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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大修)

    天还未亮,灯笼重新点了起来,悬挂在雨棚里。黑暗中的金川楼,就像一个庞然大物,在灯光的不完全映照下,更显巨大,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能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吞掉一般。

    雨减弱了一些,宁熙看了一眼时漏,“抓紧时间吧。”

    执金吾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起现场,卢劲指挥着,一车又一车的废料被拉走。

    账册须得尽快挖出,否则空口无凭,交不了差。

    楼塌时还是波及了两侧的商铺,姚崇峻正带着人去视察情况,看看有无伤亡,计算损失。

    宁熙也跟了过去,姚崇峻见他来了,“殿下,这几间商铺是卖茶叶、茶具的,晚间并没有人住。”

    宁熙看着被压塌的铺子,“就算不是卖食物,不需要早上开张,晚上也会留人看着吧?虽说这是在京城,有执金吾巡夜,但完全不留人值夜,这店家未免心太大了些。”

    姚崇峻低声说:“我刚才派人查过了,这几间都是金川楼的,注册时用的姜温眠的名字。”

    宁熙问:“商铺注册记名时是需要按手印的吧?还需要出示户籍地官府出具的路引,并且登记在册。”

    姚崇峻点点头,“京城在商户的管理上十分严格,所以当时一定是姜温眠本人到了京城,盘下这几间铺子。”

    雨停了之后,天微微亮起,卢劲带着人将整片区域临时戒严了。此时废墟上的瓦块木梁已经清理出一小片敞开的空间,露出下面大堂内的构造。

    宁熙仔细看看,伸手一指,“那边,应该就是后间。”

    他抬腿就要钻进去,姚崇峻匆忙拦下,“殿下不可!里面不知什么情况,殿下怎可以身犯险?若是……”

    卢劲也说:“殿下,还是派人去吧!”

    宁熙摆摆手,“姚府尹,我对那后间还有些印象,找得比较快些。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一会儿皇上着人来问,不能没有那本账册。”

    姚崇峻还想再拦,宁熙话还没说完就从身边的执金吾手里拿走一盏灯,爬上木堆,消失在几根斜柱之间,上面覆盖着许多零零碎碎的碎块。姚崇峻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些碎块,只怕宁熙动作稍微大一点就要再次坍塌。

    卢劲对执金吾喊,“你们都仔细着点!”

    他又对姚崇峻说:“府尹!怎可就这样让殿下进去?这要是在里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姚崇峻看了看废墟,又看了一眼卢劲,周围的执金吾也都有点紧张。他敛目放轻声音,“将军还是相信殿下吧。”

    里面的空气着实算不上好,烧焦的味道和雨水浸泡纸墨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说不上来的刺鼻难闻。宁熙观察了一下,辨别出大概位置,小心翼翼迈过碎砖块,矮身穿过几个木梁,就到了后间,他将灯笼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挂在断木上,随即动手将后间上盖的砖瓦清理到一侧。

    斜断木上的碎块抖落些灰尘。

    这时有人骑马过来了,是左魁宿卫大将军周寥,他远远看见金川楼的情况,心中大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夜宫中都听见声响了,皇上要我一早来看看。”

    姚崇峻说:“昨夜金川楼再次着火,原因尚且不明。”

    周寥接着问:“殿下呢?皇上传殿下进宫。”

    姚崇峻没说话,卢劲又是一声叹息。

    周寥皱眉,他指着废墟,“殿下在里面?”

    宁熙双手将摆放账册的木架掰开,木架上簌簌落下黑灰,未烧尽的纸张飘下,已烧尽的纸,轻轻一碰就碎成渣滓,沾了满手。他在这废墟里挖了许多,周遭的情况不算好,一个不慎都有可能引起坍塌。所以他进行得很小心,但小心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力气,宁熙的右手开始发抖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分心去想万姝丹,多亏了她这几日又是敷药又是对练,否则这只手不一定能坚持这么久。

    “咳……咳……”

    后面的墙体露了出来,塌了大部分,只剩下个底座。

    宁熙将灯笼取下,照在砖块上,他在砖块里扒拉着。

    顶上的覆盖层晃动了几下。

    “殿下!”

    里面传来轻微的声响,宁熙似乎是在往外面走。覆盖层晃动几下后,安静了一瞬,随即塌了。

    “殿下!”

    一名执金吾顺着缝隙冲了进去,正好抓住宁熙伸出来的手,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拽了出来。卢劲接住宁熙,快步带他远离,避开扬起的尘土。

    “咳咳咳……”

    宁熙挥了挥手,他看见周寥就站在姚崇峻身旁,“周将军。”

    周寥见宁熙从废墟里出来,对他行礼,“殿下,传陛下口谕,召您进宫。”

    宁熙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包裹,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将包裹打开了一点,账册完好无损。重新将包裹整理好,他对周寥说:“将军请。”

    进了紫宸殿,宁熙径直跪在地上,“父亲,是儿子考虑不周,让歹人再次烧了金川楼,引起了坍塌。所幸执金吾反应迅速,并无波及。”

    武帝高高坐在上面,声音听不出喜怒,“再次起火?”

    宁熙磕了个头,“是,大约三更时分。儿子得了消息就赶过去了,当时已是大火冲天。”

    “查出来是为何了?”

    “姚府尹连夜审问金川楼掌柜马三白,据马掌柜交代,在金川楼大堂后间里存有一本账册,上面记录了三年来勋贵参与投资金川楼分红的详细往来。”

    武帝声音出现一丝波动,“账册?”

    宁熙回说:“儿子将账册从废墟中挖出,出来后就见到周将军了,之后就一路进宫回禀父亲。”

    宁熙从怀里拿出牛批包裹,苏尚走上前接过,呈交武帝。

    武帝打开一看,竟是面色不改,声音却沉了下去,“好,你做得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宁熙回了王府,直奔熹微院。

    万姝丹正在里屋小憩,她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少顷,也不见宁熙进来,万姝丹这才开口:“殿下?”

    宁熙的声音传来,“你出来。”

    万姝丹穿好衣,让寻夏为她挽了头发。

    宁熙站在门边,屋里的婢女们对他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万姝丹出来时就见宁熙虽然一身黑灰,站在门边却身姿端正。宁熙见她穿了条青碧黄条纱縠罗裙,万姝丹好像适合各种颜色,这些颜色穿在她的身上,都会穿出独属于她自己的味道。

    见宁熙一直没有言语,万姝丹有些疑惑,“殿下?”

    宁熙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然而万姝丹下意识觉得,这人不高兴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殿下?”

    宁熙点了点头,伸出手,“你来。”

    万姝丹抬了抬脚,犹豫两下,还是走向了他。宁熙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她的身上,一错不错。万姝丹迎着他的目光,走得平稳。

    她站定在宁熙面前,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万姝丹没设防,这个认知令宁熙挑挑眉,他趁万姝丹挣脱前,咬着牙说:“跟我来。”

    一路上万姝丹都很安静,宁熙紧紧地拘着她的手腕。

    到了书房,宁熙拉着她来到桌子前,将桌子上的一个木盒按在她的手里。

    “连盒子一起给你。”宁熙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下次了,万姝丹。”

    万姝丹用另一只手打开盒子,躺在白绸上的是一支通体漆黑的簪子。见到这支簪子的一瞬间,万姝丹觉得右手手腕上的旧疤在隐隐作痛。

    她转了转手腕,将盒子盖上,“殿下怎么忽然想通了?”

    宁熙盯着她,眼中似有怒火燎原,亮得惊人,“万姝丹,以后所有行动都要提前告知我。”

    万姝丹轻轻挣动两下,发现宁熙仍旧不放手,“殿下在生气?是因为没有告诉你今晚我会去金川楼?可是那火不是我放的。”

    宁熙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按在木盒上,“不管那火是谁放的,我都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万姝丹平静地看着他,“原来殿下想知道的不止是关于长公主的事。”

    宁熙手上用力,将万姝丹拽到自己身前,声音发冷,“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万姝丹不动声色,“有多危险?”

    宁熙眯起双眼,加重了语气,他重复说:“有多危险?”

    万姝丹丝毫不惧。

    二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宁熙深吸一口气,“你若是没从金川楼里出来,我要如何跟沈济之交代?”

    “嗯?”万姝丹不解,“这件事本来就是二哥安排我去的,哪里需要你交代。”

    “万!姝!丹!”

    万姝丹从他的桎梏中抽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宁熙脖侧,她感受着手掌下脉搏的跳动,声音如冷玉,“你在气什么?”

    在万姝丹靠近的一瞬间,宁熙不知怎地屏住了呼吸。那只手按在他脖子上时,宁熙刹那间漏了一口气,浅淡的紫茸香萦绕在鼻端。

    宁熙忽然冷静下来,又回到了无波无澜的状态,眼中挂上阴沉,像是月亮被云层遮盖了。他蓦地松了手,退后几步,直到再也闻不到那香味,“王妃说过,只要我给了你这支黑簪,就会与我共享消息,不知可还作数?”

    她是这么说的吗?万姝丹不欲再争执,顺台阶而下,“当然作数。”

    宁熙面有倦意,似是累了,“那金川楼真是裴子鸿的?”

    万姝丹手拿黑簪,如实道:“不错。”

    疲惫如同夏风过境,带起一阵闷热与眩晕,宁熙强撑着说:“裴家自从元凤十年贬谪出京,至今也有九年了。裴子鸿另辟蹊径去经商,而今又跟沈济之勾搭上,这是也坐不住了?还是说沈济之真有三寸不烂之舌,能将裴子鸿说得心动,同意上一条船。”

    万姝丹耐心解释:“裴家也身在悬崖边,稍有不慎跌落就是粉身碎骨,自然要给自己谋个出路。”

    她注意到了宁熙的失常,“殿下,你不舒服?”

    宁熙没有说话。

    万姝丹想了想,这一晚又是大火又是大雨,约莫是发热了。她走近几步,用手背轻轻碰了宁熙额头,“殿下,你生病了。”

    宁熙想要站起来,被万姝丹一掌压回去,她对门外道:“寻夏。”

    寻夏从门外探出上半身,面带忧色,“王妃。”

    方才这二人争吵时,寻夏根本不敢进来劝,与一众婢女看天看地。

    “景煜呢?让他来,殿下生病了。”

    听得宁熙生病,寻夏认真起来,她忙去找人了。

    将宁熙架回岁安堂后,景煜就要去请医官。

    万姝丹伸手拦下他,“你不必去了,我来就可以。”

    颜宥津吃惊道:“王妃会看诊?”

    万姝丹提起笔就写方子,“简单的发热还是可以的。”

    颜宥津一边看一边疑惑,“王妃,您这,不号脉就开方吗?”

    万姝丹将纸交给他,“放心,保管一副药下去,殿下的病就好了。”

    颜宥津还在犹豫,“要是……”

    景煜在旁催道:“快去。”

    万姝丹扬起一抹笑,“要是没好,那只能说明殿下身子太弱了。”

    颜宥津脚底抹油就跑了。

    景煜与寻夏都眼观鼻鼻观口,当做没听见,退了出去。

    宁熙靠在迎枕上,烧得发晕,忍着难受,面上只有点倦怠,“还是以前的药方?”

    万姝丹回头看他,“是啊,四哥开的方,百试百灵。”

    宁熙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万姝丹拆开他手腕上的绑带,细细摸索一番,发觉这只手的手腕有些用力过度,再结合这人回来后一身黑灰,料想应该是亲自进废墟里挖账册了。万姝丹按摩一阵,敷好药。

    收拾完毕后。

    她知道宁熙没有睡着,凑近几分,“殿下给予我黑簪,我便告诉殿下我在江湖上的名号。”

    万姝丹在他耳畔,呵气如兰,“我号‘难知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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