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

    张窈这话无疑是将宋槿仪架在这,如果要收她为徒弟,就要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宋槿仪往后靠了靠,倚坐在交椅上,并不接过拜师茶。

    她来盛京是为了找人,收张窈为徒以报张掌柜收留之恩,已是麻烦,可遑论让她去当庖厨。

    张窈平日性子急躁,说话直接,在这事上,反而异常平静,她真诚道:“无论宋娘子愿不愿意帮聚星楼,但这些天我对我不吝赐教,我自是应该遵守承诺拜你为师。”

    宋槿仪还是没动。

    宋槿仪啼笑皆非道:“就算我想,也并不清楚对方实力,照你所言,人家,想来味道不差。”

    “无妨。”张窈拍了拍胸脯说道:“师父来盛京这么久,还未与我一同出去用饭,不如去那摘星楼看看。”

    摘星楼位于聚星楼东南角位置,是个三层高楼,门口缚着彩楼欢门,二人前后脚进入,入眼是一个宽敞的大廊厅。

    顶上开着一个天井,二三楼围绕天井是一溜的小包间,每个包间门口都吊着彩色夹纱灯,待夜色降临,酒楼上下灯火辉煌。【1】

    门口不似其他酒楼有店小二接待,而是几位身着薄纱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招呼客人。

    宋槿仪快速扫了一眼她们挤在胸前的白色胸脯,脸腾地一红,立马转过头,发现张窈好奇地想要探过头去细看,她立马伸手扶在张窈耳朵上,把她的脑袋扭了过去。

    非礼勿视!

    那婢子款步带她们在一楼歇坐。

    宋槿仪询问了招牌菜,又问了价格,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盛京城果然什么东西都贵,随便一道菜都五六十文。

    宋槿仪这些年在云州也算资产颇丰,但一段饭动辄花费几十两银子,不免还是心疼。还好这段饭是张窈请客,她才不至于肉疼。

    衡量半天,点了四道菜:翠竹仙菌烩、锦绣田园饼、碧梗粥、鸡油卷。

    在等待上菜的其间,宋槿仪不着声色地打量着摘星楼的的客流量,戌时的梆子声响起,这会正是用饭的高峰期。

    门口的女郎,远远瞧去恍如一群仙女,酒楼里彩光炫目,觥筹交错,丝竹弦乐,营造出天上人间的盛京景。

    门口不少过路人为之顿足,不少人或为美色,或为美酒,或为美食踏入这方寸之地。

    宋槿仪良久方道:“可真是下了本钱。”

    待菜品上来后,张窈未动筷,只是盯着宋槿仪一道道尝过,忙问如何?

    宋槿仪给出客观的回答,“翠竹仙菌烩口感润滑,锦绣田园饼咸淡适宜,碧梗粥米香浓郁,鸡油卷滋味醇厚。”

    张窈一听,脸垮了下去,心中不由地恼道:这每道菜都这般好,自家酒楼以后可要怎么办?

    宋槿仪则完全没有负担,主打一个来都来了,有什么事,也等先用完饭了再说。

    张窈见她吃得有滋有味,可自己实在没心情,聚星楼是祖父传下来,不可能转手给他人,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酒楼败落。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死局!

    宋槿仪自顾自地用完饭,慢条斯理地说道:“虽然在厨艺这方面没法碾压,但我另有一个法子,许能救回聚星楼。”

    张窈闻言,一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当即激动地问出声,招来周围人的目光。

    张窈却不在意,只转着头,瞪着眼,一个个瞪了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宋槿仪尴尬地捂额苦笑了一声,招手叫张窈凑到身边,大略与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

    总结下来不过四字:避其锋芒,另辟蹊径。

    张窈听了,面露犹豫之色,宋槿仪说的很有道理,只是……父亲会同意吗?

    ******

    当夜,张窈回到家中,见父亲所在屋子烛火亮着,从窗外能隐隐看见他背着手,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夹杂着长吁短叹。

    张窈稍作犹豫,便径直去了父亲屋内,行了礼,将宋槿仪的建议一一与他说了。

    张掌柜一开始是强烈反对。

    这位执掌举行口四十载的老人,自懂事就在聚星楼做活,哪会因为一个外人,轻易改变,“我们张家靠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名声和味道,若是照她的改法,那还能叫聚星楼吗?”

    他又说起聚星楼自那个祖辈创建,中间还曾招待过哪个皇帝,当初是如何的辉煌……

    张窈知道让他老改变心意,绝非易事,需徐徐图之,可一听他抱着那些“老黄历”不肯面对现实,便沉不住气,话中带刺地说道:“父亲是觉得师傅的法子让聚星楼掉价,失了面子?

    “可女儿看过近半年的账册,比较之前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挣得那点钱也就勉强发出工资,以后呢?

    “现在里子都没了,还讲什么面子?难道要一直守着这座空楼吗?”最后一句话,她不自觉地拔高语调,似有质问之意。

    这番话说的皆是事实,可往往事实最是伤人,戳到张掌柜的痛处,他声音颤抖,想要反驳,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双目气得通红,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窈见自己话说得重了,赶忙替自己老爹顺气。

    张窈见父亲这样,心有不忍,语气也软了三分,但酒楼必须改变,她缓缓说道:“前朝,松江布商积压几百两的蜀锦,是一绣娘提出缝制花鸟,裁作屏风。

    “方解滞销之祸,墨守成规如抱将死之木,唯有思变才有一线生机。”

    张掌柜略显混浊的眼珠动了动,他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继续下去就是个死局,只是……只是这么多年,聚星楼的经营模式未曾改变。

    不变,还能说事已至此。

    若是变了……结果并非如意,那他便是张家的罪人!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鼓噪起来,一味地扑打、撕扯着窗棂。那风时急时缓,窗棂便发出断续的呻吟,时而悠长,时而短促,如同一个不安的灵魂在反复叩问。

    张窈不知父亲在顾忌什么,但她既然提出这个决定,就不会让父亲一个人担当责任,她握住父亲的苍老的手掌,认真道:“祖辈产业,孩儿自是珍重,不愿见其败落,自会竭尽全力。”

    过了好一会,张掌柜松了口,“明日你便带着酒楼里的伙计去办吧。”

    ******

    那日,宋槿仪是这样与张窈说的,她先问了张窈一个问题,“你觉得哪家的卤肉好吃?”

    “当然是外城东边鼓楼巷的张记卤肉,酱汁浓郁,肉质细嫩,不干不柴,就是远了些。”

    “哪家的点心你觉得最好?”

    “城西的万芳斋,早上巳时开店,午时就卖了个干净。”

    “哪家饼店比较好?”

    ……

    “若是你有一天既想吃那外城的卤肉,又想要那西边的点心,还想来南街的饮子怎么办?”

    张窈认真想了想,光从内城去往外城,就要一个时辰,来回两个时辰,若是再去城西买点心……“

    她迟疑道:“那大概一天也来不及。”

    宋槿仪笑着道:“但若是我告诉你有一个地方,这些好吃的店都有,你会怎么想?”

    张窈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高兴,胃口不好时,单买一样。胃口好时,想吃多少买多少。”,说着,她看向宋槿仪问道:“可哪有这样的地方?”

    “所以我的办法就是将聚星楼变为这样的地方。”

    张窈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她尝试理解宋槿仪的话,却失败了,只能开口问道:“宋娘子的意思是?”

    “聚星楼有三层,将一楼租出去,给这些散户,他们本就有些名气,来了聚星楼就是自带人气。”

    张窈提出自己的疑惑,“可她们都是有了招牌的店,哪会轻易挪地方,就算挪,也不一定要来聚星楼。”

    宋槿仪竖起一根手指,“其一,你刚才也说了,这个不是在外城,那个就是在内城的城西,城东,地理位置哪个比得上聚星楼?”

    “当然,我们吸引的不是些不入流的散户,而是有了口碑有固定客源的店,光是黄金地段还不够。”

    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他们都是商人,若想要他们为我所用,自然得让他们有利可图。”

    宋槿仪想过,聚星楼庖厨跳槽,客源流失,唯一的优势就是这栋楼,没有房租的费用,还可以租给别人挣钱。

    宋槿仪打听过,外城的商铺价格每月在五到十两,内城是十五两到五十两。

    像聚星楼这样的黄金段位,折中取二十五两,和做慈善没什么区别,她相信有人会心动。

    张窈心中默算,一个店铺一月二十五两,十个店铺就是二百五十两,单这一项收租,就与现在的收入齐平。

    她有些兴奋地咂了砸嘴,“确实,现在店内生意不景气,每日勉强能坐满一层楼,如今租出去一层,倒也解了店里资金燃眉之急。但——”

    张窈说到一半,想到一个问题,“可这些店,聚在一块,那还不打起来?

    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半,瞧见宋槿仪的神情,顿了顿,说出来答案,“找不一样的店,”

    宋槿仪点了点头,“互惠互利,相得益彰。”

    宋槿仪说了这许多话,说得口干舌燥,拍了拍张窈,说道:“走罢,去外面喝个乌梅饮,至于招商一事,这盛京城这么大,总有志同道合的伙伴。”

    三日后,张窈大步跨入宋槿仪院中,见她屋内桌上有茶壶,手一摸,不热,直接对着壶口灌了进去,抹了抹嘴。

    在这初秋,气温还是有些热,张窈跑了一天,身上半湿,待气息平稳下来,她就告诉宋槿仪这三天的战果,一共谈好了八家,一家点心,一家卤肉,一家饼子,一家果脯……

    张窈颇有些骄傲的说的,“按照你说的,我可没有找重复的店。”

    宋槿仪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湿漉漉的鬓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张窈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实则心性还是个小孩子,得了宋槿仪的认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暗喜了一会,又想起了正事,转而问向宋槿仪,“师傅,一楼租了出去,那二三楼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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