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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欢篇9 千里寻人

    一个与夜色相融的黑影,快速穿行林间草木,偶尔踉跄几步,刹时又站起身,继续奔向未知的前路。

    漆黑外袍包裹着,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炯然有神的眼眸。

    片刻后,终见前方露出广阔之地,当下还有几分理智,她没有直接冲出去,而是就近爬上最高的树干,仔细遥望远处的营地。

    篝火通明,笼罩肃杀之息,巡逻卫兵来返交错,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历经十几日的赶路探找,溪欢才找到营地的所在。

    一时激动,眼睛露出笑意,又有好些泪水盈眶打转,她三下两跳落地,试探性迎着营地的方向走了几步。

    “嗒——”箭矢射了过来。

    “谁在那儿!”

    溪欢极速闪身躲藏,步步退回林子里,毫不犹豫转身逃去。

    是她过于大意。当前两国剑拔弩张的局势,不明身份之人贸然出现在营地附近,极有可能被当成细作处死!

    而口哨凌空而响,几个身影窜进林子,步落在枯叶间竟是无声无息,她根本判断不出人将从何处攻来!

    转息,侧眼似曾晃过黑影,已是逃不成,抽出腰间匕首,就地借粗壮树干来防后背的攻击。

    如若出面道明身份,谁会相信王姬殿下独自跑到危险的边境?

    “别动手,我是云津人!”她试图让他们住手。

    “嗒嗒——”一顿乱射,显然不信她的话,她旋即利索绕着躲避。

    许是箭远无用,来者一个默契合计,直接亮出手中利剑。

    步步后退,见一道黑影扑过来,侧身避开正面一击,溪欢反踹一脚过去,而又有三人速速围攻。

    “铛”的一声,两刃猛地碰撞,稍作分开又挥来一刀,四人围着她紧紧缠斗,不容她多喘口气。

    前几日不分日夜赶路,后潜入山林中寻找踪迹,食不饱寝不足,身体已接近极限。

    手上失力,匕首飞了出去,而脚下钻心刺疼,险些跌坐在地。

    那些刀剑转个方向,都趁机抵在她脖子上。

    “别动!”两个人架住她,两把刀剑微微一个使劲,血珠冒了出来。

    一个女子上前,扯下她脸上破败面罩,抬起那张憔悴掩不住标致的容颜。

    “啧,东泽狗贼还搞美人计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溪欢深深歇了口气,“各位误会,我真的是云津人!”

    “云津人?大晚上擅闯禁地,还能跟我们几个周旋数个回合,有这等身手,不是东泽细作,难不成你是来这里玩闹的?”

    “别给她废话,押回去直接杀了!”

    另一人提起刀鞘,愤懑敲了敲她的脑袋,而下一眼,恨恨的神情瞬时消失。

    习惯王城众人的恭敬,还是头一回受如此粗鲁的对待。

    “宋征,你来了?”邀功式上前几步,他颇为自豪开口:“欸,隔着那么远,你怎知道我们抓到一个细作?”

    “我才不是细作!”

    听闻宋征的名字,满心委屈涌上心头,连带着嗓音哽咽起来。

    还好,宋征就在这营地,她找对了地方。

    几人一惊,这细作还有脸哭上了?技不如人,还不认命!

    这分明是殿下的声音。宋征深吸口气,怎么可能呢?殿下远在王城,怎会出现在眼前?

    三步并作两步靠近,四目隔空而视间,彷佛回到花灯节的那夜。

    雀跃难掩,仅存的一念是,边境人多眼杂,不能暴露殿下的身份。

    “听到些微碎响,觉着奇怪便来瞧瞧。”他回道。

    兵卒恍然,还想说句什么,只见宋征空手挡刃,一寸寸逼他们撤回刀剑。

    “宋征你做什么……”

    “族妹性子顽劣,惊扰到各位了!”

    是谁在说话?是宋征?几人面面相觑,皆以为是自个的幻听,可都瞧见对方眼里的不解。

    有人大胆引燃松明,照亮两人之间,“宋征,你要不再看清楚些?”

    她觉得,除了明净月光,远处几簇篝火,便无其他光亮,宋征很有可能认错人。

    “是,我看清了。”他点头,极为肯定道:“族中长辈的女儿,我回王城时认识的她,万不可能是东泽的细作。”

    “身手确实是像宋征的。”有人恍然大悟,似是解了心中之惑。

    本架着人的四手,霎时滚烫起来,连忙松开手退后。

    而溪欢一软,剧痛再度袭来,手忙着想抓根救命稻草,终是结结实实抱住了宋征。

    “……”四周静默。

    “你闹够了没有?还不起开!”

    语气冷冷,不知是还在生她的气,还是装作兄长的语气。

    “宋征你……!”意识到是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她咽下后半句质问,更为坦然地埋在他怀里。

    “脚崴伤了,族兄救我。”

    隐有一丝笑意。

    “……”听闻她受伤,荡漾的心绪褪去,紧忙抱起怀中之人疾步。

    心底阵阵绞痛。微弱火光照见她眸中水光潋潋,恐怕脚伤得极重,而面容憔悴,还糊上几些尘土,发丝凌乱错落。

    在王城时,殿下何曾受过此难?

    星辰稀稀落落,篝火簇簇游移,渐入昏暗之地,渐入火光之处,他步步遮掩着心思,又逐步泄露给星辰。

    她所不知的思念,天上星辰皆知。

    几分怕羞避开营中人的目光,加快穿过一个个营地,有人轻咳几声提醒,兵卒纷纷背过身去,没有继续好奇打量他们。

    两人热息交织,触及他凛冽的双眼,浑身散发着的气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而耳廓却冒着红尖。

    长达两年的相处,溪欢几近摸清宋征的性子,武技天分不错,但死板不知变通!

    “宋征,是我误会了。”

    纱灯上那句话,大抵是遭她年年问、年年催烦了,便随手写下的字,而她误会而含羞跑开。

    指的是花灯节的事。宋征不想否认,又不敢承认,于是明知故问道:“……误会什么?”

    轮到溪欢愣住,难道她没有误会?是他的心愿里有她。

    朗气笑出声,她也不急着确认,而是忍着痛意倦意,稍稍起身凑近耳道。

    “呈给父王的奏报称,东泽派人来刺杀你。”

    亲眼见之,没有缺胳膊少腿,亦没有半点虚弱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被刺杀之人。

    “那殿下记得奏报的下一句是什么?”

    唇角一僵,溪欢猝然无声。

    宋征不告而别,始终不见一丝音信,她不敢跟父王直接打听,怕父王知道她的情愫,旁击侧敲得来的消息只有战事的捷报。

    直到近来的奏报,她玩闹般抢走,目及“刺杀”二字当即坐不住,余下半个字都入不了她的眼,哪会记得下一句说了些什么?

    掀了帐帘步入,里头空无一人,宋征趁时一个狠心开口。

    “当前局势不明朗,云津既守又攻,不仅要防止东泽进一步侵进,还要夺回失守的两座城池,殿下你来这边境添什么乱?”

    语气平平,满是指责之意,他从未跟她说过这种重话。

    心下气息滞缓,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你觉得我是来捣乱的?”

    路上心急吃不饱,林子里多日找不到吃的,勉强喝溪水充饥,睡了半会又因虫兽惊醒……这路上所吃的苦都是她自找的!

    “殿下……”双唇紧抿,不肯安慰一句。

    双方僵持半刻。

    正要放她入榻,原本紧环着他的手无力垂下,双目亦是紧紧闭上,思绪瞬息如麻拧成一团。

    “殿下?殿下?”

    闷痛呓语,没听清何意,只见她辗转蹭了个舒服姿势。

    高悬的心略微落下。轻轻扶她后颈往榻上躺,顾不上遵循的礼节,只是蹲下脱去她的鞋履。

    细察之下,脚背肿胀明显,小腿外露部分还有密麻的划痕,都是草刃割出的新口子。

    顷刻无比后悔对殿下说那些重话。

    殿下这一路吃尽苦头,只因担忧他远在边境的安危。

    身后踏入营帐的女子,一袭重装铁甲,连连后退几步顾盼,茫然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我的帐子?”

    来不及问,一股大力骤然将她拽进,急得几近是步步飞跃而行。

    “阿姊,你给殿下瞧瞧!”

    “殿下?哪位殿下?”疑惑间,已置身于榻前,望见一张陌生之颜。

    抬手探了探平稳鼻息,还顺势把了个脉,甚是无奈回望,“不过是睡着了,这般紧张她?”

    “阿姊你瞧仔细些!”

    察觉语气不对,连忙摆出一张冷脸,“殿下独自来边境,不料崴伤了脚,不知身上可否还有别的伤,若有个好歹,无法向王上交代!”

    明秩扑哧笑出声,“怕不是无法跟你交代?”

    “……”叫人一眼戳破心思,宋征脸色越发不自然,“阿姊,莫要取笑我。”

    “阿征,你出去。”说罢,着手脱去重装,屋里行动便利些。

    步出帐外,宋征又掀开帘子,“阿姊,不要告诉阿兄!”

    “知道!” 明秩没好气应了声,当她像宋尧那么多嘴多舌?

    一个多时辰,久久不闻里头声响,踱来踱去的步调,走漏了他的急切。

    越久越是后怕。

    而屋里,榻上之人朦胧睁眼,便是当头迎来两问。

    “饿醒了?几日没进食了?”甚是关怀。

    定睛去瞧言语之源,眼前浮现的是一张飒爽英容,对她而言甚是陌生。

    “我是明秩,宋征的阿姊。”

    宋将军膝下不是只有二子?溪欢正想着,又觉得是胡话,仅有二子之言,并非是说没有女儿。

    对方起身到旁侧的茶桌,斟了一盏茶水过来。

    “阿爹收养阿尧,他随阿爹姓,阿娘收养我,我便随阿娘姓,自然不入他们宋家。”

    “……这样啊。”从未听闻过此些事,她怔怔接过茶水饮了一口。

    “想吃些什么?让阿征给你做去。”

    “宋征还会做吃的?”眸子瞬间一亮,转而又黯淡下去,“我才不要理他!不吃他的!”

    “爹娘忙于边境之事,小时候顾不上我们,他嫌阿尧做的难吃,非要自己做。”

    “不吃饿着,会伤及身子。”明秩念着,便只得去翻找,几些犹豫回来,“我这还有些干粮。”

    想来尊贵的王姬殿下定会嫌弃。

    “多谢明秩姐姐!”

    可溪欢不光是接过,还大口吃了起来。

    性子倒是好。明秩默默想着,“你就在我这歇下罢,我去找姊妹们凑合一下。”

    人影缓缓离开,溪欢才意识到不对,她似是知道她的身份,但并不像宋征那样一口一个殿下。

    “同是爹娘所教的,宋征怎就那么死板?”

    她不明白摇头,连咬了两口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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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帘一掀,宋征即迎了上去,“阿姊,她伤势如何?”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不知是怕屋里人听见,还是怕巡逻兵卒听见。

    “都是些皮外伤,我都料理好了。”

    “多谢阿姊。”彻底放下心来,毫不犹豫就要掀帘进去。

    一个挡手,往偏角之处抬了抬下巴,“去那边谈谈?”

    “她就是你在王城报恩的殿下?”

    见他颔首,明秩笑意浓郁,“报恩是报恩,当年口口声声不会有其他心思,可你还不是动了情?打算后半生赔上自己了?”

    “阿姊!我从未想过要高攀殿下!”他继续嘴硬低声。

    “纵观云津上下,以你祖父之名,以阿爹之功,若要迎娶殿下,哪儿还算是高攀?”

    “倒是你啊,若是不敢面对众言,那便不要招惹人家,惹小姑娘不惜以身涉险!”

    他一直知道,众言包括爹娘之言。

    从前爹娘就不喜他去王城,亦不喜他跟王族有半分牵扯,如今听闻他动情,怕是会竭力反对。

    “阿姊,我知错了。”

    “跟我说什么?跟人家说去。”明秩摆摆手,头也不回离开。

    步回帐里,榻上之人安然而眠,轻拂去睡颜上的发丝,落在他的眼里尽是不舍。

    他在榻边坐了一夜。

    次日一早,去父亲营帐后,宋征独自等候在营中的行刑台上。

    “昨夜,有宋征亲眷擅闯营地,按当今云津军令,宋征须受三十鞭刑,望诸君谨记于心,万不可未征求将军的准许,便私自带亲眷闯入!”

    “即刻行刑!”

    语毕,鞭起。一鞭鞭声响回荡,抽得无比之狠。

    按军令只受十五鞭刑,因他是将军之子,或还有别的缘由,还须比他人多一倍。

    行刑结束,明秩去他帐里疗伤,见之后背上旧痕累累,“……你祖父打你了?”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有谁敢对宋征下手。若是他犯了事,王上严惩于他,王令会传至边境,不会平白无故挨揍。

    他假装晕了过去,没有回答所问。

    气得明秩趁乱抽了一巴掌,十岁后就这副破性子,老把话憋在心里!

    一个昏睡,一个昏迷,倒也算是般配。

    就是累坏了明秩。

    溪欢醒来时,已是几日后,许久没有这样安稳过,一时贪于此美梦。

    帐外脚步声愈加清晰,她下意识就闭眼装睡。

    灼热视线有所停留,而见她的脚露在被褥外,他尝试拉了拉被褥遮掩。

    并未遮掩多少。

    本想抬脚入被褥,可掌中厚茧摩挲而过,一股酥麻激流涌动,使溪欢忍不住颤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宋征缩回了手,不敢多看一眼,而抬步往帐外去。

    “既然殿下已醒,那便启程回王城罢!”

    “站住!”溪欢起身,“本王姬几日未进食,你就这样赶我走?”

    “属下去取些膳食。”丢下这话便走掉。

    “……属下?”

    他竟然自称属下?

    像是特意告知溪欢,他们之间毫无情分可言。

    未有多时,宋征端了碗粥进来,“殿下。”

    她瞥开目光,余泪始终在眶里打着转,他只得将嗓音压得极低。

    “边境耳目众多,言多必失,言多引祸,还请殿下就当是梦一场。”

    “一场噩梦?”溪欢回过头,不觉委屈出声,“玄笙久病不出府门,你又远在边境之外,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宋征你让我该如何习惯?”

    “是我的错,殿下。”

    “我才不原谅你!”她气哼哼道。

    “气归气,别饿坏了身子。”

    坐在榻边,一口接一口,忆起睡梦之间恍惚而闻的话,她擅闯军营便是触犯军令。

    “宋征,给我看看你的伤。”

    宋征心头一凛,定是阿姊乱说话!

    “是我明知故犯,与殿下无关。”他一脸轻松。

    她未踏入军营,是他听闻她受伤,自乱阵脚将她抱进来,而不是驱车赶去最近的城池。

    “你不听我的话?”

    闻言,他利落脱下外袍背对她。

    印痕累累,分不清新旧,溪欢须臾间明白她的任性,会给旁人带来难以磨灭的伤口。

    双双沉默之际,她从背后抱住了他。

    久不闻动静,严总管欲来催,结果刚走近,帐内传来滔天怒意,“立时备下马车!”

    踏至营地入口,赤云恰好脱缰而来,严总管脸上无比担忧。

    “此地离王城甚远,殿下身子虚弱,还是不要骑马了。”

    她不语,而是在想明明在边境城池安顿它,竟如此神奇会自动来寻她?

    余光望了眼旁人,貌似明晰了什么。

    “你替我骑回去!”

    是对宋征说的。

    一车一马在前同行,溪欢揭起车帘道,“宋征,我绝不原谅你!”

    “……还望殿下见谅。”

    帐里他光着身子,紧闭双目未敢对视,她本想趁势亲一口,岂料在那一刹他躲开了!

    一里地外,身后号角连鸣,宋征念着尽快杀敌,而望能早日回王城。

    “吁——”赤云急剧停下。

    一行车马随后而停,严总管甚是迷惑探出头来,只觉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水火。

    “殿下,战事吃紧,属下就先回去了。”

    此气未消,又起一气而不满。

    “本王姬来此,不过是想提醒宋公子,你曾许诺的三年,还欠我一年!”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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