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情薄幸

    天台上,阳光明媚,风清气爽。孟飞随意地递过那个黑绒盒子,没有我想象中的双手奉上,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单膝跪地。

    “打开看看?”他提议。

    我想我误会了,没人求婚会这么随便,再说他还不到22岁,就算求了婚也结不了,我究竟在瞎想什么?

    我接过盒子,好奇地打开,以为是什么贵重的首饰,没想到竟是一款旧式的珍珠头饰。

    这是一个蝴蝶结绑带,外加两颗珍珠,我对它有点印象。

    “这是……我的东西?”我略为震惊,这是多少年前的物件了,又是怎样到孟飞手里的?

    我的脑子高速运转了一圈,终于在记忆旮旯里找到了那段往事。

    六岁那年,外婆送给我这个头饰,我每天戴在头上,喜欢得不行。偏偏幼儿园里有个“混世魔王”,天天欺负人,故意扯掉我头饰上的珍珠,我一气之下和他干了一架,一战成名。

    班上无人不知,我痛恨他。

    后来我是中了什么大邪喜欢上他的?

    这件事,我也弄不清楚。

    “你从哪里找到这个?”我又惊又喜,两年前外婆过世了,再见到她送我的东西,总觉得格外亲切。

    “它一直在我这里。”孟飞扶着栏杆远眺,似在回忆当年顽皮的自己,“小时候觉得你长得好看,每天穿个公主裙,干干净净的,老想欺负你,欺负你很有成就感你知道吗?因为你反应特别大。”

    “难怪……”我总算知道了自己被“针对”的原因。

    “扯掉珍珠是个意外,当时你没绑好,我伸手想帮你弄好来着,你一见我就跑,我来不及松手,才把它抠了下来。第二天我就把珍珠粘回去了,本来想还你,见你敌意很深,不敢还。后来……后来……总之,现在物归原主了。”

    那两个感慨的“后来”,包含了太多的经历,也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对我的渴望,有多长的历史。

    “为什么现在才还?”我自然而然就这么问了,似乎懂他的理由。

    就像我珍视他送我的每一份礼物。

    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如果他真的爱我至深……

    “因为……”他回眸凝视,幽亮的黑瞳把我映在里面,不是囚困,是补完,是满足,如同一瞬间获得了全世界,“不需要了……”

    我会心地冲他笑了一下。我想,这就叫做“心有灵犀”,这就叫做“两情相悦”。

    “所以,现在没有睹物思人的必要了是吗?”我故意戳破他,看他这种脸皮厚的人害羞,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他没有在公交车上那么拘谨了,亲过我以后,他好像多了几分怅然,像是在回忆过去,又像是在规划未来。

    反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扯头饰开始?”女生总喜欢问这种问题,把感情的起源追究到底。

    “不至于,那时还很怕你,你太凶了。”他笑着摇摇头,不像在撒谎。

    “那就是从集体生日会,我送你礼物开始的?”

    “我也不知道。”他朝我蹲了下来,以适配我坐下的高度,“你觉得这个答案很重要?”

    “当然重要。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份礼物是Miss Lee送给你的?”

    “后来听说了。”他的手掌穿过我耳后,挽到了发间,深情的眼神似乎要把我贯穿,“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是沦陷的目光。

    明明他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我却突然好想放声大哭。

    这一声“晚了”,可以把我受过的委屈,一笔勾销。

    天知道这个“晚了”杀伤力有多大。

    即便知晓真相,也无法回头的无力感。

    已经坠入这种万劫不复之地的人,连脱身都是妄想。

    原来,从来不是我一厢情愿。

    从来不是。

    见我快哭的样子,他心疼得不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解释。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语言太苍白,表达不出万分之一,我挽着他“勾搭”我的手,主动向他靠近。他似乎明白我的意图,直接就环上我的颈项。

    我俩刚要亲上,旁边就掠过一个不确切的影子。

    我困惑地看过去,顿时吓了一跳。远处有个卷发大妈,包租婆似的,穿着睡衣,提着衣叉,笑嘻嘻地冲我们笑。

    这哪里还有亲的气氛!

    我们迅速“弹开”,难得见孟飞脸红,白里透红那种。

    “小飞,这是你女朋友啊?”大妈也不怕尴尬,开口就问。

    他俩还认识?!

    “嗯。”他从喉咙里挤出回答,算是表达了不满。

    “小姑娘真漂亮,你妈妈她一定喜欢。”大妈不礼貌地评点完,提着衣叉收衣服去了。

    “下楼走走吧,花我回头帮你带。你把头饰收好,我笨手笨脚的,怕弄坏。”孟飞云淡风轻地说。

    敢情他把我带到这儿,是怕自己“笨手笨脚弄坏了头饰”?难不成他知道,这是外婆留给我的东西?

    我没问出口,他也没主动说,我确信他对我的了解,比我想象中要多。

    我们手牵手离开了这个“简陋”的天台,闲逛在附近的街道。他在小卖部买了两罐可乐,把其中一罐递给了我。

    嗤——

    拉环挤出了一声微响,有空气在罐中喷薄。

    他没把拉环扔掉,而是“突发奇想”把它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要说那一刻没触动,是假话。

    无名指的意味,不言自明。

    “真家伙暂时买不起,先给个凭据,打上欠条。”他握着我的手,几乎能把我整只手裹上,手心温暖,“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他亲吻在我额上,又轻又软,男生的唇,怎么可以这么软糯?

    风声入耳,榕叶摇曳。

    原来人真的可以喝可乐都微醺。我着迷地凝望着他,45°的侧脸,下颌线最深邃流畅,性感的喉结,是我踮脚都亲不到的远方。

    我是他的小粉丝,永远在仰望。

    我在等,等他兑现承诺的那天。

    我开始期待,那天的风,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凉爽;那天的云,会不会像今天一样洁白……

    那天的约会就像一场梦。

    当天夜里,我发信息问宁宁,纸玫瑰有什么寓意。宁宁老道地回答:“永不凋谢的爱。”

    花开不败,此心永恒,原来也是他心中,最深的渴望。

    我期待着我们的以后,期待着我们的天长地久。

    然而命运弄人,一切早已不在原来的轨道。

    *

    以前不信,男人寡情薄幸,是天性。

    直到孟飞不再出现。

    那天以后,我再没有见过他了。

    更准确地说,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令他这样厌恶。

    他开始找借口疏远我。

    我线上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只说学业太忙。

    我想和他打一会儿游戏,他说太困了要休息。

    我打电话给他,得到的全是“嗯”“哦”的冷待。

    女人很敏感,当你反复拒绝,她就会质疑你的爱。

    那段日子,我过得尤为煎熬。只要闭上眼,我就开始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在大学里遇到了更优秀的女生,想要以这种方式甩掉我……不,我不能这么想他,不懂事的女生没人会喜欢,我应该理解他的忙碌……顶尖学府嘛,学业繁重,也许他真的很累,累到忽略了我的感受……

    我为他的冷淡找尽了理由。

    后来,他连敷衍我都不愿意了,直接挂断了我的电话,不回复我的消息,对我的一切置若罔闻……

    我几乎可以确定,他是真的“变了心”。

    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他怎么就厌弃我了呢?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他甚至罔顾这十多年来的情分……是因为那天他给我戴“戒指”的时候,我没有积极地回应?

    我从一开始的忧愁、不解,再到后来的心灰、绝望……爱意再多,也经受不住分隔两地的消磨。

    那个夏天,蝉鸣彻响,不绝于耳,时间漫长得不知道该怎么过。我努力不让感情去打扰我的学业,我的生活。

    可我做不到。

    我爱他爱到发了疯!

    我不是没有为这段感情做过努力,我想我们应该见面谈一谈,就算分手,也应该体面地说再见。

    但他没有给我任何机会,他始终不愿意和我见上一面,哪怕地点约在他的大学里头!

    有些事情别人不说,我也应该懂,“不能”和“不愿”,是一字之隔,也是天壤之别……

    慢慢的,我明白了,这段感情不会再有起色。

    慢慢的,我明白了,离去的人不会再为我回头。

    这种无休止的等待,比分开更让人痛苦。因为没有尽头,就像走在没有灯的世界,你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更无法看清沿途的风景。

    何宝渝,你只是一个游魂罢了。

    当你开始取笑自己,便是你幡然醒悟的契机。

    在我们交往的第十个月,我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在线上提出了分手。

    ——“你做这些不就是逼我说分手吗?好,我成全你,分手!”

    ——“好。”

    我没想到,他会答应得那么爽快,就像等待了这句话好久,甚至已经等到不耐烦了……

    他是有多厌烦我,才能说出这个残忍的“好”字?

    我幻想过他真诚的道别,幻想过他虚伪的挽留,唯独没有料到这种无情的诀别。

    当最后一丝希望在眼前破灭,原来真的会有世界崩塌的感觉。

    我趴在桌上,当场放声大哭,我那三位可怜的室友,一定被我吓了一大跳。

    姚萤是个古道热肠的姑娘,第一时间上前安慰。得知我失恋,她立即对孟飞骂骂咧咧,还宽慰我说:“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赌局算我输了,你赚一百块钱了呢!”

    可我赢了赌局又有什么用?

    孟飞,一年不到,你怎么能让姚萤输……

    怎么能让我的人生输?!

    回头看他的个性签名,原来早预言了我们的结局:有的人,注定不同路。

    我哭着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了,杜绝他后悔,杜绝他回头。此生注定陌路,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年背过的号码像一根根扎肉的刺,扎得我千疮百孔,扎得我体无完肤。

    再见,我的初恋。

    早该明白作为朋友在他身边,才能天长地久。

    我不该贪。

    那段日子很难熬,怕见人,怕遇事,什么时候都觉得有块巨石压在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于是,眼泪成了唯一的救赎,不停去稀释心底的爱意,直至内心麻木,直至感觉丧失,再无悲伤可宣泄。

    这就是,我们“上辈子”的全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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