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长战线

    我生日过后,孟飞成为了我家的“常客”——他每个周末都会提着礼物“登门拜访”,来表达他绝不是“玩玩”。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他爱我至深,为我努力,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第一周:

    “叔叔阿姨,我入职了上市公司“睿勤科技”,职位是电子研发助理,目前还在实习期,预计七月份转正。转正以后,工资五千,有五险一金,公司承诺每年涨薪5%-10%,这都是写在合同里的。这一行起薪点不高,但年纪越大越吃香,十年内可以独立做研发项目,大的项目分红能够超过五位数……”

    第二周:

    “叔叔阿姨,我家确实没什么钱,父母文化程度也不高。不过,我父母人很好的,我妈经常告诉我,对女朋友要一心一意,关怀备至,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因为她也是别家的心肝宝贝。宝渝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她可以做她自己,做她想做的事,我会无条件支持……”

    第三周:

    “叔叔阿姨,对于未来,我是这么想的:结婚最好在三十岁之前,因为女人的青春耗不起,名分很重要,对吧?婚后我们可以租或者供一室一厅,等到我有能力独立做项目的时候,手头宽裕一点,我们再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

    孟飞每周来我家“自说自话”,老何同志全程黑着脸听,几乎不说话,更别说搭理他了。

    而我妈开始还对孟飞很客气,觉得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后来也觉得他烦了,每周都来“叨扰”,渐渐失了耐心敷衍,连茶都不泡了。

    说实话,我也拎不清父母的态度。他们要是不想听,“闭门谢客”就可以了;他们要是想听,应该询问起来,讨论起来,而不是摆臭脸。

    孟飞也是个死脑筋,每周来一趟,风雨不改,不知该说他坚持还是执拗。

    我打从心底觉得他在做无用功。

    而他却十分有信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是他的原话,他给我解释,我父母不再表现得热情,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是什么谬论?

    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我入职了“思敏教育”,在“黑猩猩”陈校的带领下熟悉业务。

    陈校年纪轻轻当上分校校长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做事有条不紊,从讲解分班题型到接触客户,一步步都给我安排好了,而且都命人给了示范。

    带我这个新人的,是一个比我年长一岁的领队老师。她高挑细软,人美声甜,简直是“人间理想”。因为学生们都叫她“Cat老师”,所以同事们一般叫她“阿猫”。

    说起来,我和阿猫也有缘。她看了我的简历,得知我住在“善和小区”,突然激动起来:“我也是住这个小区的,你是几栋?我住5栋。”

    “我住6栋。”

    妈呀,带我入门的小姐姐还是个“街坊”呢!

    我俩“相认”以后,一直一起上下班,渐渐无话不谈。她从我手上的戒指看出来我有一个已“订婚”的男朋友,我也从她的口述中得知她有一个高中就在一起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很有钱,那种有钱不是普通的富贵,而是有偌大的家业要继承。因此,对方的母亲高高在上,说话不好听,明里暗里嫌弃她这个家境普通的“未来儿媳”。

    阿猫说,如果不是高中就和他在一起,她不会选择这段感情。

    她现在的状态,确有点“骑虎难下”:退,舍不得这七八年的感情;进,不愿意进入婚姻每天听“婆婆”挖苦。

    相较起来,我和孟飞还不算“困难模式”,只要我们努力挣钱,今后所有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人的生活哪,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

    *

    最近我们学校发了通知,周二拍摄毕业照,可以邀请亲朋进校。

    我想了许久要不要同时叫上父母和孟飞,毕竟他们“不对付”。可仔细一想,拍学士照一辈子就一回,我不希望他们当中任何一个缺席我的“高光时刻”。

    我特地选了孟飞“登门”的日子宣布这件事,他们仨听了,没啥反应,都说“知道了”。

    哎呀呀,都不爱我啦!

    眨眼到了周二,我提前给陈校和阿猫请了假,老早就跑学校去了。

    宿舍里,姚萤早给我准备好了“刑具”——眼影、腮红、唇釉、卷发棒……我一进宿舍门,就被她拉着“用刑”。

    我们宿舍另外三个人都被姚萤“折腾”了一番,出落得跟天仙一样。

    杨小乃的“普通人气质”直线提升了20%。

    周敏芝摘了眼镜,戴了美瞳,五官好看得跟迪士尼里的公主一样,一张鹅蛋脸雪滑雪滑,谁看了都想亲一口。

    镜中的我也“很不错”,双眸水灵,唇如蜜饯,笑起来甜度惊人,糖分超标。

    “啧啧啧,你们这些小妖精。”姚萤相当满意她的“作品”,拐个弯来夸自己。

    我们“一室四口”换上了学士服,我因为身材傲人被“排挤”了。

    “何宝渝,你好打击人。”杨小乃对比了一下,皱起眉头,认真严谨。

    姚萤啥也不说了,一双“擒拿手”伸来要“试手感”,吓得赶紧抱了胸。“别冲动,我知道面对我很难忍住,但你要控制住你自己。”

    周敏芝见状笑了笑,难得开起玩笑:“要我说,还是孟飞幸福。”

    我一往这方面想就不行了,心跳像擂鼓似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关他什么事!”

    她们看我“气急败坏”,都露出了“我懂”的表情。

    这天的天气确实热,不消到盛夏,气温已经“奔三”。幸亏姚萤的“刑具”是防水的,我们才没有变成“花脸猫”。上午十点,全学院学生穿上学士服,集中在南操场拍毕业照,听从摄影师的“摆布”。

    事毕,全员自由拍照,我的父母马上迎了上来。他们今天穿得甚是正式:老何同志一身竖纹蓝色西装,结了枣红色领带,帅得像个“二婚新郎”;妈妈化了淡妆,穿上了柜里那条高价的镂金长裙,遮了赘肉,更显修长,满身贵气。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阿妹这就大学毕业了。”妈妈看我一身端庄黑的学士服,有感而发。

    “依我看,还很快嫁人了呢!”老何同志撇撇嘴,眼神还往右方瞥了瞥。

    我不经意往右方看去,一束高贵而瑰丽的“蓝色妖姬”绽放在我面前,美好得如同一片澄澈的深蓝色海洋。

    捧花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孟飞。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干净如壁,俊美无俦。松开的第一颗扣子下,项间是那样的白皙晶莹,美好得让人想为他挂上银闪闪的项圈,让他彻底成为我的奴隶。

    他向来头发稍长,柔软而亮泽,在阳光下随风而动,熠熠发亮。

    怎的一个男孩子美得如此犯规……

    我失了神,没想到他也看我失了神。我们半晌才反应过来,尴尬得像两个陌生人。

    我接过他递来的玫瑰花束,腼腆地说一声:“谢谢。”

    父母在场,我不敢把毕业照拍成“修罗场”,忙说:“来来来,拍照拍照。”我挽着妈妈的手,将她拉到老何同志的单反前,比了孟飞最讨厌的剪刀手。

    “叔叔,你们站一块儿,我来拍。”孟飞拼了“狗胆”,伸手向老何同志要单反。

    鉴于此前的拍照经历太深刻,知道他能把正常人拍成神经病,我没有帮腔。

    老何同志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竟然信得过他,把单反递了过去。

    别呀……他拍照不是没了头就是翻白眼。

    我不敢吱声,一脸视死如归,硬着头皮做“模特”。

    孟飞倒是乐此不疲,拍完我们一家三口,又拍我们一室四口,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花钱请了一位专业的摄影师。

    我们一室四口拍照时,周敏芝宝宝好奇地低问:“拿相机的就是孟飞?”

    “嗯。”我一边摆着pose,一边回应她。

    “难怪。”她的反应,我开始没读懂,细品之下才品读出什么。

    这是对孟飞的赞美?难怪我离了他,一整年哭得稀里哗啦?

    有这么肤浅吗我!

    姚萤一时想起来打赌的事,边拍照边说:“毕业了,赌局已定,乖乖打钱吧。早说你这个竹马对你心思不纯,你非不信。”

    我倒是乐意输这钱,可能周敏芝觉得“数额巨大”,硬要为我争辩。“算了,开个玩笑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赌场无父子,愿赌服输。”姚萤向来认真。

    “对,愿赌服输,一会儿给你们转账。”何小姐眼里只有眼前这个帅气的“摄影师”,丢金丢银也不在意。

    啊,我果然就是这么肤浅。

    由于孟飞拍照有“前科”,我信不过,一辑过后,我凑近嚷着“倒回去看”。

    他操作单反有些陌生,但也并非不能,给我往前翻了几张,效果有些惊艳。

    原来他拍照可以这么好看,构图饱满,层次分明,明暗对比上视觉舒适。当然了,这里头姚萤也功不可没,把我打扮得这么美艳动人,让画面更有“质感”。

    这时,素拓部几名师弟从远处跑了过来。“宝渝师姐!”

    “明行,东子,小郭!”我张扬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把师弟们都喊过来拍照。

    这事好像触了谁的神经,差点惹谁发疯。孟飞突然靠近,一手搂了我的腰,表情却酸出“漠不关心”。

    这就吃醋了?还是师弟的?

    我忍不住笑了笑:这随身“大醋包”未免太可爱了!

    “师姐,这是您男朋友?”师弟明行问。

    “嗯。”我当众承认他的“正宫”身份,这醋意总能消了吧。

    “咱们部门几个来一张?”师弟东子提议。

    “好啊!”见“摄影师”一动不动,我凑近他“威逼利诱”,“你要是不拍,把单反还给我爸,我爸拍;你要是拍下去,我可以考虑给你一点奖励。”

    他的DNA似乎动了一下。“什么奖励?”

    “秘密哦!”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根本没想好给他什么奖励,先忽悠了再说。

    他瞅了瞅老何同志,可能觉得当下归还单反是“死路一条”,欣然接受了我的“利诱”。

    接下来,“摄影师”在烈日下为我拍了一辑又一辑合照,汗流浃背,滴水未沾。

    南操场上要寒暄的人太多了,我根本顾不上孟飞。本来宁宁和陈思是要来的,宁宁为了“姐夫”能够“正常发挥”,“忍痛”止步;陈思学校的答辩会刚好在今天,她无可奈何,只能寄来“缺席”礼物。

    然而人已经够多了。

    一直在树下纳凉的妈妈,大概看不下去了,走过来给孟飞递了一瓶水。

    “小孟,辛苦了。”我能听出来,妈妈这话的确情真意切。

    “没事,应该的。”孟飞讪讪地接过水瓶,扭开瓶盖牛饮起来,一口气喝掉大半瓶水。

    妈呀,他是真渴了!

    我见状,终于意识到自己苛待他,既心疼又生气。

    他是小朋友吗?喝水也要人管!

    “差不多了,我上去换个衣服,你们等我吃饭。”我决定不折腾他了,要上楼换衣服。

    孟飞一下子拉住了我的袖角,眼眸中透着渴望,好像随时要“嘤嘤嘤”撒娇一般。

    他分明有话要说。

    树荫下的老何同志无奈地朝我摇了摇头。

    我这是又做错什么了?

    爸爸把孟飞挂在脖子上的单反取下,把我们指到了南教学楼底下。“你们两个,往那边站。”

    爸爸这一指,我才恍然大悟:糟糕,我还没跟“摄影师”合影呢!

    怪不得爸爸要摇头,我神经那么大条,和男朋友合照也能忘。

    我捧着美丽的花束,单手将孟飞拉到教学楼前,以表示我对此积极,绝不敷衍。

    站在我们不远处的情侣,拍照姿势很是大胆,拥抱,亲嘴,举高高,全都来了一张。

    我俩看得“目瞪口呆”,不是不能“模仿”,就冲着老何同志拿相机这一点,我们不能这么……出格。

    我和孟飞并肩站在教学楼前,彼此距离不远,也贴不上肩膀,拍了几张小学生护旗手一样的正规照片。

    不想,拍照后的孟飞会这般满足,嘴巴一咧就收不上了,乐呵呵跟傻子似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有时候,我很难理解这个男人。

    他怎么能够因为和我拍几张照片,高兴成这样?

    拍照环节结束后,我上楼换了衣服,和他们三个一起到校外下馆子。爸妈对孟飞还是没什么好脸,但好歹不介意和他同桌吃饭,这是“进步”。

    是孟飞让我看到了希望。

    无论未来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他为我付出的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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