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苻庆不说话了,松醪立刻也不再出声。松醪本想要自己走出去查看情况,却被苻庆伸出手拦住了。
“松醪,我这没什么事了,你也赶快下去休息吧。”
松醪眉头一皱,却看苻庆不仅不着急,反而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回去吧。”
虽说不知道苻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以松醪对苻庆的了解,便知道对方是已经有了主意,因此也只能福身走了出去。
离开听松居的时候,松醪还特意在门前停了停,表示自己确实已经离开了。
松醪前脚刚走,苻庆便拿着一根腰带从屋后的窗子悄悄翻了出去。绕到听松居左侧,苻庆果然看见一个人影躲在院子中游廊的柱子后面。
苻庆并未给那个人什么反应的时间,从那人后面快步绕了过去。在靠近那人后,用肩膀将那人撞到柱子上按住,接着用腰带迅速捆住了那人的手腕。
“我……”
苻庆不等他出声,用手果断捂住了对方的嘴,接着压着那人的手腕微微用力,便将那个人推了出去。
“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屋坐坐呢?”
房屋内烛光闪烁,被苻庆扯着走进来的程怜香还有些不适应,低下头眨了眨眼。
“怎么了程伶人?不是你非要来见我的吗?”
程怜香刚才被苻庆捆住的时候以为对方是将自己当作了贼人,此时才明白苻庆从一开始便知道站在窗外的人是自己。
“你,你是故意让松醪走的?”
“当然。”苻庆坐在圈椅中,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程怜香头发有些凌乱,双手被腰带捆在背后,现下只能一脸羞愤地看着自己。“程怜香,怎么每次咱俩见面你都这副模样呢?”
“那你应该考虑下自己的问题!”程怜香挣扎了一下却并没有用处,只能瞪着眼睛对苻庆说道:“快给我解开!”
“为什么?”
“这像什么样子!”程怜香此时已经有些着急,“苻庆,你别闹了。”
“程伶人胆子不小,还敢直呼本公主的名讳。”苻庆站起身走到程怜香身边,看着程怜香气鼓鼓地盯着自己,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程怜香,我没有闹。”
“你这样绑着我还说自己没有闹!”程怜香压低嗓子问道。“这可是在英国公府,会被人看见的。”
“看见?”苻庆故意用胳膊蹭着程怜香的背走了过去,“程伶人怕是想多了吧?我在自己的住处附近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只能用腰带将对方暂时擒住。你说,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程怜香这才明白苻庆是将自己当成了来路不明的贼,联想到白天苻庆刚否认过认识自己这件事,便以为苻庆是认真的,有些着急地分辨道:“我不是贼。”
“那你鬼鬼祟祟的在我房门外躲着做什么?”
“我……”程怜香噤了声,毕竟他确实是来看苻庆的,而看又不能被对方发现,这不是贼又是什么。结巴了两句却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只能固执地重复道:“我,我就不是贼。”
“我看你不仅是贼,还是个笨贼。”苻庆露出一个笑容,“要不然怎么胆敢在英国公府行凶呢?程伶人,你猜猜若是我现在将你交给英国公处理,你会有什么下场呢?”
程怜香白天已经被苻庆撇清关系的态度伤到了,没想到现在私下里只有他们两人,苻庆居然还说这种话。程怜香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中一直烧到了脑袋,连带着说话声音都大了一些。
“好,既然公主已经认定我是贼,那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在公主眼中,只不过烂命一条罢了,至于会怎么处理我,难道我这种人还有得选吗?”
苻庆本来还想逗一逗程怜香,听到他这样讲便觉得不对,只是不明白程怜香这个不请自来的小贼怎么还有胆量生自己的气。
“程怜香,一个月不见我看你脾气见长啊?明明是你到听松居监视你,怎么现在好像是我的不是了?”
“自然不敢说是公主的不是,只不过看来公主还没有失忆,还记得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苻庆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程怜香已经变了眼神,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很是坚定。
感觉到压迫感的苻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程怜香,你在说什么?”
程怜香跟着往前走了一步。“我说的当然是我们的好公主做下的事情,难道你能否认吗?你能否认当时是你把我抢进公主府去的,你能否认自己曾经强迫过我?还是说你能够否认一个月前将我的真心践踏于脚下,又在今天装作不认识我的事情?”
苻庆只觉得程怜香已经完全变样子了,他的声音比平日里低沉,每句话都像是哑着嗓子质问出来的。伴随着他一声重过一声的质问,程怜香同时也在一步又一步逼近苻庆,苻庆为了拉开距离只能步步后退,最终竟然被绊倒一屁股坐回到了圈椅上。
“我原以为你也是被迫的,如今才看清楚,投入感情的自始至终都不过是我一个人。公主是金枝玉叶,眼中怎么可能看得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公主心里指不定还在怎么嘲笑我吧?你是不是觉得真好笑,这些人真是苦日子过久了,怎么随便给一点好就愿意献出真心。”
程怜香俯下身子看着苻庆,虽然嘴上还在说着指责的话,但话中却是隐藏不住的悲伤。这一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苻庆,就连到英国公府来都是他主动请缨,为的就是盼望着有可能再见到苻庆一面。
在英国公府请了和春班后,程班主也确实因为伤寒无法亲自前来。但管家当时与程班主说好的是点几出热闹戏,同时由于英国公征战多年,偏爱的也是例如《单刀会》之类的戏码,根本不会点程怜香擅长的才子佳人戏。
但程怜香在知道对方是英国公后,便忽然想到苻庆曾经提过她手中有英国公府的拜帖。程怜香对于英国公并不了解,但通过这个猜测苻庆应当是与英国公很是熟悉,才会主动要求跟着到英国公府来碰碰运气。
他本想着即便是躲在后台,远远地看上一眼苻庆也是好的。谁知道天意弄人,见是见到了,得到的却是苻庆这样绝情的对待。
程怜香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苻庆已经成婚了,又是要什么有什么的贵女,大约早已经将自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偏偏他还是蠢的,竟然还以为对方还能念一些旧情。
原来在他们之间,或许根本没有什么旧情。
想到这,程怜香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中不上不下,接着便感觉一阵水汽糊住了眼睛。预感到自己要落下泪来,程怜香赶紧将脑袋撇了过去,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他实在不想让苻庆再看到他的眼泪。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杜至善的声音不疾不徐,“公主,是我,方便把门打开吗?”
程怜香只觉得身上都僵住了,第一反应是赶紧看向苻庆。而后者倒很是从容,从面上也没有看出慌张。
“稍等。”
苻庆还被程怜香挡着,只能先应了一句,接着才站起身。程怜香以为苻庆要去开门,匆忙间用肩膀一顶,又让苻庆坐回到了椅子上。
程怜香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干什么?”
“开门啊,你没听见声音吗?”苻庆一脸疑惑,“我夫君就在门外呢。”
眼见着苻庆又要起身,程怜香只能俯下身子将苻庆暂时堵在椅子无法动弹。
“你疯了?苻庆,如果杜至善走进来看见我在这里,你知道他会怎么想吗?”
“他会怎么想?”苻庆反问程怜香,“程伶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你说我夫君会怎么想呢?”
程怜香不知道苻庆为什么会这么顺口的称呼杜至善为夫君,也不知道苻庆为什么会如此胆大,还是说她已经如此确信杜至善绝对不会误会她。
“哦,我知道了。程伶人,你是不是担心我夫君看见你之后打你一顿啊?”苻庆的声音慢慢悠悠,每一个字都像是能够掉在程怜香的心脏上。
程怜香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苻庆,却发现对方竟然还有心情笑。在程怜香眼中,他只当是苻庆与杜至善已经感情深厚到了此等境地,相比之下他的出现便更是一种自取其辱。
“原来这就是你说不认识我的原因吗?”程怜香喃喃自语,“好,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执着的了。”
接着,程怜香忽然像被抽去了力气,后退一步让开一条路,垂着头不再说话,像是在等候最后的审判。
敲门声再次响起,大约是门外的杜至善也等得有些着急,这次的语气也急促了一些。
“公主,您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
苻庆盯着程怜香的样子,他本来就被自己反绞着手,现在的样子更添了一分颓然。他的脸庞还是那么白,眼睛轻轻闭着,纤长的睫毛伴随着敲门声微微颤抖。
程怜香只觉得自己等了一炷香那么漫长,他听到苻庆站起身,离开了圈椅。他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重击过,身上沉得仿佛下一霎便要跌倒。
门外的杜至善终于感到有些奇怪,“公主,在下开门进来了。”说着,手已经推开门向屋内走去。
屋子内蜡烛还亮着,但却没看见人影。杜至善一愣,忽然想起来看向苻庆床榻的方向。
“急什么?我这不得先套一件衣服再过来开门吗?”
苻庆长发如瀑,身上只穿了一件粉白色中衣,衣服的系带松松垮垮的,一看便是匆忙穿上的样子。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