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想起她刚才坐在地上的楚楚可怜模样,不禁脸一红,人一旦无事分散精力,脑子里就会浮现乱七八糟的画面,暗骂该死。
白伩注意力全在妹妹身上,察觉不到白城的不自在,在发现白知渝放在被褥下的双手缠着绷带,又心痛又心惊:“这怎么回事?”
白知渝扭头看了眼白城,他这才从走神中回来,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说,白知渝明了,垂下眸子眼含泪珠,满面委屈:“当时人多混杂,我被两个牙婆带走卖掉,后来是二哥救了我。”
白伩想起巷子里那两具尸首,扫了眼小玉,见她一脸茫然,许是什么都不知,急迫地问白城:“买主是谁?长什么样?”
“天太黑没看清,见我过去他们就跑了,我怕阿芙有危险,就没有去追,带着她暂住客栈。”白城也不擅长撒谎,险些结巴,额角有冷汗渗出,应是白知渝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事,他也不知这样回答她满不满意。
白知渝冲着白城勾唇一笑,已勾走白城魂魄,难为情地挠头,又开始魂不守舍,就听她回答:“无碍...没必要去追究,大哥搞这么大动静,他们躲还来不及呢。”
“这并非我本意,只是想揪出幕后主使。”白伩在他二人间左右巡视说,“总感觉那人并非不知你身份。”
他还有更多问题,比如白城是如何准确无误找到白知渝的,又为何与朱云憬大打出手,他有没有去过那个画舫,看白知渝身上没有烧过的痕迹,也不知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
“时辰不早了,若不是今日下元庙会,外面早就黑成一片了,快些回去吧。”白城想去扶白知渝下床,手伸了又伸,最终还是作罢让小玉来。
走出客栈,朱淮混进人群,朱元良从铺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包吃食,在他后面追:“皇叔,来吃点蜜饯。”
说着,他自己塞进嘴里一颗,又拿出几颗塞给赵云溯,正打算亲手喂给朱淮,朱淮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自己过去拿来吃,还不忘给出评价:“味道不错。”
“给个机会嘛...”朱元良见自己没得逞,想喂他吃的冲动达到顶峰,将蜜饯递到他嘴边。
朱淮斜眼冷漠地看他,身体微不可查地向后倾,朱元良才不看别人脸色,只要平时和他关系不错,无论对方如何,他都满不在乎地继续凑过去,眉飞色舞地说:“王妃没喂过皇叔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成为这第一人吧。”
“在本王动手之前,最好将你的脏手收回去。”朱淮还在为朱云憬的事生气,现下非常烦躁。
他没想到老三竟敢明目张胆截人,应是无所谓白知渝如何,只要目的达成即可。
朱元良眉头紧锁“啧”了声,活泼跳脱的举动行不通,那就继续想下一个对策。
朱淮见他为喂吃食这事一筹莫展,满脑子竟是些吃喝玩乐,冷冷开口:“想几种新奇的聘礼。”
“嗯?”朱元良瞪大眼珠,不可置信地看着朱淮背影一阵,追过去质问,“和我有什么关系?到底谁成亲?”
话匣子一打开,朱元良就停不下来,在他身侧碎碎念,朱淮早已习惯,不理会朱元良,脑中盘旋着前几日白知渝送来的字条,内容是告知他拦截朱云憬与蔓姝国往来书信。
此时他早已派人着手在查,只是没想到白知渝也会知晓这些,本以为她为自保耍些小聪明,看来还是低估了她,转头问赵云溯:“许沐儒那边怎么样了?”
“回主子,还没消息...”
“尽量快些。”朱淮面若寒霜目视前方,不自觉捏紧拳头,眸中早已没了刚才的明朗,剩下的全是肃杀与果决:“看来老三还是太过顺利,若不然怎得整日想着男女之事。”
“皇叔未免太刁难人,这也不是你想快就快的事啊...”抱怨之际朱元良还不忘听墙角,赶紧接过话茬损他几句,“皇叔明明什么都知道早王妃一步,却还要装作一无所知,诓骗人家...”
朱元良又开始不停唠叨,朱淮扭头吩咐赵云溯:“先让他闭嘴。”
*
白伩兄妹三人回府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白沐山夫妻俩暂时没有声张,若今夜找不到女儿,明日只能上报官府加派人手。
自从女儿闹着嫁给憬王开始,就没一刻消停,叶凤仪一直踱步,刚被安抚着坐下,焦急难掩,不停搅着手中绢帕。
白沐山扶额闭目,无声叹息,夫妻二人一阵匆匆脚步,只听周管家远远喊到:“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叶凤仪快白沐山一步冲出去,就见三人踏着夜色走来,高兴得热血上涌险些晕过去,被身旁婢女搀扶着向前。
白知渝快步上前唤了声“娘”,叶凤仪紧紧攥住她双手,泪水滚落,薄唇轻颤哽咽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女二人在外交谈,白伩将整件事来龙去脉简要讲述,白沐山只觉其中漏洞百出,余光瞥向白城,就见他瞬间回避视线暗暗捏紧拳头,只一眼就知自己猜的没错,也没当场拆穿。
看着白知渝手上伤痕,叶凤仪不敢想象她遭遇了什么,将人揽入怀中,轻拍她背,还如孩童时那样安抚:“娘在。”
因涉及女儿名声,屏退所有下人,此时只有管家在场,既然不是真实情况,两个小畜生之后说了什么,白沐山已无心去听,只担心夫人身体,他掠过二人上前劝解叶凤仪莫要胡思乱想。
已是深夜叶凤仪心中放不下,执意拉着女儿同寝,将白沐山赶了出去,观察夫人已恢复血色,他也放心离开。
“父亲,若无事孩儿同二弟也回去了。”白伩心思单一,不会思考过去的事,今日能将小妹找回,就已经是因祸得福,回想事情原委只会给自己增添烦恼。
白沐山点点头,就见白城一声不吭,悄无声息地跟在白伩身后,脚步散乱,迫不及待想要踏出门槛。
“白城。”
闻此声,白城顿住脚步,机械般转身,他低垂着脑袋,额角汗水不易察觉流下:“伯...伯父...”
“昨日纪统领说你预支了下个月的俸禄,不知方不方便讲讲所为何事。”
白伩听着与他无关,拱手退下,将房门轻轻掩好,只留二人在屋内,白城只感觉空间异常压抑密闭,心跳越来越快,他不敢抬头,因为此时定会露出马脚。
见他迟迟未动,白沐山拧眉:“转过来。”
白城自认为整理好状态,将头抬高些许,依旧不敢直视。
白沐山先是上下打量他,这副心虚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起疑,孩子还是那么单纯易猜,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搓着手指问:“很热吗?”
屋内发出的没一声响,对白城来说都是“致命”的,白沐山的笑声更是让他头发发麻,声音细若蚊蝇:“不...不热...”
在听到伯父点他大名时,白城就知道完了,还是没能逃过白沐山的法眼,什么俸禄不俸禄的,都是说给白伩听的,他就知道之前那眼神不简单。
白城不擅撒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他也会浑身不自在,更是自小在白沐山身旁长大,一举一动都被他猜的明明白白。
白沐山也不着急,漫不经心地扬了扬下巴,示意白城坐下:“那就如实交代吧...”
白诚哪敢坐下,他活动了下紧绷的身体,又在原地晃了晃,才将事情来龙去脉如实陈述,包括遇到朱淮,也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白沐山:“侄儿怀疑,庄王殿下早就在京城,不知在筹谋些什么,会不会对白家不利?”
白沐山眸光黯淡,他知朱云憬并非安分守己,没想到竟是毫无廉耻,宁愿毁掉也不放过,无非就是为了白家势力。
他白家只效忠圣上,从不结党营私,更不会站队哪位皇子,别说是嫁给庄王,就算白知渝嫁给太子,他也不会力挺太子。
“莫要揣测皇家。”听了白城的话,白沐山心思并不在这,“许将军来信,近些日子蔓姝国兵马在我军交界处烧杀抢掠,百姓不得安宁。”
“祖母寿辰才回来几日,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忽地想起一个多月前刚回来时,白知渝为了朱云憬哭闹寻死地场景,白城感叹世事无常。
经过跳湖一事,险些丧命的白知渝就变了心,若不是从她口中得知朱云憬种种歹毒心思,还要以为是她不长情。
“看来等不到阿芙大婚了...”白沐山回过神来,神色黯淡带着遗憾,收敛了情绪才抬眼对白城说,“以忠,你也随时做好准备回边关。”
“是。”若是不能看着白知渝成家,此次出行白城放心不下,又不知该将这些话交代给谁,白伩与她一奶同胞,还用得着他过去高自标置。
*
白知渝抱着暖炉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她在府中修养半月,母亲兄长每日都来探望,今日难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