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走廊尽头的时钟,时针自动挪至凌晨三点,第五条规则重新出现在墙上。
5、不要照镜子。
每层的走廊另一头,出现了一间宽敞浴室。三层,也就是鬼仙陈氏那层,层层灰色马鬃封门,二层,赵元青那层,门被粉红色的布帘遮挡,它如同少女浅浅招手,轻轻扬起,又落下,一层,深色木门上用花体写了一句话。
“黑暗,黑暗。”
一直在屋内用炉钩子不断搅动男鬼的金胜男四处看了看,这房间内没镜子,但她有点想去便所,真是遭大罪,碰上这些麻应人玩意,那两个玩家也不到是不是被这些瘪犊子吃了,唉,胜男,老金家的百年新星,你肩能扛马,拳拳生威,天将降大任于金胜男。
她已经习惯了。
她掐诀默念:“童子郎来童子姐,你有难时我来解,今朝算定你来处,自有文书我来写……”一串替身咒念出后,她撕碎衣角勉强做了个小布人,狠狠心咬破中指点上额头,心脏,下腹三处,身后女鬼问道血腥纷纷四肢着地爬来,男鬼也加快了血肉生成的速度。
金胜男回身迅速一炉钩拦腰勾断一个女鬼,其他女鬼又畏惧坐回,有的女鬼手里捧着的液体已经化作水银。
她恍然大悟:“哦,马……变水银。”到底没好意思说,她怕又回档。
说完又继续就着血写下自己的名字大喝一声,布片化身成一个和她像极了的童女。
“老妹,来上我身,炉钩子给你,帮我捅咕捅咕他。”
童女森然邪气一笑,轻吐一口黑气,金胜男已钻入童女身体中,她活动活动四肢指挥她:“妹儿啊,你轻点玩他啊,别做那吭哧瘪肚的事,只捅咕,败说话嗷。”
她说完自己也不敢耽误,连忙开门出去,一共四处房间,她先开了临近屋子的门,里面是数不尽的硬皮书,桌子上放着散落的文稿,她踏入拿起一页看了看,是一部未完成的小说,大概是一个身染天才病的女人祸害很多人的故事。
文稿正写到那个女人确诊后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说:“亲爱的玛蒂尔达,我再也不用担心患病了,因为我得了伟大的病,天才病,我将会和很多男人在一起,富人,穷人,我施舍一样地给他们我的□□,我前几天右眼失明,头痛欲裂时好像看见了鬼,或者是神明在召唤我?我不确定,但我很骄傲,也许这才是我来到世间的意义,我会在和他们发生关系后再告诉他们,看到他们畏惧或者惊恐的眼神。”
“人们虽然表面厌恶我,畏惧我,但我知道,他们嫉妒我,有了这种病,我不再是一名女人,我只是一名单纯的作家。我的书将会流芳百世,也可能是遗臭万年,我更相信是前者,毕竟出版商会美化我的,不是吗?”
“玛蒂尔达,痛苦会让我灵感迸发。”
这是一部自传体的小说,讲述了一个叫茉莉的女人,她口述自己恐惧、不幸而又放荡的一生。
金胜男看得入了迷,但这书却只写了一半,在正精彩处戛然而止,她有点想回去把那个男人拼上,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写完,这样的才华怎么会有那样的菜花呢?
他该功成名就,而不是躲在这样的一间公寓里成为肉蛆逼迫那些可怜的女人。
她按照页数整理好手稿,帮他合上笔尖已经干涸的钢笔,深深吸了口气四处打量,其他的还有一些散文、诗作,但她不能再看了,时间一长那个臭丫头片子会抢占她的身体,她必须严格按照时间回去。
她可是他们老金家独苗,高低得继承个香火。
另一间是卧室,里面有很多水银制成的珍珠项链,它们在灯光下闪烁着平静而诡异的光泽,金胜男的时间不多了,她没有进去,径自走向最后一间,里面放着很多蝴蝶标本,独特的,单一颜色的蝴蝶,黑色的,紫色的,红色的,粉红色的,明黄的,艳色的很少。
三面墙都是,其中最宽的,正对着金胜男的一面墙,一大片,大小不一的黑色蝴蝶,那些标本似乎本身就是一种无可遏制的痛苦。
她关上门,朝另一侧的洗手间走去。
布人的身体很轻,她踮着脚脸色雪白,比那群女鬼更像鬼。
“达——克内斯,达——克内斯。”她皱眉阅读后推开门,三间联排厕所,贴着马赛克砖,另一侧是洗手池,有镜子。
她摸下巴沉思,毅然决然地关上门,她顶得住!胜男!
回去后换回身体和老妹道谢。
“谢谢嗷老妹,懂事,回去给你多整点香火!再给你烧俩小小子陪你嗷。”
熬吧!
——
鬼仙陈氏勾勾手指,她身披着男人的皮,倚在红色丝绒沙发上秀丽而端庄的坐好后,门无风自开,她点点外面:“去吧,先去找真真。”
全身如同淋着红漆一样的人形怪物拖着身体走到走廊前,她实在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眼睁睁看着门开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抽着大烟鬼气幽幽一笑,曾经艳丽的胭脂在惨白皮肤上晕染成紫红斑块,双眼黑洞不断渗出黄脓,她笑起来时,右脸颊的腐肉簌簌掉落,稀疏枯发间爬满虱卵,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抚上来客的脸,血染上她枯瘦的手,沿龟裂的皮肤流到她旗袍内,有些则滴落在红色地垫上,只流下洇透的浅痕。
陈氏只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她眼神幽深,里面什么都没有。
“小仙客,为何来此处,可否为我弹奏一曲?”旗袍女鬼气森森的声音缥缈的像她手中的烟气,稀薄得来不及细听就散。
血色人影逐渐抬起头,露出锐齿迷恋地说:“真真……真真……我饿了,我的皮没了,没关系,女人的皮我也要。”
旗袍女鬼脸色一变,迅速想要关门,却被人影扑倒,他刚要撕咬上时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如同被绳子勒住的恶犬,却是再也动不了。
陈氏伸出素手有趣一笑。
“如何该你吃呢?合该她吃才对。”
真真青白紫红的脸色瞧不出什么神色,她连眼睛都没有,只能张开枯萎牙床大口吸吮血液,黏腻而饥渴的大口吮吸声遍布走廊,陈氏起身拿起旁边的古琴自言自语。
“许多年未弹。”
她径自走到阳台月下坐定,拨弄琴弦。
月夜,雾蒙蒙一片,一片孤黑,本该素手佳人,实际却是四十多岁的全身红肿怪人拨弄琴弦弹琴。
古琴弦响,二层的赵元青吓得一哆嗦,她有些畏惧却还强行镇定,望着眼前老鬼那嘴巴跟水龙头似的流着红色颜料,含糊地喊着:“青……青……你没了我一文不值,没有人爱你,也没有人要你,来,让我带你去浴室,你该清醒清醒,受到惩罚。”
他说完四处寻找,拿起一个满是血污的粗铜棍弓身迅速向赵元青袭来。
赵元青有点后悔,她把剑扔了,这老头剑能刺得到,那棍子她也抢不得,上面血太多,一不小心碰上又要重来。
她举着画框抡去后迅速跳出房间蹿至走廊尽头的两米高座钟处用力搬起它,座钟顶端的装饰物是个尖塔似的结构,它刺穿老人胸腔后,她抱着钟继续往上一提,用老人的头撞着天花板。
一声、两声、三楼的陈氏已然起身,她走向中式回廊,眯着眼睛看向发出巨震的地板,最后一声传来时,老人的头将将跃出三楼的地板,卡在缝隙中。
陈氏跃后一步,听到下面有人嘀咕:“这老头,真耐砸。”
她的瞳孔缩紧,整个人不寒而栗,直觉性立刻脱掉人皮,挥手把那已经被舔吮成灰白肉泥色的音乐家鬼捏到手心迅速套上,自己掐诀净身,眨眼间又是素雅如兰的古典女子。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做完这些又像是对自己有些生气似的,垂下眼神情晦暗不明。
画家鬼的口中流下的红色、眼中流着的蓝色颜料在不断流向三层的地板,它们混杂在一起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紫,陈氏剥下音乐家鬼的一些碎肉,细细喂入那老鬼口中,眼,鼻,耳,塞入七窍后,直到老鬼不再吐出颜料。
小玄正敲打赵元青。
“玩家900968,你、你——”她说完一顿,忍气吞声道:“把钟放回去。”
“不行啊,先放着吧,钟放回去他就掉下来了。他长得高,这样刚好能卡住他啊。”赵元青抽出钟后,把座钟垫在老鬼脚下。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杰作。
顺便又喊了两声:“主人主人?”
“钟和规则是有关系的!!”小玄跳脚。
“在这里转呗,换个地方而已。”她没当回事,小心跳过脚下带血渍的地方朝另一侧粉红布帘走去,拽下粉红帘子后又踹开门看了看,啧了一声。
三个蹲坑,三张洗手池,三张镜子。
很安静,最后一个坑有水滴的声音。
她弯腰捡了些碎木挨个扔到镜子前。
其中两个是哈哈镜,一个扭曲缩小,一个正常,一个将木头放大。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她重新走回卧房,掀开鹅绒被和层层床垫自己翻了翻。
“你、你找什么?”小玄深吸口气,不理她的问题。
“豌豆啊,这老头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我肚子痛的厉害,要睡一会。”她说了个冷笑话,躺在床上,把一直流着黄色颜料的灯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