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孟飞和好,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彼此,有心结的时候尚且放不下对方,更何况解开了心结以后?
但现实毕竟不是童话,未来的路有多艰难,我是能够预料的,也有心理准备。
我会陪着他,一起闯过一个个关卡。
最近的日子很平静,也很安心。
我在家中潜心写毕业论文,孟飞比我更忙碌一些,不仅要在校做毕业设计,写毕业论文,还参加了一个什么机器人大赛,为团队成员提供技术支持。
尽管他很忙,但我们每天晚上都通电话,平时也在线上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他在乎我,我在乎他,我想,这就是爱情本来的样子吧。
秋去冬来,转眼到了十二月,南方也开始寒冷起来了。我时常在电脑前写着写着,开始远眺窗外,望天发呆。
孟飞那边,该下雪了吧。
南方人对雪景,总有些憧憬。
十二月……马上就到孟飞的生日了。
他,会回来吗?
我心里是有些忐忑在的,但没有开口问。去年等不到的那个人,今年会在哪儿呢?
这大概属于创伤。
没人知道,去年他生日那天,我独自一人坐高铁去到了另一个城市,流浪在一个陌生的校园。我想看看他的学校长什么样子,想看看他居住过的宿舍楼,想看看他可能认识的同学……思念蛮横生长时,完全不讲道理。
我想过给孟飞买礼物,后来作罢了。
万一……
真心相爱的人,一个吻也可以庆生。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的论文写完又改,修修补补,已经初露雏形。
12月21号夜里,我收到了孟飞的信息:“到家了,明天老地方见。”
我喜出外望,捧起手机转圈圈。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我没做梦。
妈妈瞥见我这个样子,用手肘撞了撞老何同志,给他递了个眼色:你女儿“有情况”。
我得意忘形,才想起来前次失恋,悲伤藏不住,便向父母坦白了一切。
要是他们知道我和这个“混蛋”复合了,非“杀”了我不可。
我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低调地改论文去了。
翌日上午,天色清冷,阳光和寒意并存,人倒有些爽利。我穿了罗兰紫的羽绒服出门,下楼来到了“老地方”。
石凳前,孟飞端着一杯热奶茶,静止如一张好看的画。他脸上的淤青已经褪散,余下一张白皙通透的脸,一如往日。这身长款的黑羽绒是我之前没见过的,十分适合他,把他的腿衬得格外修长。
上天真不公平,怎么我就像只短腿猫?
“给。”他一见我靠近,就把奶茶递了过来。
我犹犹豫豫地接过,想起他之前说饭也吃不上,这杯奶茶……会不会负担很大?
可能见我接得谨慎,又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他猜出了我的想法,打趣道:“怎么,怕我买了奶茶吃不上饭?”
“没有……”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口是心非惯了。
“以前是我妈一个人在赚钱,现在加上我和我爸,情况不一样。”他把我搂在他的身侧,不像过去忸忸怩怩,“我不会让你吃苦的,我说到做到。走,去公园逛一逛,然后去吃大餐。”
虽然他和过去说的做的,并没有大的不同,但我能感觉到微小的差别。怎么说呢,搂搂抱抱这种事,好像更随意了?而且神色中也没了那么多的忧虑。
是因为对我敞开了心扉,所以更自在了?
我想多半有这个因素。
我们又来到了我家附近的小公园,公园还是老样子,长青树木如盖,无花无果无香气。
南方就是这样子,不像语文课本里四季分明,林木一开春才会拼命落叶,满地黄叶时,大地已经暖了。
上一次来时,阴雨绵绵,打伞打得尴尬,连心情都变差了。这一次来,还是我们两个人,但关系已截然不同。
这个特殊的日子,我是不是该对他说点儿什么?
“孟飞,你过来一点。”我邀他俯身,想要道贺后亲他一口。
他凑是凑过来了,但表情明显不悦。“还叫‘孟飞’?”
“不叫‘孟飞’叫什么?叫你‘小飞哥’?”游戏里大家都喊他“小飞哥”,不过显然这个“答案”也不对,还见他皱眉摇着头,“那叫什么,你不会想让我叫你一声‘老公’吧?”话一脱口,我已经被自己蠢哭了。
我在说什么呢?
人家可能压根儿就没这个意思。
“在呢!”他马上应了那一声“老公”,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我的脸一下子滚烫起来。“不要脸。”
这人耍嘴皮子厉害,我就不该自己跳到陷阱里去。
“我要脸做什么?”他痞坏一笑,手臂垂在我肩上,一直“不经意”地往下滑,往下滑……再往下就是“禁区”了。
“你手放哪儿?”我局促地“警告”,呼吸有些凌乱。
“你希望我放哪儿?”他饶有意味地反问,极具挑逗性。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流氓?”
“那是以前。”他敛了玩色,眉间是一种热烈,在我面前绽放的热烈。
他鲜有这种无可反抗的侵略感,步步为营地向我靠近,坦荡而露骨。深藏在眸中多年的占有欲,浓烈得不想再遮掩。
这是往日和他在一起没有的感觉。
我怎么就觉得,自己和虎口里的羊羔一样?
成年男女,这种擦边的怦然让我没法平静下来。我也希望是我误会他了,可这种时刻想把我吃干抹净的压迫感,令我无法思考别的方向。
不能往下想了。
换个话题吧。
“孟飞,生日快乐。”我停下脚步,将他的领口拉下,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地啵了一口。
我亲完是想逃来着,被他手疾眼快锁在了腰间。“生日礼物呢?”
“刚刚给了。”
“刚刚?”他似乎才反应过来,对我“又爱又恨”,“你就这么敷衍我?”
“这怎么能算‘敷衍’呢?你不见我‘敷衍’别人?”
“你‘敷衍’一个试试。”他的“威胁”有种雄性特有的危险感,就像我是他的禁脔,容不得别人染指。
望着这双要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睛,我突然心跳很快,体内的血液好像随时要溢出。
那一双大掌将我掐紧在他身上,热度瞬间传到我腰间。“没礼物,把你自己给我也行。”他故意在我耳边絮语,呼吸落在我耳畔,就像轻轻放下一条美丽的毒蛇,让人忌惮,又让人沉迷。
我品读出“那层意思”,马上害羞起来:“你,你想得美!”
看我这种“恐惧”的表情,他似乎有更深的解读,最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笨蛋,这么多年都不经逗。”他展露出一种恶作剧般的坏笑,敲了敲我的脑瓜,牵起我的手往回走,“不逛公园了,走,买礼物去。”
他一下子拉我回头,我脚步打岔,差点儿就摔个“狗吃屎”,幸亏他牵着我,我倒没有真“扑街”。
我的小短腿跑两步就追上了。“为什么一定要实体的礼物?”
“因为——”他扭头望我,明明想解释来着,话到嘴边就停住了,好像我脸上写着什么禁咒似的,“你是个女人,能不能有点浪漫细胞?”
我不懂他的“嫌弃”。
“生日礼物和浪漫细胞有什么关系?”我问完,他只是叹气——“孺子不可教”。
我们离开公园,绕道来到了家附近的精品小店。这家小店有些年头了,我记事起它就在这个位置,一直阴阴暗暗,破破烂烂的,从未装修。
店内,货架上的“密度”很高,随便逛一圈,水晶、香薰、八音盒等,应有尽有。当然,店面不大的情况下,转身需要格外谨慎,否则手里的包包一扬,很容易“报废”几个精品。
孟飞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进店就径直走向内排架子,指着一套情侣对杯。“我要这个。”
他是真没跟我客气,要礼物要得那么理直气壮。
货架有些高,我稍微踮脚才能看到他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套精致的白瓷杯子,上面刻了两个火柴人,一男一女,女的长发大眼,确有几分肖我,潦草得有些可爱。
不过……
“生日买这个……会不会有点不吉利?”我为难地说。
送人“杯具”,还是一对儿……
“你是政治课漏听了唯物主义?”不知他是不信这个邪,还是对杯子有执念,反正对此有些坚持。
“真想要这个?”
“嗯。”他乖巧如一个等待母亲买糖的孩子,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很少见他有这种老实巴交的神情。
“行吧。”我把情侣对杯带到收银台付款,三十八块,倒也不贵。“买了哦!”
他如同得到什么奇珍异宝,提着礼物盒,一脸满足,幼稚得像回到了当年。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
如今这种满足,掺杂了寄望,就像他手握着我们之间的未来。
我想,他理解的浪漫,和我的并不一样。
我们从精品小店出来,一起前往餐厅。
此前,我不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就在原来旧杂货铺的位置,是孟飞率先“察觉”到这种变化。
“守店那个吴老伯,上个月走了,他儿子嫌弃他的杂货铺,卖了。”
“他老婆还在吧,不反对?”我们同在这附近长大,对这边的人和事,很是熟悉。
“听说有点老年痴呆,管不了了吧。”他一时感慨,“他们夫妻俩人很好的,小时候路过他们店,他们都会冲我笑。”
这份善意让他铭记到今天。
可能以前对他好的人并不多,他才会如此印象深刻。
嫌弃过他的人,我也算一个。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选我呢?宁宁当年对他可好了,换我也选宁宁。
感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言。
“发什么呆呢?”我想,他是真的在意我,连我一晃神也“逮”住了。“到了。”
我回神抬眸,发现已经到了西餐厅门口。这里有欧式的窗叶和吧台,高贵的水晶吊灯,舒缓的轻音乐……虽然一切都很华丽,但却给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同一个位置,我更希望是那对老夫妇开的杂货铺。
“为什么要选这里?”我不解地问,见证美好的旧物逝去,换成了只有躯壳的建筑,总不得展露欢颜。
这是人性。
“大概跟莎士比亚写悲剧一样。”他倾尽温柔地凝望着我,似乎需要我明白一个道理,“丢了最美好的东西,人才会明白怎样去‘珍惜’。”
我有些诧异。
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孟飞,灵魂沉重得仿佛被捆绑了巨石。
然后,有一种轻佻覆盖了他深邃的眼眸。“我瞎说的,因为大家都说这家牛排好吃。”他一手搂住我的肩膀,将我“推”进了餐厅里。
餐厅装潢恢宏,米白调与原木搭配,高贵典雅,端庄大气。大厅中有古法吊顶,法风灯带,雕花廊柱,水晶灯一照,环境奢华而自然。
这么高档的西餐厅,应该不便宜吧?
他,他不是说穷得吃不上饭吗?今天真的有钱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