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琳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她看着面前自称米莉的女人说：“我不明白……你知道我是谁，你还叫我阿普尔比小姐？”
米莉笑着耸了下肩，“那只是个吸引你注意力的策略，我本来准备假装不认识你的。但我思考了一下，与其继续假装不认识你，不如……告诉你我知道你是谁。”
“所以你在跟踪我？！”乔琳的眉毛挑了起来。
“不不不！！！”米莉摇头道，急忙解释道，“这完全是个巧合！我从伦敦来，来这儿的目的之一就是找你，但是在拜访你和你的父母之前，我想着反正我的酒店距离这个有名的商场不远，也许我可以来看看。然后我就碰到你了！”
乔琳点点头，没再发表什么意见。米莉见状有点紧张，觉得自己根本不像是在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打交道，乔琳如今表现出的那种沉默和眼神几乎像是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拥有最佳谈判技巧的商人们，在等她沉不住气后直接亮出自己的底牌。
正因为此，米莉非常满意她看到的一切——这个未成年的姑娘像是她的朋友多洛莉丝所说的那样，有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和让人见之忘俗的外表。她已经能够想象出这个女孩登上各种杂志、T台和广告页的样子了，这位年轻的阿普尔比小姐正是她想找到的那种这个业界未曾见过的女孩。
一个真正颠覆游戏规则的面孔。米莉一边想着，一边快速打量着乔琳的身材。她有点不够高，大约5英尺6英寸（1.68米），但是没关系，她才15岁，也许会再长高一点……
“我能称呼你乔琳吗？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能尽快拜访你的父母，谈谈你的未来发展……”
乔琳认真地盯着眼前的经纪人思考了一会儿，点了下头，“明天上午十点，他们会在家等你。”
*
米莉·沃伦在第二天上午如约前去乔琳家。在见到乔琳的父母前她其实一直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父母能够生出如此漂亮的孩子，等她见到玛丽亚和约瑟夫时，她开始觉得这实在是顺理成章！有这么漂亮的父母，孩子也该漂亮才对！
而且这对漂亮的夫妻还把自家也装饰得非常漂亮。这栋市郊独栋二层小楼从外表上看平平无奇，可一踏入，就能令人立刻明白屋主是个妙人！
在狭长的门廊前方，正对着客人的是一组版画作品。每位客人一抬头，就会看到上面写着——“当我听到‘文化’这个词时，我就会拿出我的支票簿”！
正在迎接米莉的乔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耸了耸肩说：“你喜欢它吗？”
米莉震惊地看着小女孩平静的表情，下意识发问：“那是芭芭拉·克鲁格的作品吗？”
乔琳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来吧，我打赌我妈妈拿出了她的那套好瓷器。”
米莉跟了上去，可心神却全然被那组疑似知名美国当代艺术家芭芭拉·克鲁格作品的版画带走了。如果那是真品，至少值个4、5万英镑，至少能在伦敦买套不错的房子！
她是见过不少有钱人，可她没见过住在曼彻斯特市郊普通房子里的能把一套伦敦房子挂在墙上的有钱人！
乔琳的母亲确实拿出了好瓷器招待她。那是一套日本进口的则武骨瓷，洁白的瓷面上饰有钴蓝色的装饰边、金色的浮雕和淡粉色的花卉图案，非常精致。以米莉开过中古店的眼光看，这套瓷器得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出口到美国的那种则武骨瓷，精品中的精品。
眼下米莉觉得有点头疼了，一个这么有钱的家庭，他们很难被孩子挣得的金钱打动，特别是他们看起来还很有社会地位——不是所有有钱人都会欣赏芭芭拉·克鲁格，这需要点先锋的品味。
她不知道的是，一旁的乔琳认真地看了看妈妈拿出来的瓷器，心想：“这是那套从洛杉矶慈善商店淘来的瓷器，妈妈的战利品，可能就花了几镑吧？”
玛丽亚把米莉的神色收入眼底，轻轻看了一眼约瑟夫。后者立刻心领神会，随即说：“沃伦小姐，我想你是为乔琳来的？”
父母和米莉·沃伦交谈的时候，乔琳安静地听着他们口中的一切细节——米莉想要全权代理她，并且从中赚取12%的佣金。作为经纪人，米莉的工作就是为她找到最合适的工作，而她日后的每份模特工作都得经过米莉来签订。
约瑟夫提出了质疑：“但是模特的职业生涯比蜉蝣还短，不是吗？我不认为让未成年的孩子在这种职业上花费大量时间是个明智的选择。”
米莉立刻反驳道：“阿普尔比先生，你说的内容或许在过去是正确的，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模特就是明星。以前大家都说模特的职业寿命只有五年，可现在谢丽尔·蒂格斯和克里斯蒂·布林克利这些人都已经证明这句话是错的。
“克里斯蒂·布林克利和运动服装公司Russ Togs签约，后者给她几百万美元的合同和一个以她自己名字命名的服装品牌，她在28岁就拥有了一个真正的服装公司！
“谢丽尔·蒂格斯跟西尔斯百货公司签约，她每年有7位数的年薪和利润分成！她冠名的服装系列在700家西尔斯门店销售，年销售额超过1亿美元，猜猜她能挣多少？先生，每年600万美元！36岁！
“英格丽·褒曼的女儿伊莎贝拉·罗西里尼，她也在做模特，她跟一家日本公司的拍摄合同是拍摄4天，30万美元！
“这些漂亮的女孩，他们不仅会把脸印在杂志上而出名，还会因为把名字印在服装标签上变成百万富翁。我不觉得在28岁的时候就挣到一辈子足以让你舒舒服服的钱有什么问题——”
约瑟夫无情地打断了米莉的激情演讲，“但就像你说的，出名的女孩。不是所有女孩都有这个运气。”
米莉笑了，她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乔琳，又回头看了看阿普尔比夫妇：“真的吗？阿普尔比先生，看看您的女儿，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孩有过如此强烈的信心，她生来就该做个明星。抱歉，但我非得这么说——”
她停顿了一下，随即沉声道：“如果魅力本身是种武器，她就是枚见鬼的核弹。”
玛丽亚闻言看了一眼乔琳，叹了口气，“这就是问题，她只有15岁，她不该是枚核弹。”
“恕我直言，夫人，”米莉柔声道，“尽管我还不是一位母亲，但是我也大概明白父母想要保护孩子的心情。可如果这个孩子本身就拥有一种能力，是的，美丽也是一种能力，最好的方式也许是让她在可靠的监管下尽可能地使用它，磨炼她的技巧，直到她真的能够真正地保护她自己。”
*
在送别米莉·沃伦后，乔琳坐回到了父母身边。
家庭会议，开始。
“问题在于，乔，”玛丽亚温柔地问道，“模特是门关于‘美丽’的生意，但它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没什么比用你的美丽换取金钱更资本主义的地方了。不像是摄影师、化妆师、设计师、杂志编辑或者广告商，所有这行业的人里，模特是最受利用的。
“模特处在那个被利用的地位上，他们告诉你你要如何微笑，要保持体型，要梳什么样的头发，甚至可能还有交什么样的男朋友……”
约瑟夫听到这句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玛丽亚，可能在暗示她这个例子举得有点不恰当。但玛丽亚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是对模特这个行业有什么意见，我跟很多模特有过合作，我有做模特的朋友和熟人。但问题在于，当我的女儿想要从事这个的时候，我不得不追问自己很多问题——这是个好行业吗？这适合她吗？更重要的是，这是她想要的吗？
“所以，乔，这是你想要的吗？”
*
坦白说，乔琳很难在越堆越高的数学习题和历史项目报告里找到自己的回答。
她快被越来越紧凑的学校日程杀死了，为什么没人告诉她11年级的压力会这么大？
当然，这么多科目都是她自己选的，也没有老师说她应该选这么多，相反她们还劝她少选一点。爸爸妈妈也对她的成绩没什么要求，只是希望她过得舒心。可她自己还是选了这么多课……
怎么办，因为没人可以责怪所以更生气了呢！
乔琳委屈地把一腔愤怒都宣泄在鼓槌上，重重地敲击着鼓面，几乎把一整首歌都敲得走了形。尽管很多鼓手不愿意承认，但是击鼓的动作很多时候是种肌肉记忆，毕竟要让四肢分工，几乎像是四个人那样工作嘛！如果你隔段时间不打鼓，你可能就会忘记。她现在就有点忘记这首曾经很熟悉的歌了。
糟糕，更生气了！
乔琳愤怒地敲完了最后一下，随手把已经磨损得很厉害的鼓槌扔向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