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穿过几道院门,就是宴席所在的庭院。这里南面一座四面厅,西边两座楼阁,中间有廊桥相连。中央一面水池,其中有一座石台。

    水池的北边引起了万姝丹的注意,那是一条爬山廊,沿着山势挂在院墙上。

    黎崇和张向之去了南面,那边地方大、人也多。

    第五璟留在了西面。

    他见那二人走开后,叹了口气,“今日人来得多,我以为殿下不会赴宴了。”

    宁熙入了座,“总不可能一直躲下去,更何况我现在当职了,这些宴会,但凡邀请我的,我总得出来露露脸。”

    “王妃从宛州而来,可还习惯这边的气候?”

    万姝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第五璟,他一双明眸中的风流意都要倾泻出来了,“初来即便有所不适,过上一段日子总会好的。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

    第五璟笑,“说来我还没好好介绍过自己,在下第五璟,字尤珪,与殿下相识多年。王妃唤我尤珪便可。”

    万姝丹轻笑,“似尤珪这般风流人物,想来在这京城也当数一数二,不知又会是多少女郎的梦中情人。”

    “王妃过誉了,我最多是一名浪荡世家子,有哪家高门贵女能看得上我?”

    哼,给自己的定位还挺准确。不过这人绝非表面上的样子,万姝丹不着痕迹看了看他的手,虎口处有薄薄一层茧,是个习武之人。

    “尤珪也如殿下一般喜爱自谦,依我看啊,你若是往那桥行街走上一走,再出来时,少不得鲜花满怀、瓜果满车。”

    “你们在聊什么?让我也听听。”宁馥与顾别清相携而来,坐在了西面的席上。

    第五璟看过去,“原来是六殿下来了,你怎么比五殿下来得还要迟?”

    宁馥坐在他旁边,“三哥四哥还没来,你怎么不去说他们?”

    第五璟伸手一指南边,“六殿下别胡说,他们已经在那边喝酒了。”

    宁馥望过去,果然见到宁恪宁远在南面那群人里谈天说地,言笑晏晏,“别清喜欢杜府这座园子,我带她稍微逛了逛。”

    第五璟“啊”了一声,了然道:“原来你们也喜欢逛园子。”

    宁馥莫名其妙,“什么叫也?我们真的是去逛园子了!”

    西边渐渐坐满了人。

    宴会正式开始了。

    一小队女郎怀抱各种乐器走上了北边的爬山廊,坐定后开始演奏。在回廊的扩音之下,声音大得出奇。

    万姝丹听到隔壁有人说:“杜府的这条爬山廊妙极了,这音乐就如同在耳边一样,让人如痴如醉。”

    没想到她旁侧的第五璟说:“奏的是好乐,就是太吵了些。”

    那边的人没有听到这句话。

    第五璟扭头问万姝丹:“王妃会觉得吵吗?”

    万姝丹神色自若,“我倒是觉得还好。”

    又有人走过来了,万姝丹抬头一看,是杜昊。

    “子辰来了。”

    “子辰,我听说你家三郎的画舫在弦湖上翻了,本来都拉回京河的码头上了,怎么又报了京兆府?”

    杜昊长叹一声,“三郎还小,不会处理事情。那日他从宫里跑出来,就召集人手将画舫拖回了码头。过了一日,管事的通报三郎那漏洞不像自然磕碰形成的,三郎这才害怕,立刻告诉了父亲。父亲去看过以后,直接报到了京兆府。那日若是父亲在府里,断不会让三郎直接将画舫拖回码头的。”

    有人问:“依着子辰这意思,你们是怀疑当时船上的人动的手脚?”

    杜昊连忙摆手,“事情还没有定论,姚府尹正在查这件事情,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日船上的,我听说都是一些庶人?”

    “别庶人庶人的,你别哪日就栽在这群庶人手里。人家那起码都有官职在身,已经同朝为官了,注意一下,来日好相见。”

    “真是世风日下,我们一群世家子何时需要这般仰人鼻息?”

    “快少说两句吧,你若是真去考科举,还不见得考过那些寒门呢!”

    “不全是有官职在身的吧,杜三郎不是将画舫借给柳学士了吗?这画舫在他手上出事,柳学士没有给个说法吗?”

    杜昊无奈,“柳学士说他吃酒吃多了,醉了过去,船翻时他被困在了里面,若不是执金吾及时出手相救,只怕他已经魂归西天了。”

    “执金吾?殿下那日也在现场吗?有没有发现那破洞是人为的?”

    宁熙放下酒杯,“好端端的,怎么到我身上了。执金吾只负责打捞沉船、组织救人,这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翻的,应当是京兆府的职责吧?”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旁侧另一个人打断道:“说起来,那日我可是长见识了,你们家这金荆榴木还有这种用途!那香味,别提了,我在一条街外的酒馆里喝酒时都闻到了。”

    杜昊被这群人缠得无法脱身,微微露出苦笑,“那是堂弟打理的产业,我确实不懂,不若我将他叫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杜晃在南面喝了一圈酒,走到西面时,正好听到杜昊提到他。

    “叫我来做什么?堂哥,那边有人找你,你倒在这里吃酒!”

    杜昊与他简单说了之后,急匆匆离去了。

    杜晃一身暗黄色衣袍,他手上拿着个酒盅,脸色发红,闻言神秘笑了,“金荆榴木啊……其实所有的香料隔火熏才是最好的,散发出来的味道不会太浓,留存的时间又不会太短。只这……”

    他拿眼扫过那人,“金荆榴木遇水会散发奇香,也是我们在运输时无意发现的,只是这样太过耗费香料,且融合了香料的香水能保持味道达三四天之久。我们怕有心之人在市场上贩卖此等香水,扰乱秩序,这才没有对外公布。”

    “不过……”杜晃话音一转,眼睛向宁熙这边看来,“金粉楼不知从哪里试出了这种方法,我们发现后与其交涉,花大价钱再将这个方法购买回来,这才与金粉楼达成协议,他们不会将此等方法对外宣传。”

    他转回头,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是,没想到最后翻在了弦湖里,这下可好了,大家都知道了。我杜晃算是花钱买了个大亏。”

    继而他又笑眯眯地说:“然而金粉楼也没有完全发掘出金荆榴木香水的所有用途,你们回头可以试试,将这香水涂抹在手腕、脖子或其他地方,能通体生香,效果比那玫瑰花或是什么花瓣浴要好上几十倍!”

    那群人果然提起兴趣。

    有人望着水中石台上起舞的舞姬,喃喃问:“效果当真那么好?”

    杜晃眉毛一挑,“当然,我杜晃还会骗你不成!”

    “杜掌柜实在不够意思,这种事情现在才说出来,白白让我错过良多乐趣!”

    “罚酒!罚酒!”

    那边闹了起来,万姝丹坐在席上,安静地吃着糕点,顾别清正要往这边走,宁熙、宁馥、和第五璟正要去南面打声招呼。

    就是在这时,万姝丹透过丝竹弦乐声,听见了头上的楼阁二层传来脚步声。

    来人有些紧张,脚步声不算轻,还有瓷器磕碰的叮叮脆响。然而,万姝丹偏头,第五璟没有反应,他是不会武功,还是这音乐声着实大了些?

    万姝丹心思急转,恐怕来者不善。

    果然脚步停在栏杆边,某个容器底与瓷盘摩擦的声音响起。

    万姝丹心下了然,只是有些困惑,为什么是冲自己来的?

    她甚至夹起一块光明虾炙,犹豫几次,还是坐着没动,毕竟“秦可兰”是不可能听到这些异动的。而且,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南边传来一声尖叫。

    几乎就在下一瞬,一只手拉住万姝丹,想要将她带离原地。

    初时万姝丹没设防,被拉了起来,直直往侧方跌去。

    差不多是同时,她立刻反应过来,脚下不着痕迹用了些力气,稳住身体,右手自然而然垂落在原处。

    炸裂声起,水花四溅。

    直到那水花泼溅到万姝丹的衣袖上,登时一阵疼痛传来。

    她定睛一看,那容器里装的,居然还是滚烫的茶水!

    万姝丹忍住胳膊上的剧痛,没有发出声音,只苍白了一张脸。

    宁熙圈着她的手紧了紧。

    杜晃被这一声巨响吓醒了酒,然而他反应极快,“去!还不快上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怎么干的活!”

    杜昊也从南面快步往这边走。

    杜晃又说:“所有仆人都不许离开杜府!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杜府如此大胆!”

    他扔下酒杯,避开地上的狼藉,走到宁熙面前,“殿下,王妃没受惊吧?”

    万姝丹靠在宁熙怀里,嘴唇咬得死紧。

    顾别清在旁侧说:“五嫂嫂,你的袖子……”

    宁熙低头,看见了万姝丹的袖子上有一大片洇湿的痕迹。他颤抖着手,掀开她的袖子从手腕到肘部,一片通红,已有不甚明显的水疱出现。

    万姝丹小口小口倒抽着气。

    宁熙的脸立时冷了下去,他抬头扫过杜昊与杜晃。

    他二人被宁熙这一眼神,齐齐惊得后退一小步。

    杜晃马上反应过来,“殿下,快带王妃去上药。我这里有最好的药膏!”

    杜昊也说:“殿下,先带王妃去上药吧!”

    宁熙抓住万姝丹不放,他想跟着一起去。

    顾别清出声阻拦,“五哥留在这里吧,我陪着五嫂嫂去上药。”

    宁熙低头看向万姝丹,就见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放开了她。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就有劳杜长君了。”

    杜晃连忙喊人,“止徽,去我书房,把那瓶春草膏拿来!大哥,你带王妃她们移步前院上药去吧,这里有我。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殿下一个说法的,然而无论如何,此事与杜家绝无半点干系。”

    在杜昊的带领下,顾别清扶着万姝丹来到了前院的一处厅堂。

    那名叫止徽的仆从也匆匆将药膏取了来。

    自有婢女接过药膏,轻声对万姝丹说:“婢子要为王妃上药了,可能会有些疼。”

    万姝丹径自撩开衣袖,“你只管上药。”

    婢女动作利索,将药膏均匀涂抹在烫伤处。此时所烫之处,更为红肿了,且水疱丛生。

    待到婢女用布条将患处包裹好之后,万姝丹对杜昊说:“杜长君,我想去后面看看。”

    “这……”

    万姝丹不卑不亢,“我不会为长君添麻烦,只是这事确实冲着我来的,我不明白这其中何缘。私以为杜府是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那这下手之人就是为了挑拨安王与杜府之间的关系,此事非同小可。且我也想知道这人为何要对我下手。”

    杜昊长叹一声,“王妃说笑了,怎么会给我添麻烦?王妃能这么想,实在是杜府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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