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这两日的事接二连三,搞得霍云霄焦头烂额。

    不如就将她前世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爹爹,两个人一起想对策总好过她自己瞎忙。

    可是,她揉上两侧的太阳穴。

    那可是崔家,哪怕太宗在世时打压世家大族,他们仍然枝繁叶茂、根深蒂固。

    家族中不起眼的崔崇来青州时,刺史大人得了信儿都要开门迎接。即使是如落叶般飘散在这里的崔世昌一家,只要报上崔氏的名号便能得到礼遇。

    她说崔恒觊觎霍家的财产,真的有人会信吗?

    “青梅,你去叫赵全来见我,我要问话。”

    索性爹爹还没回,和他坦白的事先放一放,要想避免惹上刺史千金的麻烦,还得从赵通的娘子入手。

    不多时,赵全拖着身子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给小姐请安!”赵全只进门时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入目的是自己膝盖处磨薄了的裤子,上面还粘着一块一块的干泥巴。

    青梅拽着他的后脖子拉他起来,“站着说话,咱们不兴这个。”

    赵全缩着脖子站起身,心里有些发怵。

    他兄长被自家房子砸死,本就和老爷没关系,再说要是兄长没偷懒,那道梁肯定砸不到人。

    如今霍老爷作为雇主愿意为他家修缮房屋,又给了丰厚的抚恤,这是他从来不敢想的事。

    小姐找他不会是想把抚恤要回去吧!

    他哆哆嗦嗦的站着,让人看着越发觉得可怜。

    “你别怕,我问什么如实回答就好。”

    即使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他依然如此畏首畏尾,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或是什么魍魉妖魔。

    如同他们霍家应对崔家时一样,地位和阶级好像不可逾越的鸿沟,又像弱者对强者天生的惧怕。

    早早从赵通娘子那里下手一定行得通,只要安抚好赵通的娘子,她便翻不起什么浪,就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欠了崔恒那么大的人情。

    温柔的声音里,赵全终于抬起头,看向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姐。

    她只是随意坐在那里就跟仙女一样,脸好像白面馒头一样白白净净,比他在庙里看见的菩萨石像还好看,再想想宽仁的霍老爷,心里没那么怕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她问。

    “家中父母早几年病死,只有兄嫂……”他梗了梗脖子,小声说:“如今只剩嫂嫂了。”

    “她在何处?”

    “小姐,小的正想去给嫂子送信,她在城里的大人家做活,恐怕还不知道兄长的消息。”

    赵全抢白道,哭丧着脸,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会赶车吗?”

    前后不搭的话把赵全问得一愣,头比脑子先一步说出答案,点完头才回答道:“给老爷赶过牛车。”

    他十岁刚出头时,老爷来田庄巡视,他赶着牛车拉着老爷在田边走,还因为赶得稳得了老爷一句夸奖。

    “正巧我今日要回城,你为我赶车,也好顺路去送消息。”

    那再好不过了!赵全眼睛终于亮了,又要跪下去,青梅眼疾手快扶上一把,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少年。

    外面有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楚,是霍启和青竹回来了。

    赵全还记得慈眉善目的霍老爷的好,转过身行礼,霍云霄吩咐道:“去准备准备吧,半个时辰后就出发。”

    赵全得了令小跑着离开,赶回去把藏起来的抚恤挖出来带在身上。

    昨夜大雨,田间还十分泥泞,霍启只浅浅围着田埂走了一圈就粘了一脚的泥,他在院子里跺跺脚,免得把泥带进屋里。

    “爹,我有事和你说。”霍云霄咬着嘴唇,决心坦白自己重回时光的事,让她一个人对付崔家实在是太难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青梅看这架势,有眼力地把门关好,和青竹一起守在门口。

    屋子里的霍云霄一脸严肃,尚有稚气的脸紧紧绷着,霍启正襟危坐,等着女儿的话。

    “爹……”她的话在嘴里转悠了一圈,还是先试探道:“崔恒轻浮,我看根本不是良配。”

    霍启一愣,要说青州城里的青年才俊也有不少,但其中模样最端正、家学最深厚的非崔恒莫属,他怎么会……

    “乖女,何出此言?”

    “我去碎玉山那日,他独自上山找我,趁四下无人,欲轻薄我!”

    第一次将崔恒的真面目揭露出来,担忧、畅快、屈辱和委屈突然卷上心头,只是说出这几句话,她就感觉自己想打人了。

    “不仅是那次,昨日崔文茵约我看驴鞠,长史家的侯公子和崔恒也在,看到一半时,侯公子将文茵叫走,只剩我和崔恒,他……”

    ‘砰!’霍启的大巴掌狠狠趴在桌子上,茶具颤颤巍巍地原地晃了两晃,他怒目圆睁。

    “他竟然敢欺负你!乖女别怕,爹这就去找崔恒算帐!”

    霍启腾一下站起身,顾不上换双干净的鞋子就要往外走,真是一刻都等不及。

    “爹!等等……”霍云霄的委屈和火气被他那一巴掌拍个粉碎,眼看他收不住脾气,拉着爹爹不撒手。

    她还没说完呢!

    “爹,我没吃亏,他把我推在桌子上,湿了半身茶水,我愤然离席,没去他点了迷香的房间。”

    霍云霄不敢耽误,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说个清楚,免得他爹一碰见她的事就上头。

    本来对付崔恒就是要不动声色、徐徐图之,如果想要撕破脸,早在她第一天回来时直接退婚不是更省事。

    “什么?还有迷香!没想到崔恒竟是这般做派,乖女别怕,我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不解释还好,一说他更火大。

    女儿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生怕他控制不住冲出去。

    他想起城里适龄的女儿家们各个把崔恒视作东床快婿,以为女儿还对他有余情,顿感痛心疾首。

    “乖女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咱们家好歹有些财力,就算攀扶不上高门,在青州还挑不到一个好儿郎?”

    眼见女儿还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霍启沉下心,苦口婆心劝道:“有人才貌双全,有人平庸无能,可只要爱你敬你便都是好夫婿。崔恒心思不正、表里不一,如此善于伪装又出身不凡,咱们这种商贾之家拿什么和他周旋,要有多远躲多远啊!”

    房间里隐约有霍启的声音传出来,虽然听不真切,但声音浑厚有力,青梅和青竹对视一眼,心里打鼓,他们两个年纪轻,还没见过老爷这么激动呢。

    俞伯摸摸胡茬,想起上一次老爷不再沉稳的场景,那时夫人疼了一整晚,开始还能哀嚎,后来没了力气,只能听见老爷不安地踱步声。

    后来小姐呱呱坠地,哭声比男孩还响亮,老爷还没开心多久,夫人却没了。老爷忍着丧妻之痛亲自照顾小姐,这么多年将爱意全都倾注在小姐身上,连个续弦都没有。

    相依为命的父女俩重新坐好,准备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心。

    “乖女,幸好你和我说了,不然哪天崔家下了聘礼,可就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霍启的后背生出一层汗,不敢想象女儿嫁给崔恒后会吃多少苦。崔恒能使出阴招对付女儿,可见是个好色的阴险小人,自己的女儿从出生起就没吃过苦,就算是崔氏也不配让她忧心。

    “爹,其实……”

    如果连最亲的爹爹都要防备,那她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霍云霄攥紧袖子,将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我其实已经嫁给了崔恒,成婚那日,尹红铃和崔恒偷情被我撞见,我吵着要义绝,却突然腹痛难忍,呕血不止,后来你也被他们害死,霍家被崔恒变卖,他们却跑到京城逍遥。”

    自她说出第一句话起,霍启拿着茶杯的手就僵在原地,愣是忘了送到嘴边。

    霍启的杯子险些拿不住,几滴茶水抖落在衣襟上,别的暂且不提,他的女儿怎么比他死得还早!

    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实在太明显,霍云霄怕他不信,接着说道:“昨天中午雷声大作,我突然想起正是这晚田庄死了人,那人的娘子在刺史府做事,与刺史千金的奶娘沾亲带故,后来咱们家的租户集体退租,是崔恒出面牵线解了误会。”

    “昨晚我本意是让所有佃户离开家,没想到赵通还是死了。”

    霍启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昨日女儿执意任性时他还纳闷,他们霍家世代为人宽厚、处事仁义,云霄更是善良正直,不会没来由地为难佃户们。

    想来她说的没有虚言,但……

    “乖女…你说的都是真的?”

    话问出口,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女儿从小聪慧懂事,没必要编谎话蒙骗他,况且要在崔恒和女儿之间选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那必定是女儿。

    “我这就去崔家退婚!”

    霍启斩钉截铁。

    崔家如果有几分傲骨,便不会为难,可如果都是崔恒那等小人,今后他们霍家在青州可怎么混呢。

    “爹,眼下想退婚的事还太早,需得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我稍后便和赵全一起去找他嫂嫂,看看到底是谁翻出的浪。”

    “好!放心大胆地去办,有爹呢!”

    霍启宽厚有力的手掌抚上她的肩膀,女儿已经长大了,她有胆识、有主见,又不失活泼烂漫,简直是全天下最完美的人。

    他坚定的话好像一支强心剂,让霍云霄跟着振奋起来。

    再不济,她看向满脸心疼和欣赏的父亲,他没有质疑半句,也没有插手制止,而是作为坚强的后盾,支持她做任何事。

    她没有什么可怕的,哪怕上策最终无路可走,还有下策,大不了退婚后卷铺盖走人,难道崔恒还会天南海北地找她报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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