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阵眼的事情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不应该泄露出去才对，而且看她的反应，倒也不像是故意装作不知，这其中定有古怪。”徐空隐不知何时站在旁边，低声说道。

    郭杨桥看着手里的那枚吊坠，“如果两人真的是为了阵法而来的，那这东西又是从何处寻到的呢？我总觉得她最后对谢与灵的担心不像假的。”两人对视一眼，转头看向一旁的阿露。

    “阿露，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郭杨桥朝她走近，左眼逐渐泛起红光。

    月悬中天，烟花落后，郊外一片寂静。

    拂衣倚在树下想起方才地上的那个字：俞。

    是谢与灵的笔迹无疑。

    枝桠摇晃，树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了。”拂衣没有抬头，语气平静。

    “汪。”

    这道回应的声音虽低，但在这安静的郊外仍显得格外清晰。

    拂衣向上抛起一个瓷瓶，那是在谢与灵失踪的地方发现的，打开里面是鲜血。拂衣明白，这一定和他的失踪有关。

    上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蒲扇，挥落了几片花瓣，落在拂衣的身上。

    “劳烦将此物带给济时，多谢程姑娘。”

    程解玉将东西收好，刚准备离开，就听她问道：“迷方谷为什么不能让谢与灵同往？”

    “我以为你会问入谷的路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果我说我已经知道了呢？”

    树上的人身形顿住，没有做声。

    拂衣听她半晌没有反应，主动开口，“开个玩笑，若真这么轻易就发现了，想必谷中也没必要遮掩了。”

    程解玉叹了口气，也不知是遗憾还是放心，顿了片刻，说道：“英雄配美人，江湖中曾经流传着多少这样的佳话，但叶姑娘可知为什么只有武林高手榜却没有江湖美人榜吗？”

    看着拂衣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十多年前，望崇派的掌门任自其就曾在江湖传过美人榜，那时的美人榜第一正是迷方谷谷主祁简。随着比武之期越来越近，江湖中的传言也越来越多，说是谷主举办比武招亲，谁最后胜出就嫁给谁。许多武林中人都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第一美人究竟长什么样子，纷纷赶到迷方谷，那时正是谷主闭关的重要时期，万容不得旁人打扰，可是这些人一窝蜂地涌进来，说谷主一介女流，整日习武弄剑，好勇斗狠，实在辜负了倾城容貌，不如早日出关择一良人成亲才是要事。就在这时，谷主得到消息，另一女子也正深陷这种困境。两人仔细一想便已明白，这都是任自其的搞得鬼，搅得这个江湖一片混乱，转移了视线，就没有那么多的人和他去争这石榜第一的位置了。”

    拂衣轻哼一声，“可惜了，就算没有这些人，任自其也当不成这个江湖第一。那后来呢？”

    “谷主和另一人暗中查探，将散播消息的几十人全都杀了，尸体就摆在望崇派山下，第二天一早，江湖中传开了，说她二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躲都来不及，哪还有人上门求亲啊。”说到最后，语气轻快，忍不住笑出声。

    拂衣问道：“那另一个人是？”

    程解玉道：“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名字，如今的江湖第二，成山派掌门应远途。”

    拂衣道：“程姑娘果然算得很准。”

    程解玉笑了两声，“多谢夸奖。”一旁的二仙也高兴地摇摇尾巴。“所以，自那以后，迷方谷便不让男子进入。”

    拂衣站起身，“多谢程姑娘替我解答，东西还劳烦你带给济时，我们后会有期。”身影消失在林中。

    虞山派

    谢与灵缓缓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自己被锁在一把椅子上，外面的墙壁上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是虞山派惩罚犯错弟子的石牢。

    他尝试着运气，但丹田中只有一缕微弱的内力流出，四肢乏力，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冷汗，但仍然不能恢复力气。

    他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头无力地垂下。

    其实从江洵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那并不是拂衣。

    而这也正说明了，拂衣当时的处境是安全的。

    那些人的目的，是自己。

    他之所以假意上当，为的就是争取时间留下线索。

    他还记得济时说过的话，中毒大概一月左右，而那段时间，偏巧就是他收到来信赶回虞山派的日子。

    就连拂衣因天心莲被追杀的消息也是俞无涯透露的，所以，幕后之人最有可能就是他。

    但这一切只是猜测，最终能让他确定的，是柳梦。

    迷雾中的那道声音，谢与灵也曾在一个地方听到过。

    鹿吴山。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各位兄台，我们只是凑个热闹，不知怎么的就跑到这儿来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这就走啊！快快快！走了！”

    那日他曾有过一瞬好奇，为何他和拂衣离开的时候偏偏这么巧有人趁乱转移视线，歪打正着地给两人争取了时间。

    现在看来，分明是故意为之。

    而鹿吴山的消息，也是俞无涯亲口告诉他的。

    谢与灵还不能确定他究竟想从鹿吴山上获得什么，也不知他和苏寻背后有什么关系，只是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被两大门派掌门盯上的鹿吴山，会让拂衣往后的日子举步维艰。

    而他现在，能做的还有一件事。

    便在此时，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听起来，那人似乎心情不错，步伐从容又镇定，最终在石牢门前停下。

    “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谢与灵努力抬起头，看到了那张得意的面孔。

    “义父，别来无恙啊。”

    “有你这样的好孩子，我自然无恙。”俞无涯缓步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脸，“怎么样？特意为你准备的幻魂阵，还满意吗？”

    谢与灵哼笑一声，撇开脸，冷声道：“受益无穷。”

    俞无涯也不生气，搭上他的脉，神情很是满意，“内力果然大有精进，看来这天心莲真是名不虚传啊。”退后两步，打量着他，“只不过，我倒没想到，那姑娘竟然舍得把天心莲送给你。”

    “多亏了义父下的毒，否则这东西还真没那么容易抢得手。”谢与灵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几分轻蔑。

    分明是仰视的姿势，但他的目光却好像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人。

    俞无涯并不在意，语气仍旧平静，“这么说，不是她心甘情愿给你的？”他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啊，不顾危险地去救人家，到头来连半分真心也没得到。也对，真心也应该交给值得的人，怎么能给一个冷冰冰只懂报仇的人呢？”

    谢与灵脸色越来越难看，俞无涯却觉得心情大好，缓走到他面前，“不过，她虽然没有真心，可义父却是实实在在地养了你这十年，你准备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谢与灵冷笑一声，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这天心莲既然如此难得，我怎么能一人独享，不如送给义父如何？”

    俞无涯点点头，“正合我意。”

    话音刚落，走到谢与灵的正前，收敛神情，目光阴鸷地看向他，右手扣在他的肩上。

    谢与灵紧咬着牙，冷汗直流，感觉丹田中的内力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出，全身的力气逐渐被抽空，突然，一股强势霸道的真气进入身体，在经脉中快速游走，所过之处，就如千万只蚂蚁同时咬啮。

    俞无涯长舒了一口气，调息运气片刻，感觉周身舒泰，“果然灵验，这带着天心莲的内力比谢无期的更加受用。”

    谢与灵攥紧拳头，挣扎着抬起头，一字一字地问道：“俞无涯，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俞无涯俯下身，轻笑道：“这个问题，不如你下去亲自问他吧。”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走远，外面的火光一闪一闪，谢与灵只觉得头脑发晕，全身筋骨如同被碾压般疼痛，终于支撑不住，昏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