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姐

    江南,水巷深处。

    小院青砖黛瓦,临水而建。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天井里一株老梅虬枝舒展。厨房飘出饭菜香,浆洗衣服的吴婆子正把湿漉漉的衣裳晾在竹竿上,见到新东家,局促地搓着手问好。

    “东家回来了?屋子都收拾好了,灶上煨着热汤哩!”

    柳如眉淡淡点头:“有劳吴妈。”

    孙伯看着这安宁的小院,长长舒了口气,“东家,这地方……真好。”

    江寂跟在柳如眉身后半步,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仔细“听”着这陌生的、带着水汽和烟火气的新环境。

    第二日,柳如眉雷厉风行地买下了巷口一间临河、带个小阁楼的旧酒馆。招牌卸下,新的“忘忧居”匾额挂了上去,字迹清瘦有力,是她亲手所书。后院正好连着他们住的小院,方便得很。

    傍晚,小院里摆开了方桌。厨娘张妈手脚麻利地端上几样地道的江南小菜:油焖笋、清蒸白鱼、腌笃鲜、一碟碧绿油亮的炒时蔬,还有一壶温热的黄酒。

    “东家,孙伯,江小哥,吃饭了!”张妈嗓门敞亮。

    三人围坐,孙伯看着满桌饭菜,眼眶又有点红:“想不到,还能安稳的吃上顿饭。”

    他倒了杯酒,双手举向柳如眉,“东家,老孙……敬您!”

    柳如眉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孙伯,以后安稳日子还长。”她转向旁边安静坐着的江寂,语气平淡,“江寂,吃鱼,张妈手艺不错。”

    江寂点点头,拿起筷子,摸索着夹了一块白嫩的鱼肉,安静地吃着。

    张妈和吴婆子在厨房支了小桌,隐约能听见她们低低的议论:

    “东家真好看,就是太凶了些……”

    “那个小哥,眼睛……怪可惜的……”

    “不过东家待他不一样,刚才还叫他吃鱼哩……”

    孙伯毕竟年纪大了,又担惊受怕多日,几杯温酒下肚,便有些支撑不住。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东家,小江,老头子……实在撑不住了,先告退,告退……”说着,便扶着墙回自己屋歇下了。

    天井里只剩下柳如眉和江寂。

    月色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映着梅树的影子。桌上杯盘狼藉,酒壶也空了大半。

    柳如眉白皙的脸上难得地浮起一层薄红,眼神不似平日那般锐利,有些飘忽。她拿起空酒壶晃了晃,又放下,目光落在江寂脸上。

    江寂感觉到她的注视,身体下意识地坐得更直。

    柳如眉忽然站起身,脚步带着些许虚浮,走到江寂身边。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起来。”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点酒后的沙哑。

    江寂顺从地站起身,被她拉着,踉跄了一下。

    柳如眉拽着他的手腕,脚步有些快地穿过天井,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院中微凉的夜风。

    柳如眉松开手,背对着他,似乎在平复呼吸。她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仰头灌下。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忽然,柳如眉猛地转过身,几步逼到江寂面前。她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明亮,直直地着他。

    “江寂,为什么?替我杀人,替我挡刀,跟我亡命……”

    江寂浑身僵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柳如眉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她抬起手,指尖带着酒后的微热,轻轻落在了江寂蒙眼的布巾边缘。

    “说话!”

    长久压抑的、无法言说的、混杂着卑微忠诚与绝望依恋的情绪,汹涌而出。

    “我……”江寂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我找了您很久了……您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个小孩吗?”

    “当年您的饼……分了我一半,没有那半块饼,我也活不到被人捡走。”

    “柳姐姐,我…想跟着您……我……”

    大颗大颗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瞬间浸湿了粗糙的布面,沿着他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下颌汇聚,滴落在地板上。

    十五年前那场冻死人的大雪,那个蜷缩在草垛里、气息微弱的小小身影,那块她犹豫再三才掰开的饼……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闪现。

    “原来是你……”柳如眉低语,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布巾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那粗糙布料下滚烫的泪痕。

    “那你后来去哪里了?又为什么……会以那样的方式,来到我的身边?”

    江寂微微侧过头,憋了憋气,声音平静了些:“离开您……三天后,我运气好,被一位路过的贵人捡走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贵人……需要一把趁手、又不起眼的刀。于是,我学了些本事。明面上,是拨弄丝弦的琴师;暗地里,替贵人……处理些见不得光的‘脏事’。”

    “后来……听闻了您的消息。”江寂的声音放得更轻,“我……完成了与贵人的约定,就……来找您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脱身、寻人、靠近,都只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柳如眉的呼吸微微一滞。完成约定?以那位“贵人”的行事,这“约定”该是何等凶险,需要付出何等代价才能完成?

    她看着他苍白俊秀的脸,眼前却浮现出他衣衫褴褛抱着断琴的模样。那无声的狼狈,本身就是一种惨烈的诉说。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被布巾覆盖的双眼处,声音比刚才更沉,“那你的眼睛?”

    江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嘴角竟扯出一个弧度,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松:“一点……小代价而已。”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柳如眉惊异不已。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指没有收回,反而沿着布巾的边缘,缓缓抚上他冰凉的脸颊。

    然后,在江寂毫无防备的瞬间,柳如眉微微倾身,一个带着酒气的吻,如同羽毛般,落在了他紧抿的、沾着泪痕的唇上。

    江寂身体猛地一震,布巾下的双眼骤然睁大,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刹那全部炸开,只剩下唇上那一点微凉柔软的触感,和鼻息间独属于她的气息。

    就在柳如眉想要退开的瞬间——

    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瞬间环过她的腰背,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按进怀里。

    力道之大,让柳如眉几乎喘不过气。

    “主人……柳姐姐……” 江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哀求,“别走……求您……别走……”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柳如眉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她没有推开,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面朝”自己。

    昏暗光线下,她的眼神带着酒后的迷离,更带着一丝危险,她的气息拂过他被泪水浸湿的布巾边缘。

    “让我留下来?”她顿了顿,指尖在他下巴的皮肤上微微用力,“江寂,你承受得起吗?”

    这句话像是一句警告,又像是一句邀请。

    江寂没有丝毫犹豫,他仰着头,直直地“望”着她。

    “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承受,只要……是您。”

    柳如眉掐着他下巴的手指,缓缓松开了力道,轻轻抚过他紧抿的唇角,最终停留在他剧烈搏动的颈侧上,感受着那生命最原始的律动。

    “记住你说的话。”她的声音很低,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

    下一秒,那抚在他颈侧的手猛地收回,转而用力扣住他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迫使他靠近。

    柳如眉带着酒气的唇再次覆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凶狠的、掠夺般的侵略性。

    她的牙齿甚至磕碰到了江寂的唇瓣,带着惩罚和标记的意味。

    “唔.……”江寂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地想要后缩,却被她死死扣住后颈,动弹不得。他被迫承受着这近乎粗暴的亲吻,唇舌被毫不留情地撬开、侵入。

    窒息感和一种奇异的、被彻底占有的感觉同时袭来。

    布巾下的眼眶再次涌出热流,顺着脸颊滑落。

    柳如眉感受到了那滚烫的湿意,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加凶狠,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他本就松垮的衣襟,冰凉的手指直接探入。

    “痛...”江寂在换气的间隙,破碎地呜咽了一声,但那声音里,除了生理性的痛楚,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满足。

    柳如眉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一声带着嘲弄意味的冷哼从她喉间溢出。

    她暂时放开了他的唇,却并没有松开钳制他后颈的手。她的气息落在他被泪水浸湿的布巾边缘,声音低沉而危险。

    “痛?这就受不了了?”

    她的指尖恶意地在他胸前敏感处用力一按。

    江寂的身体猛地一弹,又是一声压抑的抽气,眼泪流得更凶了,身体抖得更厉害,却下意识地挺起胸膛,将自己更完全地送入她的掌控范围。

    他胡乱地摇着头,声音破碎而急切:“不、不是、主人、柳姐姐…..我受得了...您...您继续.…”

    这近乎自虐般的顺从和祈求,像一簇火苗,彻底点燃了柳如眉眼中那压抑的火气。她不再有任何迟疑,将他整个人狠狠推倒在身后那张床上。

    江寂的后背撞上床板,发出一声闷响。他来不及反应,柳如眉带着侵略性的身体已经重重地压了上来,膝盖强硬地顶开他的双腿,将他牢牢钉在狭小的床铺之间。她的长发垂落,带着冷香,扫过他的颈侧。

    “哭什么?”柳如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抹去他脸颊上的泪痕,力道大得让皮肤有些发疼,“不是你说,什么都能承受吗?”

    “我.....我没哭…”江寂辩解着,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汹涌地浸湿了布巾,连带着身下的棉布都晕开深色的湿痕。他努力地想控制住身体的颤抖,表现得更好,更顺从,更…让她满意。

    可生理性的泪水和对这粗暴亲近的剧烈反应,让他根本无法自持。

    “嘴硬。”柳如眉嗤笑一声,俯下身。

    江寂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更多的呜咽逸出,只有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在房间里回荡。布巾下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被泪水完全打湿。

    这是他的主人,他的柳姐姐。她在他身上留下印记,掌控着他的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出颤抖的手臂,紧紧地环住身上的人,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清晨微凉的曦光透过窗纸,在房间内投下朦胧的光影。柳如眉睁开眼,意识回笼的瞬间,便感受到腰间的禁锢。江寂的一条手臂正牢牢地环抱着她,即使在睡梦中,那力道也带着浓重的占有欲和依赖。

    她微微侧头,看向枕边人。江寂睡得很沉,蒙眼的布巾有些松散,露出小半截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他苍白的脸上难得地透出一点安稳的睡意,眉头舒展开来。

    柳如眉眨了眨眼,昨夜酒后的迷乱、江寂滚烫的泪水、以及那个最终打破所有界限的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没有想象中的慌乱或后悔,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和江寂的关系,彻底不同了。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晨起的微凉,轻轻碰了碰江寂的脸颊:“江寂,醒醒。”

    江寂的身体几乎是立刻绷紧了,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他摸索着,无意识地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脸埋进她颈窝处,含糊地低喃:“主人……再睡会儿……”

    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黏腻,像只寻求温暖的大猫。但紧接着,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地就想松开,带着显而易见的胆怯。

    柳如眉却按住了他想抽离的手,语气如常,甚至带着点刚醒的慵懒:“别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她说着,另一只手隔着布料轻轻按了按。

    江寂红着脸任由她动作,“不疼了,主人……您……很温柔。”

    “傻子。”柳如眉收回手,掀开被子坐起身,“该起了,忘忧居今日开张,事情多。”

    江寂也立刻跟着坐起,摸索着整理自己散乱的中衣和蒙眼的布巾。

    柳如眉穿戴整齐,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天井里,梅树下,张妈正在择菜,吴婆子晾着刚洗好的衣物。两人听到开门声,都下意识地抬头看过来,目光先是落在柳如眉身上,然后飞快地瞟了一眼她身后刚踏出房门的江寂。

    微妙地安静了一瞬。

    “东家早!”张妈率先开口,嗓门依旧敞亮,但眼神里的好奇藏不住。

    “东家早,江小哥早。”吴婆子也连忙招呼,搓了搓手。

    柳如眉神色自若地点点头:“早。”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径直走向厨房方向,“张妈,今日备的菜都齐了?”

    “齐了!齐了!您放心!”张妈赶紧应道,目光却忍不住又在江寂身上溜了一圈。

    江寂感觉到视线,身体微微绷直,沉默地站在柳如眉身后半步的位置。

    这时,孙伯也从自己屋里出来了。他看见柳如眉从江寂房里出来,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老脸上表情复杂,眼神在柳如眉和江寂之间来回扫了两遍,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柳如眉停下脚步,看向他:“孙伯,有事?”

    孙伯看着柳如眉平静无波的脸,又看了看她身后沉默却姿态明显不同的江寂,最终,所有欲言又止都化作一声叹息。

    他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事,东家。就是……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无奈,“都好……都好就行。”

    柳如眉明白他的未尽之言,只淡淡“嗯”了一声:“准备开张吧。”

    忙碌的一天在忘忧居的喧嚣中度过。傍晚打烊后,柳如眉回到小院自己的房间。她走到妆台前,拿起那架从不离身的金算盘。

    纯金打造的精致小算盘,冰凉的框架上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作为档位珠,下面垂着一个由数颗饱满红宝石串成的、流光溢彩的穗子,是这架算盘最显眼也最贵重的装饰。

    她手指灵巧地解开了那串红宝石穗子,握在掌心,宝石触手温润。

    院子里,江寂正安静地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似乎在“听”着院外的水声。

    “江寂。”柳如眉唤他。

    江寂立刻循声“看”过来,站起身:“主人。”

    柳如眉走到他面前,拉起他微凉的手,将那一串红宝石穗子放进他掌心。

    “这个,给你。”

    江寂的手指触碰到那光滑圆润的宝石和柔软的丝线,身体猛地一颤。他太熟悉这个东西了,这是柳如眉金算盘上的穗子,他甚至能清晰地“描绘”出每一颗宝石的形状和排列。

    “主人……这……这太贵重了……是您……”他语无伦次,捧着穗子的手都在发抖。

    “给你就拿着。”柳如眉的语气不容置疑,“以后,替我收着。”

    江寂紧紧攥着那串温热的红宝石穗子,布巾下,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布料,沿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柳如眉看着他无声哭泣的样子,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过他湿透的布巾边缘,抹去那滚烫的湿意。

    “哭什么。”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以后,好好跟着我。”

    江寂用力地点头,哽咽着,声音破碎却无比清晰:“是……主人,江寂……永远跟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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