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姜明舒利用判官令快速离开了京城,她踉跄地扑进一处隐蔽的山洞,便“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手腕上的红线开始明灭不定,姜明舒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迹,她强提一口气,随即开始空手画符:“乾坤互济,阴阳轮转,移形换位!”

    “——转!”

    无数道金色符文凭空浮现,瞬间将姜明舒包围。

    与此同时,那正吞噬着庭院的熊熊大火深处,温序袖中暗藏的一张符箓顿时金光暴涨,将他团团围住。

    光影交错,空间扭曲。

    只一瞬,原本躺在大火中的温序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刚刚完成移形的姜明舒。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快,救火啊!”

    “……”

    庭院外面早已乱成一片,姜明舒看着漫天的大火,只觉得那位楚姑娘做事当真决绝。

    姜明舒不敢再耽搁,她以袖捂鼻,辨清方向后便猛地跳窗逃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中。

    不多时,她便赶回了山洞之中。

    温序正安静地躺在山石上,毫无生息,他的衣袍边缘还带着烧焦的痕迹。

    姜明舒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上红线的另一端正紧紧缠在温序的左手腕上。

    与她性命相连,绑定同心契的人,是温序。

    姜明舒走近,眸光微动。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

    昨夜

    姜明舒拖拽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挪向红绡阁,她不断回想着刀疤脸的话,今夜那人奉命来找时凝,难不成时凝便是沈云归安插在阁中的帮手?

    而姜明舒方才搜过刀疤脸的全身,并没有发现玉佩的踪迹。

    既如此,那枚换血玉佩便应当在时凝的身上。

    她得赶回去。

    姜明舒走到巷口,远远便瞧见温序焦急的身影,她下意识想要抬手,却在刹那间僵住——她手腕上红线的另一端竟是温序。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再也支撑不下去,倒在了血泊中。

    次日醒来时,她盯着温序,不经意地打趣道:“温公子待我,总是这么关怀备至,倒让我以为,温公子对我有所求呢?”

    说着,她手指却有意无意地蹭上温序的衣袖,一张寻迹符被她悄无声息地贴了进去,她的本意是想找机会利用符咒,查明白温序的来历。

    结果却被楚清打乱了计划,竟然楚清有意挑拨,那她不如将计就计,反正有同心契的存在,温序死不了。

    她将剑刺入温序心口,又趁机将寻迹符改成了换位符,这样才能将尸体稳妥地带出来。

    想到这,姜明舒蹲下身,看着面前紧闭双眼的温序,心口莫名一阵揪痛。

    她不再迟疑,左手掐诀,指尖凝起一滴殷红精血,稳稳点向右手腕的红线处。

    “血契为引,生死逆转!”

    “——生!”

    红线顿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灵力顺着红线涌向温序体内,渐渐地,温序逐渐有了体温,手指微动。

    “噗——!”

    几乎是温序复生的瞬间,姜明舒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姜明舒强忍着眩晕停止了施法,她看着逐渐恢复呼吸的温序,面色有些复杂。

    她到底为何会与温序绑定同心契?

    按照她的性子,定然是不会随便与人绑定契约的,同心契可以感应对方的位置,难不成这契约是为了方便失忆的她能够找到温序?

    可为何要找到温序,为自己在长冥之境中指出一个可靠的盟友吗?

    姜明舒思索着,她抬手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迹,身上的衣裙早已狼狈不堪,姜明舒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裙,看来又得换一身新衣了。

    不过,幸好她带了许多衣衫来。

    等等……

    带了许多衣衫……

    姜明舒心头一动,如此想来,失忆前的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到这,否则她怎么会带这么多的衣衫出门。

    那失忆呢?

    是意外,还是她自己有意而为之?

    姜明舒缓缓站起身,她突然感觉自己忽略了很多东西,其他的人族来到这里并没有失忆,这说明进入长冥之境并不会造成记忆缺失。

    所以,她的失忆是人为,而且极有可能是她自己封存了自己的记忆。

    姜明舒心中的预感极为强烈,没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了,若真的是她自己封锁了记忆,那么她定然会将记忆存放在某处。

    会放在哪?

    “霜明!”姜明舒立即唤出命剑,她施法感应,却没有感受到任何记忆波动。

    姜明舒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大概是她在进入长冥之境前主动封锁记忆,并且还用同心契为自己绑定了一个盟友。

    “姜明舒啊姜明舒,我当真有些看不懂你了,你到底有什么谋划,连自己都瞒着。”

    姜明舒微微摇头,她收起命剑,转身看向仍未苏醒的温序。

    这人到底有什么特别,值得让她主动结契?

    姜明舒想着便伸手朝着温序的识海探去,结果还未深入,姜明舒便猛然收手,她惊骇地望向温序:“怨气?”

    温序的体内,竟然也有怨气?

    “咳咳咳——”

    姜明舒收起思绪,将温序扶起:“你怎么样,感觉如何?”

    温序借着她的力艰难坐起,面色仍有些惨白,声音虚弱沙哑:“拖姜姑娘的福,从鬼门关走一趟的感觉,还算凑合。”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那张已然失效的符箓。

    “抱歉,”姜明舒接过符箓,目光坦诚地迎了上去,“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笃定……你死不了。”

    温序闻言一愣,心中有些慌乱: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知道我的身份了?

    姜明舒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其实你……”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温序抢断了她的话,声音带着些急促。

    现在坦白总好过被她戳穿吧?

    温序下意识摸了摸鼻尖,试图掩饰那份心虚。

    姜明舒:“什么?”

    “其实……我不是人族,我原先是红绡阁外馄饨铺家的儿子,你和方黎一同来馄饨铺的那天,我觉醒了意识。”

    姜明舒却没有太过惊讶,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没有判官令,那既然你是这里的人,你可会死?”

    “目前……不会。”

    “目前?”

    “没错,”温序颔首,解释道,“此身此魂,依附于此岛而生,若是到了下一座岛,我便与你们这些判官无异,生死皆由命。”

    “这样啊……”姜明舒低语,若有所思。

    温序挑挑眉,伸手在姜明舒面前晃了晃:“姜姑娘,我怎么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可惜呢?”

    “可不是么,若是你死不了,那不就意味着我也死不了嘛,”姜明舒嘀咕了一句,随即敛去笑意,抬眸,语气认真,“温序,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们之间绑定了同心契。”

    “同心契?”温序一怔。

    “同心契一旦绑定便代表着双方生死与共,一方受伤,另一方必受牵连,而且……”姜明舒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似乎是结契之人,但我失忆了,我也不清楚自己的意图。”

    温序沉默了一会,山洞间只余水滴石壁的轻响。

    片刻后,他的脸上又浮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这么说,我与姜姑娘极有可能是旧相识喽?不过,我明明才刚刚觉醒意识啊?”

    “你的驭心术是我宗门秘术,你腰间的乾坤袋也是昔日掌门之物,所以你极有可能本就是人族,只是后来被封存了意识,成为馄饨铺家的儿子。”

    “姜姑娘的宗门?”温序喃喃道,“浮玉山?”

    “正是。”

    “呀!”温序一个灵光,猛地一拍手,“我与姜姑娘不会是同门的师兄妹吧?”

    姜明舒神情依旧很淡:“你既然是我在失忆之前主动选择的结契人,那说明那时的我对你一定是极为信任的,所以我们的同盟关系如今看来更为可靠了。”

    温序闻言,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真切的笑:“那现在……我的盟友,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天欲其亡,必先其狂,”姜明舒缓缓道,“在楚清看来,她似乎已经占尽先机,胜券在握,而我们只需在她最松懈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便可。”

    温序思索着点点头,随后道:“对了,我去看过江知凡的尸体,没有任何异常,只有他的判官令上残留着些许血液,想必是判断错了凶手。”

    “判断错了?”姜明舒蹙着眉,“他杀了谁?”

    温序:“不一定是他杀的,或许是楚清设计让江知凡为她试错。”

    “倒也是可惜了,我原先还想让江知凡与魙物互认,这样便是魙物在明,我们在暗了。”温序喃喃道。

    姜明舒:“互认?”

    “是啊,你还记得楚清和江知凡被官差押走那日吗,那被杀死的小厮平常总爱吃我家的馄饨,他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原住民,死后便又复生成了街头裁缝铺家的儿子,只是这爱吃馄饨的性子还没变。”

    “……而我作为他昔日的半个知己,只需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是楚清在撒谎,恰巧我还知晓魙物互认时的口令,便想着先让江知凡深入敌营,但他不愿,我也没有勉强,谁成想竟遇害了。”

    姜明舒:“原来是这样。”

    “对了,判官令会在次日昭示死亡之人,时间紧迫,我们只剩今日,今日一过,我们便也算是和楚清撕破了脸,”姜明舒看向温序,“我现在得立马赶回齐王府,而你,需要去查一个人。”

    “谁?”

    “时凊。”

    “时凊?”温序问道,“查她做什么,她大概早就被沈云归害死了。”

    “一种直觉罢了,时凊和楚清……”姜明舒轻声念着,“我总觉得有什么联系。”

    *

    齐王府

    楚清独坐在花园之中,姿态闲雅,她指尖轻抚着茶盏边缘,悠然地望向后院方向。

    那里,今早燃起的熊熊大火已然被熄灭,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焦糊味,仆从们正清理着狼藉的余烬。

    “楚姑娘这一把火,烧得可真是惊天动地,让王府好一阵忙乱啊。”姜明舒不知何时站在了楚清身后,幽声道。

    “姜姑娘,”楚清放下茶盏,缓缓转身,脸上挂着抹浅笑,“你去哪儿了?”

    “楚姑娘还不知道吧?”姜明舒没有回答楚清的问题,她在楚清对面坐下,自顾自斟了一盏茶,“昨夜我从红绡阁中找到了沈云归的帮手。”

    “哦?”楚清眉梢微挑,“谁?”

    “时凝,一个……小姑娘,”姜明舒端起茶盏,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语气平淡,“我原先不想杀她的,谁知道她非要反抗呢,哎……太可惜了。”

    楚清闻言一顿,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泼澜不惊:“你杀了她?这么重要的证人,为何不直接逼问出凶手?”

    “自然是问出来了,她亲口说了,指使她的人正是沈云归。”

    “那大概我们的方向找错了,姜姑娘,我可以告诉你,凶手不是沈云归,”楚清淡淡道,“昨夜江知凡那蠢货,不顾我的劝阻杀死了沈云归,他将沈云归的血倒在判官令上,却直接暴毙而亡,这足以说明凶手另有其人。”

    “竟然是这样?”姜明舒蹙着眉点点头,随后狐疑道,“不过沈云归死了,这王府中怎么没有一点消息,反而异常的……风平浪静?”

    楚清没有回答,这也正是她所疑虑的地方,按理说,沈云归之死,绝不会如此无声无息。

    这时,楚清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二位仙师真是好雅兴啊,出了这么大的事,竟还能在此处清谈?”

    姜明舒抬眸,来人正是齐王妃,二人连忙站起身行礼。

    齐王妃虚虚抬手,示意二人免礼,她脸上带着雍容得体的笑,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后院忽起大火,闹得府中不宁,二位仙师可受惊了?”

    “劳王妃挂心,我与师妹起得早,起火时,恰巧在外走动。”楚清回道。

    “那就是没有受惊了,”王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可今日我却受了好大的惊。”

    王妃上前逼近一步,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我的儿子云归死在了房中,对此,二位仙师可有什么高见?”

    楚清闻言面色依旧泼澜不惊,她缓缓开口:“沈云归……确实是我们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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