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在景怿提出同意看恐怖电影的人举手时,贺予绥顶着边岸“你搞什么”的震惊表情淡淡举起手并说:“我看什么都行。恐怖片可能提神醒脑呢。”

    池澈看贺予绥举手,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举手。

    挺高兴的,看恐怖片刺激。

    景怿高兴得一头卷毛晃动着,让贺予绥抱了几条薄毯出来,扔了一条在边岸身上。

    四个大男人团团挤在沙发上,关了灯,是剩下幕布上滚动的字幕,还有逼真血迹。

    贺予绥和边岸挤在一起,边岸整个身体被薄毯包裹的只露出脑袋,手在下面悄悄拧贺予绥胳膊。

    “你疯了啊,还是你进化了?”

    贺予绥把胳膊抽出来,抬手握住了边岸的手。

    “提神醒脑。”他低声道。

    边岸翻了个白眼。

    “我还以为你想搞我呢……这就伤敌八千自损一万了哈……啊!”

    巨大幕布上突然出现一个面目狰狞血肉模糊的洋娃娃,边岸尖叫。

    本来贺予绥注意力有意不放在电影上,被他嚎得心提了一下,哽在嗓子眼。

    “啊哈哈哈……这洋娃娃真是憨态可掬。”

    池澈和景怿都没忍住笑出来。

    贺予绥和边岸交握的手紧了紧,两个弱鸡互相寻求安慰。

    景怿找的恐怖片挺有特色,区别于国产要靠3D音响才能渲染出恐怖效果的流水恐怖片不同,这一部还带一点烧脑内柔,所以尽管恐怖,贺予绥还是被吸引住。

    只是一到关键地方他和边岸都会默契地抓一抓对方。

    似乎还好。

    电影进行到大半的时候,两只手只是虚搭着了。

    “也不算很恐怖啊……”边岸小声道。

    突然,音乐陡变,贺予绥和边岸的脊椎骨都紧了一下。屏幕骤然黑下去,音乐停,漫长的黑暗中,四人有意屏住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哐——”随着白光的乍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啊!”惊恐之下依靠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弱鸡是完全没有安全感的,边岸转头就抱住了景怿,贺予绥身边一空,他咬紧牙关没叫出声,另一只手抓上了旁边池澈的大腿。

    沉浸于剧情的池澈被边岸的叫声和大腿上突然而来的触感吓了一跳。

    一张苍白如雪的脸癫狂的出现在镜头,是刚刚还正常的主人公,两个黑洞似的空洞眼眶不断涌出鲜血,已经形如骸骨的手抬起来,抹了满手献血,在苍白的屏幕上涂画。

    笔迹癫狂而痛苦。

    血色占满整个屏幕——“I Wish you hell ”。

    巨大的视觉冲击和边岸凄厉的叫声让四人都吓得不轻,景怿任由边岸抱着。池澈动了动腿,贺予绥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只能伸手搭在了贺予绥手背上。

    “你怕还看。”

    贺予绥回过神来,手从池澈大腿上下来,反手抓住了池澈的手,声音有种气若游丝的感觉。

    “我想挑战自我来着……”

    “我装。”

    池澈被他直白的承认逗得轻笑了一声。

    整个幕布又黑了下来,贺予绥脊背绷紧,握着池澈的手愈发收紧。

    这次大家都有做心理准备,再加上之前那个画面实在过于刺激,贺予绥已经觉得还好。

    后半程电影伴随着边岸的叫声一惊一乍的,结束的时候景怿掀开身上的人,开了灯。

    “走?”他看向贺予绥。

    眼睛缓缓睁大。

    三个人还在适应光亮,没人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景怿视线下是贺予绥和池澈在混乱中不知什么时候相扣的十指,贺予绥看来是用了力的……

    景怿轻咳一声,喊:“贺予绥。”

    “嗯?”贺予绥看向他,对上视线反应过来什么,忙松开了手,对池澈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池澈摇摇头。

    “那收拾收拾准备走吧。”贺予绥站起身说道。

    池澈伸了伸一直被贺予绥握住的手,具体什么时候扣进来的他也忘了,只记得贺予绥越握越紧,骨节分明的手指硌得他有些疼。

    “池澈。”贺予绥叫他,“你有挡风点的外套吗?”

    “有吧。”池澈进房间,他记得之前买过件冲锋衣。

    “这个可以吗?”不一会儿他拎出来件衣服,问贺予绥,“其他只有羽绒服和棉衣了。”

    贺予绥上手摸了摸,摇头:“太薄了,等会儿在山上冷。”

    “穿我的吧。”不等池澈反应,贺予绥进了房间,拿了件更厚实的冲锋衣给他。

    “现在就穿上。”

    池澈看了眼其他两人,都穿得差不多,没再多说,穿上衣服跟他们出了门。

    衣服上全是贺予绥的味道,温暖的木质男香,池澈情不自禁地将脸往拉起的衣领里埋了埋。

    他们出行开的是景怿爸爸给的越野车,边岸因为刚刚景怿放恐怖片和贺予绥同意看恐怖片的事,不跟他俩坐,拉着池澈上了后座。

    贺予绥看他一眼,没说话,上了驾驶位。

    边岸迎着景怿莫名的眼神扬了扬头。

    不得不说恐怖片确实很提神,现在一车的人无丝毫困意,贺予绥在用车载音响放了歌,后座的边岸拉着池澈跟着唱。

    “带了相机吧?”景怿问。

    “嗯哼。”贺予绥轻轻哼着旋律,“当然了。”

    “职业素养。”景怿比了个拇指。

    贺予绥啧了一声,道:“这时候又不是职业。”

    后座唱歌的声音没了,边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池澈聊天。

    夜色正浓,汽车行驶在月光下。路旁绿化带中鲜花开得烂漫,在车灯照过时鲜艳夺目,然后隐于黑暗。

    到山脚下后池澈才发现来夜爬的不止是他们,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男少女打闹着往山上走,还有人应该是半夜突发奇想,穿个睡衣就来了,现在被冷得只能躲在车里吹暖气。

    贺予绥们从他们身边路过时,车里的人看他带着相机,车窗降下一条小缝。

    “哎!帅哥!”一个男人叫住了他,四人停下脚步看着他。

    车内传来年轻女孩的笑声,后座车窗也降下来点。

    “帅哥们好。”两个女孩探出头,“拿相机的那位,能不能商量个事?”

    “什么?”贺予绥温声道。

    “我们半夜发现今天天气预报特别好,就像来看日出。”男人说道,“但实在是突发奇想了,而且我们都没带脑子,现在没有厚衣服太冷了,能不能拜托你帮忙带个照片?”

    两个女孩从包里掏出几张小卡和一面旗。

    “就是对着景拍一下他们,可以吗?”

    贺予绥笑了笑,这事边岸也没少干,或许现在包里也装着打卡应援之类的,于是应了下来。

    “谢谢,我们一直在这!”

    贺予绥拿着东西走回去,边岸一看就乐了。

    “装好。”贺予绥递给他。

    这座山上修了一条人工栈道,就是方便市民突发奇想的夜爬,因此说是爬山,但也就是顺着栈道一路走,没什么技术难度。

    四人一人拿了个手电,边聊边往上爬。

    边岸和景怿又在拌嘴,池澈边走边笑,突然一只手碰了碰自己的耳朵。

    他转头看见贺予绥戴着个墨镜。

    “……看得见路吗?”

    贺予绥笑了起来,把墨镜取下了。

    “提前装一下。”

    “冷吗?”他又问,“耳朵还好吗?”

    池澈摸摸自己耳朵,挺凉的。贺予绥笑着把衣服的帽子戴在他头上。

    “冷就把帽子戴起来,蹦着点走。”

    贺予绥比他高了快半个头,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是比较宽,这个帽子扣在脑袋上遮住了大半脸。

    池澈把它往后面扯了扯,让它别挡住视线。

    “蹦着走?”池澈脑子里浮现出之前在网上刷到的那种一颠一颠的走法。

    贺予绥笑了声,道:“还是算了,等会儿走不动。”

    这山虽然不难爬,但还是挺高的,栈道修的也长。两个多小时了,天边逐渐泛起晨曦,池澈微微喘着气。

    记得中学时研学爬山都没这么累。

    刚想问问还有多久,耳边传来快门按下的咔嚓声。

    池澈懵懵转头,看见贺予绥正举着相机对着自己。看见池澈转头,贺予绥又按下快门,随后放下相机,道:“你很好看,可以拍吗?”

    池澈耳根发烫,不知道是这么久有些热了,还是贺予绥直白的话。

    “你拍都拍了……”

    “可是我要还想拍呢?”

    “……可以。”

    贺予绥笑了,然后像是能看出他的想法般,说:“快到了,十几分钟的事。”

    池澈点点头,接着又问:“你给其他人拍照,那你自己呢?”

    “我喜欢拍其他的。”

    池澈看着他,想在纠结什么。

    “你给我拍吗?”

    “我拍得不好。”

    贺予绥笑着说:“没关系,可以学。”说完小跑两步,站上了比池澈高一点的位置,再次举起相机。池澈愣了愣,连忙掏出手机。

    快门声同时响起。

    “你俩干嘛呢?快来!”边岸喊。

    “怎么了?”贺予绥喊回去。

    “比赛。”边岸一脸坚定,“看谁先到山顶。”

    “幼稚。”景怿道。

    边岸蹬他一眼。

    贺予绥同样一脸不屑,慢慢收好相机,拉起池澈手腕就跑。

    “快跑。”带着笑的声音留在风里。

    池澈依言快步跟上他,景怿紧随其后。

    “到底谁幼稚啊啊啊。”边岸一遍咆哮一遍追。

    说是跑但毕竟是在山上,只能走得稍微快点,越接近山顶人越多,他们也不再闹了,安安分分顺着人群往上。

    在他们先上山的高中生们举着一台DVD,沿途录着风景和欢笑。

    天边渐渐有金光迸射出来,日出之前的黎明。周围一片欢声笑语,池澈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前方。听见贺予绥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直勾勾盯着看啊,伤眼睛。”

    池澈轻轻眨了眨眼,转头看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有细碎的光,长睫投下阴影,笑着露出来的虎牙尖过分吸睛。

    哦,他有虎牙。

    在这一刻,池澈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一颗心犹如一颗泡腾片扔进水里,透明的水有了颜色,气泡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是什么能让心变的如此一般。

    池澈想不出来,但这时候的凌晨,比日出时分更加耀眼火热。

    “怎么了?”贺予绥笑着碰他,“快看,日出了。”

    太阳喷薄而出,周围缭绕的云雾全都被镀上了金色,天地一片光明。

    贺予绥和边岸都没忘记打卡的事。

    那面旗上印着明媚少女的脸,不难猜出是某个女团。贺予绥不好举太高挡住其他人。让池澈拿着旗站在护栏处举到头顶,刚好把脸挡住,拍了照。

    之后又换了几个方式拍。最后拍完合照,景怿给他老爸打视频证明自己活得多么充实,边岸也凑过去叫叔叔。池澈想了想,拍了几张照给池清,震惊一下她。

    回头看见贺予绥换着角度的拍景,他举起手机将他框进取景框。

    “要不要拿相机试试?”贺予绥注意到他。

    “可以学,我教你。”贺予绥又赶在池澈开口前说。

    池澈没拒绝,贺予绥将自己相机递过去,简单给他讲了用法。

    “好了,试试才可以,拍吧。”

    池澈抱着相机有些犹豫。

    “……拍你吗?”

    贺予绥笑了,说随你。

    贺予绥背靠着护栏,双手往后搭在护栏上,姿态放松,阳光自他身后洒下,墨镜已经戴上了,带笑的他周身都被镀上层层柔光。

    池澈慢慢将相机举起,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些乱。

    为什么呢。

    错拍的心跳应上了按下的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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