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是魙。”楚清坦然答道。

    “你……”姜明舒后退几步，面露震惊，她没想到楚清会直接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楚清见状轻笑一声：“姜姑娘，你不必害怕，毕竟……你活不成了。”

    姜明舒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你杀死了温公子，若温公子是人族，那你便是同类相杀，必死无疑。若温公子是魙物……”楚清顿了顿，目光对上姜明舒清亮的眸子，“你还不知道吧，杀死魙物需要特定的方式，人族需要找到带有线索的玉盒，按照其中的指示杀死魙物，所以，你必死无疑。”

    楚清补充道：“除非，你是魙物，温公子是人族。”

    “我是人族，所以照你来说，我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楚清撇了撇嘴，“嗯”了一声，她走近拿起姜明舒腰间的判官令：“所以，姜姑娘临死之前可否做件好事？”

    姜明舒拂开楚清的手，后退几步，拉开了些许距离，语气平静：“你想让我替你去试错，就像江公子那样。”

    “聪明，”楚清点点头，“齐王妃若是真能拿出沐雪迟的血液，那么她定然是凶手，到时候你只需……”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姜明舒打断了楚清的话，“怎么不你自己去试？”

    楚清低眸一笑，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你明日一早都要死了，帮我一试又如何，更何况你还杀死了我的姐姐，这是你欠我的！”

    “楚姑娘，我就算是死也会拖你下水的。”姜明舒迎上楚清的目光，浅笑着，随后转身离去。

    楚清看着姜明舒的背影没有一丝恼怒，她脸上仍挂着笑意，眼中满是嘲弄。

    姜明舒，就让你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再活一日吧。

    反正你已是必死之局，黄泉路近，我便再多容你片刻。

    想到这里，楚清连续紧绷着四日的心突然放松下来，她终于要赢了，终于可以重新转世，摆脱那些污点了。

    楚清唇角勾起一抹笑，转身朝着王府为她新安排的院落走去。

    *

    天色渐暗，王府深处，数条白幡垂落，香烛缭绕。

    灵堂之内，一片死寂。

    巨大的黑漆棺椁被放置在正中央，齐王赵睿一身素衣，背对着门口，孤零零地正站在棺材前，神色怅然。

    齐王妃趴在冰凉的棺盖上，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灵堂中低低回旋，堂外侍立的下人屏息垂首，一言不发。

    “沐彦找到了吗？”赵睿沉声道。

    一旁的亲卫统领闻声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些惶恐：“回禀王爷，属下带人彻查了整个王府，并派人循着所有可能的方向追踪，至今仍未发现任何沐彦的踪迹。”

    “本王记得，他的祖籍是在清河县。”

    亲卫统领头低得更低了：“回禀王爷，沐彦家确住清河县，家中还有一父一母。”

    赵睿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统领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齐王，看来这是要祸及家人了，他连忙道：“属下明白。”

    “都下去吧，”良久，赵睿才再次开口，“本王想与吾儿单独待一会。”

    众人皆低头退了出去。

    王妃的哭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她摇摇晃晃地起了身。离开前，她看着赵睿，声音带着重重的哭腔：“王爷，你一定要找到那狼心狗肺的沐彦，为我们苦命的云归报仇啊……”

    赵睿端着手没有回答。

    王妃也习惯了丈夫的沉默，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哀戚。

    赵睿依旧立在堂中央，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隔绝了内外。

    不知过了多久，赵睿终于有了动作，他走至棺材旁，看着沈云归的面孔，满目悲怆，随后缓缓吐出几个字：“我的……渊儿……”

    昨日

    赵睿独坐在书房中，他怎么也没想到渊儿竟会在狱中被人杀害。

    “芸娘，你会不会怪我，我连我们的孩子都护不住，我的渊儿啊……”赵睿轻声道，神情悲怆。

    这时，书房门被推开。

    赵睿抬头，见来人是沈云归便眉头一皱，厉声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父亲，”沈云归却仿佛没听到般径直走向赵睿，他掀起衣袖露出左臂上的胎记，低声道，“是我啊。”

    赵睿瞧了一眼，心中大骇，这是渊儿的胎记，他连忙起身：“你……你是渊儿？！”

    “是啊，”沈云归连连点头，“狱中死的那位不是我，是沈云归，我和他进行了换脸之术，为了防止事情败露，这才将他的头颅砍走，死无对证。”

    “你……换脸？”赵睿盯着沈云归的面庞看了一会，“是哪位高人帮的你，你又是如何结识的？”

    “父亲，这你就别问了，那高人不愿透露姓名，”沈云归上前一步握住赵睿的手，“我回来了，父亲不高兴吗？”

    “爹当然高兴，”赵睿也不再追问，他欣慰地拍了拍沈云归的肩膀，“你先回去吧，记得去经常去看看你母亲，免得让她有所察觉。”

    “父亲发现吧，母亲那里我自有办法。”沈云归说罢便转身离去。

    赵睿看着沈云归走远，这才叫来管家，沉声吩咐道：“去把萍娘打发走吧。”

    “是。”管家只觉王爷今日怎么阴晴不定，这萍娘分明才刚刚接回府，但他不敢多说什么，只低声应道。

    灵堂内的烛火猛地一跳，爆出一个微小的灯花，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渊儿，我的渊儿，你怎么……怎么又死了……”赵睿不敢放声痛哭，他俯着身，额头抵着棺木，小声地念叨着。

    渐渐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已经昏睡了过去。

    木门被缓缓推开，姜明舒跨进堂内，她转身将门锁好又设了一个结界，这才放心地走近棺椁。

    齐王刚刚分明喊了一声“渊儿”，难不成这沈云归竟然是赵渊？

    怪不得这齐王会将萍娘打发走，还对沈云归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只是……这沈云归怎么会是赵渊呢？

    换脸之术吗？

    姜明舒想着便来到棺椁旁，里面躺着沈云归的尸首，她查验了一番，尸首的脸部并无异样，不像是进行过换脸之术的样子。

    等等！

    赵渊死在狱中时，被人砍去了头颅，莫非……

    姜明舒探向沈云归的脖颈处，那里竟有一处皮肤是微微凸起的，姜明舒将拿出皱起的皮肤撕开，随后竟缓缓露出了针线缝合的痕迹。

    原来是这样，沈云归和赵渊是进行了换头之术。

    沈云归将自己的头颅安在了赵渊的身上，随后又告诉齐王自己是进行了换脸之术，让齐王误以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赵渊。

    真是好计谋啊，如此一来，沈云归不仅有王妃的爱护，更有齐王的支持，整个齐王府都将是他的了。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江知凡判官令上滴落的还是沈云归的血吗？

    看来，沈云归作为凶手的嫌疑依旧没有消失啊。

    姜明舒叹了一口气，抬手将那片皮肤重新贴合起来，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那位自爆而亡的崔道士，会是他吗，为沈云归进行换头之术的会是他吗？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先是接近沈云归，又是告诉齐王妃驻颜之术，这些杀人案中应当都有他的身影，可他已经自爆而亡了。

    难不成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唤醒人性中的恶吗？

    而且他死前的那句“你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究竟是什么意思。

    姜明舒的右眉眼狠狠跳动了一下，她总觉得那位崔道士像是界外之人。

    *

    “楚仙师，这是我女儿的血液，”齐王妃将一个小瓷瓶递给楚清，“这么多可够了？”

    楚清接过瓷瓶，端详了一番：“王妃竟真找到了，不过这么点是肯定不够的，最起码得再来两瓶才行。”

    齐王妃没有说话，她看着楚清似乎在确认眼前的道士是否可信，毕竟现在崔道士不知所踪，难不成还真像楚仙师说的那般，那姓崔的真是个骗子？

    “不好！”楚清低叫了一声，她站起身连忙后退了几步。

    齐王妃也被吓得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血液中含有极大的怨气，血液主人死前定然是怨恨的，”楚清看向齐王妃，“王妃可否告诉我，血液主人死前经历了什么，只有这样我才能将怨念化解，否则将祸及家人啊！”

    “这……”齐王妃犹豫道。

    随后，她缓缓开口：“仙师，我是不太清楚啊，我……”

    “你怎么会不清楚，”楚清神色冷淡下来，她逼近一步，“你都拿到沐雪迟的血了，你还不清楚吗？”

    齐王妃后退几步，不知怎的，她感觉这楚仙师不一样了。

    楚清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来不及了，必须得在天亮之前让姜明舒试一次错。

    “噗——”

    一支弓弩瞬间射穿齐王妃的胸口，她还没来得及大喊，便咽了气。

    而姜明舒刚推开门，便瞧见了齐王妃惨死倒在地上的样子，还没等她开口，几滴血液便迎面向姜明舒飞来。

    躲避不及，一滴血液落在了腰间的判官令上。

    “楚清，你也太冒失了！”

    “反正你都要死了，”楚清擦了擦手，“还不如死得有价值些，你该谢谢我才是。”

    二人在屋内僵持片刻，姜明舒依旧无事发生。

    “果然，齐王妃就是凶手。”楚清快步上前，将血液滴落在判官令上。

    然而下一瞬，楚清直接不受控地跌倒在地面上，浑身开始抽搐，她死死地盯着姜明舒：“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