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晨生表示强烈的反对。
“此去凶险,非你一女子所能左右。”
“确实有些冒险,不过我们打听好天衣教的据点就出来,不正面对敌,应当不是危险之事。”
曹洒金很了解少柠:“冯县尉,你就让她去吧。没有把握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是,”少柠看向李小风,“小风与我一道吧,我需要你的保护。”
李小风:“好。”
“此次不能带刀,容易引起怀疑。”
李小风不慌不忙:“师父教过我赤手空拳之术。”
“如此最好。”少柠对着愁眉不展的冯晨生温声道,“冯县尉,不必担忧,我们三日之内会出来的。”
计划就此敲定。
少柠与李小风扮作周渡的堂妹,随他一道去净阳。
路上少柠只觉浑身疲软,明明昨夜无梦,睡得很沉,但醒来后还是没精打采,好似身体并未得到充分休养。许是因为一直惦记着净阳的事,心理上有压力。
到了净阳,就见县城大门紧闭。
四大坛主接连失去音信,想必天衣教的人惊觉起来,把自己缩进乌龟壳里,不允许有人进出。
“可有城墙损毁处能让我们潜进去?”
淮阳的城墙就是破破烂烂的,净阳还没淮阳发展得好,哪有钱去补修城墙。
周渡思索片刻:“有,请随我来。”
三个人鬼鬼祟祟地猫着腰,沿着墙壁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周渡扒开了及腰的杂草,露出一个不规则的洞口。
“失礼了。”周渡先往前爬。
少柠第二个,
李小风殿后。
三人刚爬出洞口,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见一个手持尖枪的县兵倒竖眉眼。
“你们是何人!竟然偷偷潜入净阳!来人……”
李小风像头矫健的豹子,三步并作两步,绕到那人身后,狠狠一个手刀。
那位巡逻至此的县兵“咚”地一声倒地。
少柠拉着李小风,左右看了看:“得先走。周大夫,你可有什么去处?”
“我有处祖传的医馆,请随我来。”
三个人穿过弯弯绕绕的巷子,一路上周围安静得可怕,商铺和民宅的大门紧闭,很少有人在外走动。
三人鬼鬼祟祟,尽量往能躲藏的地方行动。
走到一处民宅,大门异常地敞开,从里头传来妇人的尖叫。
少柠与小风对视一眼,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继续往前走。
三个人躲在墙角处,偷听里头的动静。
妇人哭咽:“天杀的!我嫁你多年,难道还抵不过旁人几句话吗!”
“那是左护法说的,可不是其他什么旁的人。你嫁给我多年无子,左护法说你定是惹了什么鬼怪,封印了多子运,你同我一起去见他。左护法定有什么神通能驱邪避鬼!”
“你糊涂你糊涂啊!那左护法才是鬼!他就是一个收敛了不少姑娘的色鬼!”
“休得污蔑!真是个目光短浅的妇人。现如今,唯有归顺天衣教,才能有生存余地。你作为娘子,帮帮夫君又如何?我都没说什么,你反倒不高兴。”
听到此处,已大体明白来龙去脉。
李小风踏上屋檐,用瓦片将男人击晕,没有回头看,深藏功与名。
里头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三人继续往医馆走。
一路上,枯瘦如柴的乞丐缩在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下奄奄一息。
精神亢奋的天衣教徒在打着为民作主的旗号去搜刮民财民粮。
被欺压的普通百姓趴着去抓路过的差役,却被差役避开,视若无物地路过。
三人不敢惹人注意,只顺路帮了几个能帮到的人。
终于到了医馆。
门锁是开着的。
少柠刚踏步进去,一个木笼从天而降,罩住了三个人,药馆内钻出来贼眉鼠眼的人,腰间悬挂着木牌,上刻字——天衣教。
李小风正欲卸掉木笼,却忽觉浑身乏力:“阿柠。”她只匆匆喊了她一声,就晕倒在地上。
“小风。”她急忙去扶,然而李小风已经双眼紧闭,“周大夫,帮忙看下小风这是怎么了。”
周渡站在笼子一角,低垂着眼眸,态度冷漠,不为所动。
少柠心下一沉。
他这个反应……?
“平乐如何?”
“已经派人过去了,相信不久就能营救出四位坛主大人,平乐也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天衣教徒嘿嘿一笑,“这还多亏了右护法大人顺水推舟,埋伏下药,才让我们绝地翻盘。”
天衣教右护法竟然是个郎中。
周渡:“嗯。”他的目光落在少柠身上:“你确实有几分古怪,旅店那次,我们分明未露出马脚,你也并无情报来源,却好似未卜先知。”
不妙。
他察觉到了。
周渡蹲下身,与少柠目光持平,他气质仍然温润沉稳,好似是郎中在为病人望闻问切。
“江小姐,你的未卜先知好似失效了。不然你怎么没料到,今日有此一劫呢。”
他的指尖露出一截银针:“很抱歉你要命丧黄泉了,这世道单纯的人可是活不下去的。”
【回溯】
子时,平乐县衙后院。
少柠满身淋漓大汗地醒来。
她简单披上衣衫,本想去叫醒曹洒金和李小风,却发现二人怎么都叫不醒。
无奈,她只好自己一个人从县衙三堂后歇脚的东院到西院,找到周渡的屋子,刚推开门进去,就发现床上端坐着一个黑影。
她吓了一大跳,来人却好似预料到她的到来,用火折子点亮了烛火。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周渡下半张脸,也照亮了桌上的鸽子——没出意外的话,鸽子脚上绑着传给天衣教的信纸。
“我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在想,你会不会未卜先知,感知到我的做法,然后来制止我。”周渡微微弯起嘴角,只是这个笑容并不温和,“你果然有几分古怪。既然来了,就说明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少柠可不想跟他聊这个,转移了话题:“你已经下了药吗?”
“你应该发现了今晚格外安静。”
“天衣教给了你什么好处?”少柠不解,“你既是郎中出身,应该是悬壶济世、仁心从医的,而且你并非愚昧之人,也不应该是听了教唆入教的。”
“江小姐,你对每个不似你想象行径中的人都这般苦口婆心吗?”
周渡站了起来,桌上的鸽子扑腾着翅膀,挪了点小碎步。少柠时刻注意着,悄悄走到了敞开的窗户边,免得这鸽子跑出去通风报信。
周渡坐在桌边的圆凳上,倒了两杯茶,自己喝一杯,另一杯朝少柠示意:“请。”
少柠坐下来,没有喝。
“解药在哪里?”
既然天亮李小风还能跟她一起行动去净阳,说明这次的药效并没有持续太久。但是李小风突然晕厥,分明又是被下了药的。
“解药就在我的药箱里。”周渡意外的很坦诚。
怎会这般轻易告知?
少柠又问:“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你自去取便是。”
药箱贴着墙放着,要去拿,就需要绕过周渡。
可如今僵持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少柠决定以身犯险,试探他的目的。
她站起身,绕过周渡,去拿药箱。
少柠时刻注意周围的动向,她刚蹲下身,就察觉到右后方有一股微风——若是周渡还坐在原位上,是不会有风流动过来的。
少柠后脑勺发麻,立马往前扑去。
刀刃刺破了她的衣衫,划出一个大口子。
少柠仓皇回头,就见周渡持着刀,可他的笑容又分明称得上和煦。
“药怎么在你身上没起作用?”他百思不得其解,“我都看见你吃下去了,你是服了什么解药吗?还是藏着什么别的秘密。”
少柠没搭理他,迅速爬起来,在西院挨个敲门。
无一人应答。
周渡已经追了出来,他站在门口:“你还真是个麻烦。”
鸽子从窗户飞了出去,振翅飞向远方。
失败了。
【回溯】
少柠这次选择装睡。
她不会武功,没道理和周渡硬碰硬。
等天亮了,再叫衙门的人把周渡抓起来。
心里这样盘算着,大脑清醒地运转,全然无半点睡意。也不敢睡过去。
夜晚寂静无声,每时每刻都分外难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摸索着取掉了门闩,走了进来。
现在还清醒的,除了周渡,还能有谁?
估计是路过,少柠继续装睡。
那人走动时有衣物摩挲的声音,越来越近,到了床边停住了。
少柠没有动弹。
许久没有声音。
再等等吧。
又过了许久,少柠听到县衙养的公鸡在打鸣。
天快亮了。
她松了口气,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张靠得很近的人脸。
周渡的双眼布满血丝,笑容温和:“好有趣,你果然在装睡。”他手里捏着药丸,往少柠嘴里塞。
不是?
怎么这人突然癫狂成这样?
他不怕暴露啊?
【回溯!】
少柠坐起身,左右看了看,生怕突然窜出个拿着药丸的诡异郎中。
四周静谧无声。
既然开门见山不行,装睡不行。
那她躲起来等到天亮行不行。
得找一个隐秘的地方。
——李小风的床下。
……
周渡掀开垂在地上的床帘,嘿笑着:“找到你了。”
少柠:“……”
【回溯】
——曹洒金的衣柜里。
周渡:“你在这里啊。”
【回溯】
——马厩的稻草下。
【回溯】
——出县衙……诶?门锁着。
【回溯】
——冯晨生的被子里。
【回溯】
【回溯】
【回溯】
少柠尝试了不知道多少种藏起来的可能,但都被周渡发现了。记忆被一层一层覆盖,庞大冗杂,鼓得脑袋隐隐作痛。
黑夜始终是过不去的黑夜,怒火燃烧着她的理智,她的耐心也殆尽消亡。
少柠决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