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修行,自由于天地之间。
隐于红尘,路见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是越南星对修士的认知。
可是今日,有个修士告诉她:“不啊,我们听命于皇帝。”
你都修仙了,还这么世俗是为哪般?
齐昃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说道:“小丫头,你到底不知事啊,修行之路,天才如过江之鲫,而天赋只是这条路上最不值一提的。”
“曾几何时,我也是人人夸赞的修行天才,直到在白玉京上遇到了真正的天才张玉君……”
越南星无情打断:“打住,大叔,现在不是听故事的时间,我姐姐都快无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她,救下她。”
齐昃伤感的情绪瞬间收拢:“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两人竖起耳朵,齐昃手一指远方:“你们去中州,面见陛下,跪求姜家,只要陛下和姜家都同意你们搞春风阁,那么从中州来的督妖司就会带领我们跟着你们去端了春风阁。”
两人一愣,翻了个白眼,齐昃在越南星的白眼中挥手送别她们。
后面练功实际偷瞄的弟子凑了上来:“司长,我们真的不管他们的事吗?”
“怎么管?”齐昃反问道,“跟世家硬杠吗?”
齐昃上下反复打量四人:“你们这样的,世家看你们都不用睁眼,闭着眼睛用小拇指就能摁死,何况她们两个小姑娘,自扫门前雪懂不懂?散了散了,快去练功。”
越南星走在街上突然想起阮芸师姐留下的信上写的家人踪迹现于春风阁内。
阮芸师姐去春风阁是为了寻家人,那肯定会深入其中,怎么可能吃顿饭欣赏一场歌舞就离开呢?
如果师姐没离开,那不就说明春风阁撒了谎,隐瞒了实情。
暗中开赌坊放印子?表面歌舞表演实际逼良为娼?人口买卖……
越南星脑中不断闪过自己能想到的恶事,但毕竟只是猜测——能确定的是阮芸师姐在春风阁一定出事了。
越南星轻声问冯芷:“师姐,阮芸师姐既然有家人那四年前为什么会留在我们合欢宗?”
“当时她姐姐、兄长还有阮芸三人都受了伤,躲在宗门后那片山林里,我去采药遇到,给她们送了一段时间的药后,阮芸的姐姐拜托我收留阮芸,她说不想带着阮芸流浪,等找到弟弟后便来接她。”冯芷有些低落,“我倒是没什么,那时候你在山下游历,宗门只有我一个人……”
说着冯芷止住了话头,偷偷瞟向越南星。
越南星听到不对劲时,心内一颤面上不显装作不知道,在冯芷看过来时还一脸“怎么不继续说了”的疑惑。
冯芷岔开话题,提道:“抱歉,其实你会下山游历,我身子弱反倒不常去。”
越南星不在意的的摆摆手,示意她也别在意。
冯芷继续道:“阮芸当时不同意留在宗门,后来不知道她姐姐和她说了什么,她才同意的。”
冯芷还记得那两年,整个宗门只有她们两人,空旷的屋舍殿宇在打雷下雨时更显恐惧,阮芸会像只落魄的小猫到处找她;喜欢做菜,但一开始也很笨拙,弄糊了炒坏了是常有的事,每次看着一盘糊了的菜抓耳挠腮的翻菜谱;两人一起照着书简上养蚕种菜……后来,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也很好。
那是一段很普通但一回想也会忍不住嘴角上扬的时光。
不知不觉间,两人回到了栖心客栈。
谢泽坐在大堂,桌前放着两碗面,冯芷看了看越南星,又看了看自进门起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的谢泽。
越南星看到他转念一想,现有的战力不用白不用,灵识传讯给冯芷:“师姐,我和他单独聊聊,看看能不能让他帮我们找阮芸师姐。”
冯芷对小二点了菜肴,要其送至客房内,便一步三回头的上楼。
越南星一脸“吃这么素啊”的表情看着谢泽。
谢泽倒是平静:“不吃就另点。”
“诶,哪的话,谢公子精心选择的晚饭,我自当会吃干抹净。”越南星在最后四个字上放缓了语速咬重而说。
谢泽拌面的手顿了一下才又继续。
越南星拿过辣酱罐满满舀了两勺。
无论吃什么都得加辣,这是越南星的习惯,也是谢泽所熟悉的越南星的习惯。
越南星感知到了谢泽的目光,这次没再抬头对上他,而是自顾自的吃着食物。
这人怀疑自己,固然会不断观察自己的行为,那就随他去,他只要现在不是敌人就问题不大。
在谢泽之前吃完,越南星光明正大的杵着下巴盯着他看。
谢泽挑起面送入口中,筷子担着面,一口一口的吃着,居然连一丝斯哈的嗦面声都没有。
挺文静的吃法,汤汁还不易溅到衣服上,他每次只吃一点,跟自己狂风卷入式的斯哈大口吃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看看阿泽,再看看你,女孩子家家吃东西慢点,不要吧唧嘴。”
耳边骤然回响起这声音,脑中则闪过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
一张小桌前,坐着两个小小的人——黑发红瞳的男孩和编着两个小辫的女孩,粉白衫裙的女子端着簸箕一脸正色的训斥女孩。
越南星一愣神,画面消散,再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个黑发红瞳的家伙是谢泽吧,和石洞里恍惚间所见的身影很像,特别像。
那个小女孩是谁?是进合欢宗前的原身吗?
越南星按揉着太阳穴,试图再想起些什么,可一闪而过的画面却再也不见。
“怎么了?”谢泽抬眼看着她。
不知何时桌上的碗筷已被收走,只剩两人面对面而坐。
越南星看着他的脸愣怔,上挑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薄唇,恰到好处的搭配在周正而漂亮的脸上。
他很好看,第一次见到时越南星就惊叹,这世上怎么会有每一处都刚好长在自己审美上的人。
可是他太过危险,可用不可留。
“你说,我无论要做什么都不能甩开你对嘛?”越南星眉头一挑,脸上隐约露出一种贱兮兮的表情。
谢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
“我们上去详谈。”越南星起身欲伸手拉向他,却在将要触碰到的一瞬收住了手,转变为邀请,“不知可否?”
谢泽起身随着越南星进入她的房间,两人上去之后,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前来,柜台前的老板还未说出迎客的话语,女子紫色的瞳眸一闪而过,老板直愣愣的呆立。
“多谢老板了。”女子不带丝毫感情,抬脚便向楼上而去。
越南星关上房门,两手一伸,符箓而出,贴墙行走,她迅速掐诀,隔绝阵展开。
越南星直接问道:“谢公子知道春风阁吗?”
谢泽毫不见外的坐下,答道:“略有耳闻。”
“我欲前往春风阁,可是今天在那露了面,怕人家认出我,以为我是闹事的,不让我进。”越南星凑近点小声道,“谢公子知道春风阁的话给我讲讲呗,今天问了好多人,有说春风阁很好的,有说春风阁害人的,我实在搞不懂了。”
谢泽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我说越姑娘就信?”
“信,当然信。”越南星手舞足蹈的夸赞,“谢公子何许人也,怎会和我这山野无知女子计较,肯定愿意不吝赐教。”
真会戴高帽。
茶杯挡住他微扬的嘴角,他轻声道:“春风阁是世家主持修建,一群修士盯上了人,你觉得人身上有什么是他们要的?”
银钱?不对,修士要赚钱很容易,稍微展露下力量画个符都能被人抢空。
在修士当中灵石才是流通的真金白银,布阵施法皆可使用,而灵石对于普通人来说反而才是无用的石头,可是灵矿早已被世家垄断,普通人接触不到。
灵光一闪,越南星不确定的说:“精气?”
可这不是邪修才用的吗?世家里总不能都干邪修吧?
谢泽伸手召出一只巴掌大的炉鼎,鼎盖打开其内自带灵火:“每个人都相当于一个鼎,鼎内五行之气混杂交错,普通的鼎有一个魂魄镇住、疏导杂乱的五行之气,进而炼出精气反哺魂魄,而修士在此之上引入外界灵气修炼凝成金丹操控运用五行之气。”
谢泽平静地说:“精气能提升邪修修为,另作他用效果自然也不会差,比超上品灵石也不遑论。”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你是如何知道的?”越南星压制着恐惧,脚却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谢泽感受着凳子的抖动,平静的答非所问:“不过这是春风阁最初的构想,具体如何实行我也不知道。”
直觉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
越南星满脑子丢失:不要去管,不要去管,快跑快跑,你和阮芸也不过才认识两年,没了她也可以从其他途径查。
她手攥紧衣袍下摆,指节凸起,身体绷紧。
牙齿颤抖着开口:“你,能不能,陪我去春风阁?”
“我,我觉得,我,我应该……”
身体在害怕,在颤抖,想逃跑,可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和反应。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谢泽上次见到越南星如此紧张是什么时候?
是缉妖司来捉他时,一向有主意的她颤抖着将自己放走,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谢泽隔着衣衫将越南星紧扣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真相未明前,我会保护你。”
越南星缓慢的回头盯着他低垂的面色,如果你不是敌人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