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龙说道：“大半夜的，让你不要瞎寻思，你还不听。你想咱们俩都知道迎云是个这么听话孝顺的好孩子，无论到任何时候，我也不会害她。”

    余珊瑚也说：“我更不会害她。而且道姑还说咱们只能享忆云的福，还跟她婆家没有任何关系。就她那身体天生弱的什么活都干不了，又没考上学，胆子小的从不敢一个人出外，你想生长在农村的她以后能会有什么出息？”

    世龙说：“我也不太相信道姑说出的这种话，但话又说回来，这种事也说不准，人总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在不断的变化着，忆云不也变得连最厉害的唤云都不惧怕吗？”

    余珊瑚也说：“说的也是，就她那个样子，一阵风都能把她刮倒，怎么就敢独自和膀大腰圆力大无穷的唤云打呢？”余珊瑚仍是无法相信。

    又是一个新年的大年初四，忆云已经虚岁二十四岁了。一天，串门回来的余珊瑚喜悦的对父女三个说：“咱村来了招工的，村里好多人都在那里看，都说要求得条件太高了，村里没有人敢去。”

    “什么条件？”世龙问。

    余珊瑚说：“学问最低也得是初中毕业，只要女孩不要男孩。女孩还得长相好、个子高，年龄最大不能超过二十岁。”

    “这样的条件哪像招工？我看倒像古代皇宫里的选美。”忆云讽刺的笑道。

    余珊瑚说：“村里人也是这样议论。但是他们都说咱家忆云还真的就够这个条件。”“我……”忆云自嘲的笑了，“我也不够条件，我虚岁二十四岁了，年龄差的太多了。”

    世龙却一本正经的说：“他们肯定是人贩子，想以招工为幌子来骗漂亮女孩去卖的吧。”

    余珊瑚说：“人贩子？那倒不会。是赵氏的娘家侄女带人来招的。据听说还真有点像古代卖苦力似的。进了工厂就得白天干，晚上也的干，不能吃苦的也不要，去了也是白去，吃不了苦还得回来。”

    “既然想要能吃苦干活的，那跟长相、年龄、高矮又有什么关系？能吃苦干活不就行了？”世龙边说边逐个的打量着两个女儿后又笑道：“我看你们俩谁也不够这个条件。”

    余珊瑚却说：“在场的人都说咱家忆云够条件，赵氏的娘家侄女也让我回来带忆云去报名。”

    “她够条件？”世龙望着忆云稍带嘲笑，“别人都能去，她也去不成。就你说的那一条，进了工厂，白天干，晚上也得干，她去了准得回来。要说迎云去还差不多，只可惜迎云岁数大又没文化。”

    迎云此时有点后悔的说：“我当初要是听了您的话，继续上学就好了。”

    忆云却不服气的喊道：“爸，您别老是嘲笑我不能干活。我除了比别的女孩力气小之外，别人能吃得苦，我也一样能吃。就是我岁数超过了，怕人家不收。”

    余珊瑚想了想说：“真能去的话，也是个好事。就让那流氓男孩知道知道咱家忆云宁愿出外吃苦受罪，也不会答应他的婚事。这样的话，他就会死心了。如果忆云到外面吃不了苦，就再回来。也许到那时就会有人敢给她提亲了，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世龙想了想不忍心的问：“你真的想去吗？从小到大你可从来都不敢一个人出外的？”“我、我现在长大了，我想尝试着改变一下自己的缺点。”忆云在家苦闷极了，此刻她是真的很想改变一下自己的性格。

    世龙沉默了许久许久，突然开口道：“行，只要你一个人敢出外，我就敢保证，你的年龄绝对不是个问题，关键是你能不能吃了那个苦。”

    迎云也不放心的说：“你在家不能出力干活，我们能担待你，出外不能出力干活就不会有人担待你了，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去了也是白去。”余珊瑚说：“也不是太出力的活。听说只要接线头快就行了，一分钟都要接好几十个线头，还得白天黑夜的接，肯定很累了。”“娘，这个活我不怕，只要不是让我出力扛东西就行。”在家憋闷了几年的忆云被逼无奈很想出外透一透新鲜空气。

    余珊瑚说：“为了你的婚事，你也只有这条道可走了。你真想去的话，就跟我先到你赵婶家，让她娘家侄女看看，就是你不够条件的话，你赵婶也不会对外人讲的。”

    赵氏的娘家侄女三十多岁，白白胖胖，长得很是富态。她和忆云刚一照面，眼前就是一亮，整张脸都笑开了花，当即说道：“我认为条件有多差呢，还不敢当众来报名。给你们明说了吧，她是我自招工以来认为条件最不错的一个女孩。放心吧，进了工厂后，我保证她会分到最好的车间去挡车。这个权利我在厂里还是有的，你们就在家等好消息吧，我说到就一定能够做到。”

    为了出外不再招惹事非，世龙带着忆云到镇上理发店剪掉了长发。那一缕缕的长发剪下来，忆云心疼的哭了，因为她是那样那样的喜欢自己的长发。

    大年初九那一天。天还没亮，忆云和父母、迎云就起床了。余珊瑚把一盘刚煎好的鸡蛋煎饼放在忆云面前：“多吃点，出外就吃不到娘给你煎的饼了。”

    忆云也不舍的说道：“娘，我现在一点也不饿。您给我带上吧，路上饿了我再吃。”忆云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余珊瑚很不放心的叮嘱道：“忆儿，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实在是被逼无奈，直到如今那个流氓男孩还是带着一帮人在咱村附近转悠。不然的话，娘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外的。你一个人到了外面，一定要小心，别再上了坏人的当。万一再出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算你人再好，咱也说不清楚了。”

    “娘，您就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我也一定会记住您的话，进了工厂后，我就一心的努力工作，空闲时间就看书，我连厂门都不会出的。”

    “就你嘴巴甜，说出话来让人爱听。”余珊瑚又喜又忧的哭了，“忆儿，娘知道你是一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娘真舍不得让你离开一步。因为娘最清楚你的性格，你胆子太小，从来都不敢一个人出门的，何况现在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要不是有你赵婶的娘家侄女带你一块去，娘说啥也不会让你出去的，以后跟着她，你就喊她表姐吧。喊表姐会显得比较亲知道吗”

    世龙也不舍的说：“孩子就要出外了，你哭啥？再说了咱又不是指望她出去吃苦给咱挣钱花。如果那里的活真的太苦，你不能干的话，就往家里写信，爸接到信就会去接你的，你这次出外就权当花钱见见世面。”

    迎云说：“听爸这样说，我越来越觉得有学问就是好。忆云，无论你到外面是好还是不好，都要向家里写信说清楚，我担心的是你在家没干过活，出外不干活又不行。实在干不了，就往家里写信，再忙咱爸都会去接你的。”

    忆云说：“你们的话，我都记住了。放心吧，到外面我就给您们写信。”

    余珊瑚又夹了好多菜，放到忆云的碗里心疼的说：“一定要吃饭，吃饱了坐车才会暖和。”“娘，我不饿，真的吃不下。”忆云难为情的看着娘为自己做的这么多好吃的饭菜。此刻不光忆云激动的吃不下饭，其他人也都和她一样没有心情吃饭。

    余珊瑚起身把鸡蛋煎饼包好，又拿出许多年关走亲戚剩下的糕点，一起放进了忆云上学时挎的那个书包里，交给忆云。世龙把行李绑在了自行车的一边后，全家人出了大门。望着父女俩渐行渐远的身影，余珊瑚跑向河岸的最高处，边看边流着眼泪对迎云说：“我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是咱村上第一个出外去卖苦力的孩子。”

    迎云安慰道：“娘，您别替她难过了。爸不是说了吗，如果她吃不了那个苦，爸会去接她的。”

    忆云跟随表姐进了南方的一家大型纺织厂，名为《大自然纺织厂》。忆云站在厂门口，四下张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马路对过的那个看不到边缘的大公园。迈进工厂，正对大门处，是一个圆形花坛，花坛里栽种着各种花草，最显眼的是中间那座清流不断的假山。厂里盖着一排排的楼房，楼房周围的地方，连同各个道路的两旁都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松树。

    忆云跟着表姐来到一座六层楼房前，步入楼梯，上到四层楼房处，进了走廊，来到一间四个人住的宿舍里说：“这个宿舍住的三个女孩都是咱们北方来的，比你早来几个月，也离咱住的地方不是太远，风俗习惯基本上也都一样，这里又正好空着一个床位，你就住在这里等着分配工作吧。想写信的话，暂时也不要急着给家里写，等分配好工作后再写吧。”又对其她三个女孩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刚刚来到，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我很忙，暂时没有时间照顾她，你们几个都是去年进厂的，比她懂得多，就带她到食堂教她如何去买饭票、菜票，教她如何去打饭，也可以带她到各个车间先去熟悉熟悉，最好是先教她学学打结头吧。”“好，主任。您就放心的忙您的工作去吧。这样的小事，有我们几个帮她就行了。”一个和忆云高矮差不多，但比忆云健壮的多的女孩爽快的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