大年三十这天，周辛瑞在家休息。
余季把剪辑好的视频发给了张主任，周辛瑞刚点开微信就看到张主任在朋友圈里发了科室的拜年视频，周辛瑞顺手点了赞，然后转发。
周辛瑞看了看沙发上的余季，问道：“余季，你……不回家过年吗？”
余季：“我妈去她朋友家里了，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周辛瑞：“这样啊，那阿姨知道你现在和我住在一起吗？”
余季：“知道。”
周辛瑞每次和姚阿姨见面的记忆都不太愉快，他有些担心：“阿姨她有没有说什么？”
余季：“以前会说两句，不过现在，她对我的要求就是不发病就行了，至于别的，她也管不了。”
他们各自都应该有新的生活。
周辛瑞：“不回家过年也好，我每次回陵州，总有这样那样的亲戚、邻居给我介绍对象，愁得很。”
余季手一顿，“我倒是没有这样的烦恼。”
周辛瑞：“那真是太好了。”
余季：“因为我很早就跟家里出柜了。”
周辛瑞心头一跳：“余季，我……”
余季不愿多谈：“没事。”
到底不是十来岁的小孩了，那时候盼着过年，盼着放假，盼着有红包拿。
可长大了才发现，能轻轻松松什么也不干地躺在家里，就已经是种幸福了。
得知周辛瑞不能回家过年，周浩和吴晓雅给他寄来了一些家乡的香肠腊肉，还给他发了一个大大的生日红包，说里面还有奶奶的一份。
因为生日在大年三十的缘故，周辛瑞很少有机会和朋友们一起过，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几年前，余季和同学们在KTV里给他过的那次生日。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今年生日能和余季一起过也挺好的。
两个人的年夜饭，腊味拼盘、藿香鲫鱼、凉拌鸡丝、排骨海带汤，一样又一样被端上桌。
至于火腿肠，周辛瑞给它煮了新鲜的鸡胸肉，那家伙吃得可香了。
周辛瑞刚盛好饭，家里的灯突然灭了，他问客厅里的余季：“余季，是停电了吗？”他摸索着往客厅走去，就见余季端着生日蛋糕走向他。
余季：“生日快乐，周周。”
蜡烛随着他说话的气流闪烁。
周辛瑞很惊讶：“谢谢，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明明他们一整天都待在一块。
余季没有直接回答他：“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吹蜡烛。”
烛光中，余季看向他的表情无比柔软。
周辛瑞一口气将蜡烛吹灭，然后打开了灯。
余季把一个礼盒递给他：“送给你的礼物。”
周辛瑞：“还有礼物收，谢谢。”
打开礼盒，看到礼物是什么的时候，周辛瑞不知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
是手表，准确地说，又是手表。
余季：“之前送的那个，看你没戴，想必是坏了，所以又给你买了一个新的。”
周辛瑞那一瞬间很想哭：“谢谢，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他好似终于下定决心般，对余季说：“余季，我之前曾经对你说过，其实我高中的时候，是喜欢过你的。”
余季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不明白为什么周辛瑞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周辛瑞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天你发来消息，说有话跟我说，也不怕你笑话，我那时还以为你会和我告白。谁知发生了那样的事，让我觉得原来同性恋是那么恶心。虽然后来我慢慢明白，这无关同性恋异性恋，错的是犯罪的人，可我仍然无法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
“后来和你在精神科重逢，我看了你的病历才知道那件事不仅折磨了我，也同样折磨着你。可我们，明明谁也没有做错什么。”
“这段时间，我们的相处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我满足于这种现状，依赖你，也享受着被你照顾的感觉，哪怕我根本分不清这究竟是出于友情还是爱情？我知道这种平静的表象终究会被打破，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但我一直装聋作哑。可是余季，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让我忍不住觉得你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是喜欢着我的呢？”
研究发现，钟情妄想患者在童年或者少年时期曾经遭受过虐待，或是曾经失去过感情上很亲密的人，所以会去依恋那些遥不可及的人获得心理上的安全感。
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周辛瑞对余季而言都是那个遥不可及的人，因此在余季的妄想中，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
可周辛瑞对余季说，他曾是喜欢过他的。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
他的自卑懦弱，他的愧疚悔恨，他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爱恋，是如此可笑。
周辛瑞说的话给了余季勇气，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欲望：“周周，我们试试吧，好不好？”
周辛瑞：“试什么？”
余季慢慢靠近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个月的时间，试试像恋人一样在一起。如果你能够接受，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会搬出去。”
周辛瑞：“所以你真的……”
余季直视着他的双眼，不允许一丝一毫的躲闪：“喜欢你，以前喜欢，现在喜欢，以后也会喜欢。我不管你是出于友情还是爱情，但是我对你，是想和你共度余生、想吻你、想和你做/爱的那种喜欢。”
周辛瑞似乎被他的直白吓到，可余季偏要这样告诉他，叫他早日分清楚他的感情。
一直以来，周辛瑞的所有要求余季都不会拒绝，但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周辛瑞同样无法拒绝余季，他没有办法看着余季的双眼说不，“那就试试。”
余季双手握住周辛瑞的肩：“那么周周，我现在要吻你了。”
不是，才确定关系就要接吻了吗？周辛瑞一脸慌乱，但余季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对了，他说要接吻，那是不是该闭上眼睛？可闭上眼睛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期待啊？管他的，先闭上眼睛再说吧。
周辛瑞强装镇定，闭上双眼的时候用力得睫毛都在颤抖。
耳边传来余季的笑声，那么轻，一如他落在周辛瑞额头上的嘴唇。
余季退开一些，问道：“这种程度，可以接受吗？”
周辛瑞睁开眼，他感觉自己的脸可能有些红，小声但诚实地回答道：“可以。”
余季：“好，那下一次，我会换个地方。”
饭菜已经凉了，周辛瑞还在愣神，余季把菜拿回锅里重新热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周辛瑞已经打开了电视机，似乎房间里有点别的声音能够缓解一些尴尬。
余季询问道：“周周，先吃蛋糕还是先吃饭？”
周辛瑞：“先吃饭。”
余季给他碗里夹菜的时候，周辛瑞忍不住在心里想，他看上去怎么这么熟练？
余季：“别愣着了，快吃吧。”
周辛瑞这才拿起筷子：“哦，好。”
余季忍不住想笑他：“怎么感觉变傻了。”
周辛瑞不服：“我这样才是正常的反应吧？”到底还是藏不住话，又说：“倒是你，为什么那么熟练？”
余季：“因为这些画面已经在我脑海里浮现过无数次了。”不管是梦里，还是妄想中。
听了他的答案，周辛瑞秒怂，给余季碗里也夹了菜。
晚上八点，春晚准时开始。
周辛瑞一直觉得，有春晚才叫过年。似乎每一年的春晚都有许多负面的评价，可对于周辛瑞来说，不管春晚的节目好看与否，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就意味着团圆。
而今年陪他的那个人变成了余季，再加火腿肠。
似乎是嫌弃猫抓板不暖和，火腿肠跳上了沙发，本想往周辛瑞怀里钻，可一看旁边还有一个余季，临时改变路线，窝在沙发角落里不动了。
新年的钟声敲响，窗外烟花相继绽放，又是一年。
余季：“新年快乐，祝周周新的一年工作顺利，平安健康，顺利通过执医考试。”
周辛瑞：“新年快乐，祝你心想事成，拍出更多自己满意的作品，然后挣大钱。”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周辛瑞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其实之前周辛瑞就考虑过要把卧室让给余季，可余季怎么都不答应，窝在不算大的沙发里，睡了这么多个夜晚。
周辛瑞之前翻看监控的时候，就发觉余季的睡眠质量并不好，他时常在半夜醒来，但估计是怕吵到自己，余季什么也不干，只是默默在沙发上坐着，一坐就是很久。
周辛瑞：“余季，以后我值班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去卧室床上睡吧。别急着拒绝，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在床上睡着舒服一些。”
余季：“好，我知道了。”
大年初一早晨，周辛瑞起床上班。
余季也起了床，去厨房煮了鸡蛋，又把牛奶加热了。
两个人吃完早饭，周辛瑞给火腿肠添粮换水清理猫砂盆，然后拎着垃圾袋准备下楼。
余季穿着一身睡衣，靠在沙发上看向他。
周辛瑞这才猛然想起，原来他们现在已经是恋爱关系了。
余季张开双手：“周周，过来。”
周辛瑞：“怎么了？”
余季：“过来抱一下。”
他的态度随意又理所当然，让周辛瑞觉得不适应的人只有自己。
看他站着迟迟没动，余季只好自己朝周辛瑞走来，将人揽入怀中，轻轻吻了一下周辛瑞的额角，然后将头埋入周辛瑞侧颈，深深地吸了一口。
余季：“明天才能见到你了。”
原来恋爱中的余季这么粘人，周辛瑞算是体会到了，他抬起头，嘴唇在余季脸颊轻轻碰了下，然后飞快转身开门。下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赖。
那天晚上，余季听周辛瑞的话睡在了卧室，躺下去之后才觉得后悔。被窝里周辛瑞的味道实在是太浓烈了，余季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想象，脑海中就能描绘出周辛瑞曾经躺在这张床上的模样。
真是一场漫长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