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明开了一个新号。
官方一直以来都对暗网的“业余调查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像林薇明这样，牵涉进了案件。
她明白短期内继续接委托等于顶风作案，只是灯塔网等同于他们业余调查员之间的一个圈子，众人在此间交流的可不只有委托。
【求助：新人刚刚注册成为业余调查员，该注意些什么？】
【闲聊：零素抗性能力B级，做了五年调查员，现在为了身体健康决定改行了。】
【吃瓜：家人们！0012的账号没了！发生什么事了？】
同行的速度真是够快，但顶多就是些毫无根据的猜测，林薇明懒得看。
【来自厄里克研究所的稀世珍宝，有人感兴趣吗？】
厄里克研究所。
林薇明放在鼠标滚轮上的手指顿住了，这个地名对她而言吸引力太大。
【楼主：绝对纯粹的虚晶，花了很多心思才从厄里克研究所得到的。感兴趣的朋友，欢迎私信我参加拍卖会哦。此外，本次拍卖会还会有郝氏医药最新研发的去零素化药物，欢迎有需求的朋友们抢先体验。】
生物在被零素能量感染后，皮肤表面会开始显现零素结晶，被称作“零素化”。
但感染之后是死亡还是转变为畸变物，尚无定论，只说是概率事件。
至于彻底治疗的药物，更是不存在，现存的医疗技术只能延缓零素化患者的死亡时间。
提到的两样东西，都相当匪夷所思。
使用默认昵称和头像的楼主神神秘秘，就此消失，对楼中的疑问也不作回复。
【10L：给大家伙看看“绝对纯粹的虚晶”啊，无图无真相。跑到灯塔网来发这种帖子，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这里都是干什么的。】
【29L：骗子吧？谁不知道就连特防部都开不进归尘，还最中心的厄里克研究所呢。】
【37L：但是不管来源，虚晶还是挺珍贵的，要知道现在流通的都是零素结晶的提取物，都不够纯粹。】
【45L：但是去零素化药物是什么东西啊？只有我在意吗？】
【56L：感觉是噱头，郝氏这两年被辉光药业压了一头，听说最近换了新的执行总裁，急了吧？】
林薇明的指尖在键盘上滑来滑去，犹豫片刻，还是点开对话框开始输入。
【虚晶的提供者与厄里克研究所有关系吗？】
或许，她能找到认识佘栖的人。
林薇明其实根本没亲眼见过佘栖本人，五年前她在充电舱中苏醒时，那位创造者就已经不见了人影，只给她留下了一本使用手册，还有模糊不清的遗愿录音。
“希望你……去厄里克研究所，找到我的……遗物。”
她茫然无措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把完成佘栖的遗愿当做存在于世的目标，倒也正好。
可是她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如今还是没有能力抵抗住归尘内部强大的零素与电磁干扰。
林薇明又扫了眼自己打出的那行字，点击“确认发送”。
网页中心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圆圈，耐心十足地转着。
灯塔网一般不会这么慢，林薇明点了刷新。
这下好了。
【该帖子违反灯塔网条例，已被管理员删除。】
林薇明对着这一行字眨了眨眼。
下一秒，信息处理器传递了一则新消息。
【剩余电量：15%】
她需要充电了，正如人类需要进食一样。
回到卧室的充电舱之前，她点开手机联系人，给名为“A北嘉工坊”的人发去一条讯息。
【林薇明：晚上去维护。】
不等对面回复，她就坐进那个如同巨大试管的玻璃充电舱之内，内置的座椅自动感应，“啪嗒”一声，一个圆环扣上了她的脖子，其上闪着一圈蓝光。
电流涌入的一霎，林薇明肩膀一抖，随即而来的是一种充盈感。
【正在充电。】
【已开启休眠模式。】
她缓缓闭上了眼。
等到她再度睁眼，窗外天色已暗。
北嘉工坊的回复是一小时前才发来的。
【A北嘉工坊：这么快就要维护？随时恭候哦。】
还附赠了一个“玫瑰”的表情。
林薇明摘掉脖子上的圆环，把手机揣进兜里就走。
北嘉工坊坐落在晶海城目前仅存的老城区，这一区域在灾害爆发时逃过了一劫，一度成了许多人的避难所。
时过境迁，新城区一个个拔地而起，这块曾经被无数人珍惜的地方已经疏于管理，建筑多老旧，人员更混杂。
林薇明走进一栋居民楼，在一楼直接右转。
贴满小广告的门边挂着一个标牌，上面的字迹行云流水。
如果没来过，肯定看不出那是“北嘉机器人工坊”。
林薇明熟练地按了密码，直接开门。
路北嘉一头短发疏于打理，乱蓬蓬地翘着。她正沉浸于摆弄一个机器头颅，眼里闪着林薇明无法理解的疯狂光芒。
林薇明一个机器人看着这个场面，略微诡异。
“路博士。”
“好完美的一颗头……”
“路博士！”
那颗完美的机器头“啪”一声掉在地上。
“吓我一跳！”路北嘉抚了抚心口。
“让我看看你又怎么受伤了？”
林薇明和路北嘉是在四年前认识的，那时林薇明因为电量耗尽倒在归尘外围，路过的路北嘉差点就打了医院的电话，却从她的伤口上看到了端倪。
之后林薇明就成了北嘉工坊的固定客户，路北嘉也成了这世上仅存的林薇明真实身份知情人。
路北嘉不是佘栖，拥有不了那位天才一样的技术，虽能为林薇明完成修补，但终究会留下痕迹。
她卷起林薇明的袖子：“又要给你添一道疤。”
林薇明倒是无所谓：“人类受外伤也会留下疤痕，正常且合理。”
路北嘉拿出修补材料：“但我觉得，佘学姐恐怕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说佘栖是她学姐倒也挑不出错，她们毕业于同一所院校，只是前者先毕业了三十多年。
“可这是佘栖的指令。”林薇明若有所思，“除了厄里克研究所没有线索了，况且最后她的尸体也是在归尘外围被发现的。”
那是她苏醒后第三天看到的新闻，佘栖的尸体已经呈现了一种零素化的状态。
“但我觉得你不用这样着急，毕竟征服归尘是一大难题。”路北嘉耸肩，“你要是抢先一步进去了，说不定特防部会破例录用你。”
后半句有点玩笑的意味，但提到特防部，林薇明就想到白天的事。
“我的灯塔网账号被特防部收了。”林薇明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路北嘉笑容凝固，手上的动作一滞：“你接非法委托了？”
“是我的一个委托人失踪了，而且恰好在我带他进入息壤的委托完成之后。”林薇明解释道。
她把特防官直接找上门的事情同路北嘉说了一遍。
路北嘉听了直摇头：“不简单，你知道特防部出动零号小组意味着什么吗？这个事情绝对不是一桩单纯的失踪案。”
修补工作到此结束，她把林薇明从工作台上拉起来，末了又补充：“你暂停接委托是对的，在事情有结果之前千万别乱跑，没钱付给我先欠着也行。”
林薇明看了眼路北嘉严肃的神色，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路博士，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路北嘉没有立刻回答，目光犹豫着在林薇明脸上流转。
林薇明却不理会她的沉默，登录了灯塔网的界面。
虽然那个拍卖会的帖子已经被管理员删除，依然有细心的网友截图留下证据，继续发在了网站的吃瓜区。
林薇明来时路上已经浏览过，那位网友私信了那个神秘账号，愤愤不平地吐槽：居然还要看灯塔网的荣誉分！
简而言之，只有在灯塔网那个圈子里有些资历的人，才有资格得到邀请函。
路北嘉也常在灯塔网接一些机械有关的委托，林薇明看过一眼她的账号，绝对够格了。
如果林薇明的老账号没落到特防部手里，她也不打算把路北嘉给拖进来。
路北嘉听了一下来龙去脉，有点无语：“刚才还夸你，真不知道你是人工智能还是人工智障。这种事情你也相信？我感觉很玄乎。”
“我只是计划去看一眼，能不能找到佘栖相关的线索。”林薇明对她解释，“反正我也没钱，不会有什么损失。”
“你是人工倔驴。”路北嘉吐槽完又搓了搓手，“那个……薇明啊，如果我帮你弄到了邀请函，能不能让我好好研究一下？”
林薇明捂住后颈，往后退了一步：“你能保证还原吗？”
“不能。”路北嘉啧了一声，“行吧，如果找到学姐的线索，把她研究机器人的记录分享给我，好不好？”
“那是佘栖的专利……”林薇明说到一半，为了邀请函选择改口，“如果我能找到，就分享给你。”
“好，成交！”路北嘉爽快拍手，“你要走啦？慢走不送。”
维修和拍卖会邀请函的双重目的都达成了，林薇明认为自己没理由在别人家里逗留。
路北嘉这人还算靠谱，转天就给林薇明带来了好消息。
【路北嘉：邀请函我拿到了，过程神秘兮兮，放在指定地点我自己去取的。】
【路北嘉：感谢我吧，两张！灯塔机械大师路博士会带着她的小助手一起去。】
【林薇明：谢谢。】
她学着路北嘉平时的样子，发了个爱心的表情。
拍卖会在五天后的晚间开始，地点定在了息壤边上废弃的小型剧院里。
这天傍晚下起了小雨。
林薇明踩过地上的水洼，挡住了折射的昏黄灯光，路北嘉正在路边等她。
“没想到你会跟我一起来。”林薇明看她。
“拍卖会开在这种地方，感觉不正经啊，我可不想失去稳定收入来源。”路北嘉扭头看着剧场的方向。
“走吧。”
路北嘉瞥了一眼林薇明腰间：“你怎么还带着零素能量测量器？”
“带习惯了。”
来到这场拍卖会的人比林薇明推测的要多。不知是那块纯粹的虚晶吸引力大，还是全新的药物更引人瞩目。
有个戴着黑框眼镜、鬓角灰白的男人撞到了林薇明：“不好意思。”
林薇明侧过身子给他让路，路北嘉则拽住她的胳膊穿过人群，好容易才找到两个一起的座位。
人群的喧哗在主持人登上剧场舞台时消散。
戴着面具的主持人情绪激昂：“各位朋友，老板知道大家几乎都是奔着那块纯粹的虚晶而来，今晚我们也不卖关子了，这就先让大家一睹为快！”
那块散发着紫色微光的虚晶放置在玻璃罩内，被人推上了台。
才安静的室内随着此物出现，再度人声鼎沸。
路北嘉凑到林薇明耳边：“是真是假？”
林薇明定睛细看，如同孩童拳头大小的虚晶，泛着一种比零素结晶更加纯粹亮眼的紫。
“应该是。”
只是她最为在意的，是这块虚晶真正的来历。
其他的内容，林薇明没有兴趣听，无聊之际她垂下眼，却看见腰间的测量器指针忽地划向40，又回到10，最终定在了25附近。
她狐疑地抬眼向四周望了望，人头攒动，看不见异常。
这里虽在污染区边界，但再有零素能量波动，数值也不会超出15。
除非……
林薇明扯了一把路北嘉的袖子：“路博士，这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