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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杀·清算已毕

    祝钦云缓缓起身,看向章泽丰道:“朕记得,皇后的病,一直是章太医在主治。”

    “陛下,”他鬓发皆白,凄声惨色,不住地叩头,却说不出其他半句话来,只一味“陛下、陛下”地叫着。

    祝钦云对李革新道:“叫严忍冬连夜去审,话吐干净了,诛九族。”

    “是。”

    那边,章太医早吓得直直向后仰去。与章太医同谋的一干人等,此刻紧紧围在陶然身侧,千呼万唤地请他救命。

    “陶大人,陶大人,万勿将臣的稽查录交上去,陶大人......”

    陶然缓缓闭目,心有不忍,只朝李革新道:“李公公,稽查日志我已分好,还请公公交于凤仪殿贵妃娘娘再审,以求无误。”

    语罢,他艰难地从众人中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时值亥时,闷雷响过皇城的夜空,暑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凤仪殿外,谢秋柳及满宫之人被禁军提溜着走,凄厉的叫声,又重又快的脚步传进静堂的耳朵里。

    她缓缓坐下,低头看着那瓶杀了四喜的药丸,问杨绪道:“这真的是解药?”

    杨绪点点头,深深叹息:“谢正秋给的的确是解药,但我们让四喜染上的,却不是真正的血蛭散,而是加了红花的血蛭散。”

    “加了红花,破血之症便来得又迅又猛,但原来的解药却变成了毒药,害了四喜。”

    静堂皱眉,杨绪道:“我猜这解药大约以三七、白及、血余炭三味为主,药遇红花,水泼炽炭,结成血燥之毒,化腐成脓。”

    她低头暗伤,继而抬眸道:“人命如棋,害人害己。”

    杨绪看她良久,起身道:“清算已毕,我也该走了。”

    他起身,把陶然送来的太医笔录分成两列,推到静堂面前,默默道:“姑娘若存了慈心,便只送章太医一人。若是心有戚戚,就按我分的报吧。左列者,不诛九族。”

    她双眼含泪,哀戚地看向杨绪,问道:“这世上,为什么不能一人祸,一人担?”

    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杀,还是不杀,全在她的手上。

    静堂颤抖着把右列稽查录捧起,细细看过那些名字,手抖得不能自持。他们害死了皇后,罪无可恕,但也许,其中有被胁迫的人。也许,这些人家中尚有无辜的老母,刚出世的孩子,毫不知情的妻子,他们也该死吗?

    就像季家,全该死吗?

    静堂想到那日的火光,痛苦地摇着头。静言进来,她哭道:

    “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再去见一次严忍冬。哪怕皇帝要杀他们,也求他至少保住他们家人的性命,不要叫无辜的人枉死。”

    “颜颜,你我活着,尚会向谢渊和严忍冬报仇。他们的家人若活着,又焉知不会向我们报仇,你希望陶然死吗?”

    她惊异地瞪大双眼,静言道:“也许今夜,因为你的不忍,不舍,善良,他会被暗杀,会死在任何一个地方,你又知道吗?”

    静堂闭眼,皱眉,捂着耳朵哭道:“我不想听,姐姐别说了,我不想听。”

    “颜颜,”静言比她清醒,“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姐姐,让我出宫吧,”她哭道。

    就仿佛几月前的自己,对陶然哭道:“陶然,让我进宫吧。”

    “我不想再在这宫里待了,这里的每一夜都好血腥,好凄凉,我没有一夜睡得安稳。姐姐,你现在已经是贵妃娘娘了,让我出宫,去过自己的生活,好吗?”

    她是那样的矛盾、脆弱、彷徨,既想一辈子护着静言,又始终无法面对这复仇牵托出的人命与挣扎。

    她想逃了,真的想,想逃到江南去,天涯海角,逍遥自在。

    她不过是个已死的幽魂,拔舌地狱也不过如此,又何必活着呢?

    “好,”静言轻声,“你想怎样,今后便怎样吧。”

    暗夜中,右丞相府的牌匾轰然倒塌。这里曾是季家,落月阁中,严敏早被不知名地黑衣人套头带走,剩下的谢家人,各自身绑锁链,如连体婴儿一般,缓缓走出大门。

    毒杀皇后,行同弑君,罪无可恕。遑论季家谋逆,或是谢家弑君,或假或真,最后相同的,都是一堆白骨而已。

    然而,季氏姐妹却不得不看着谢家人死。一个活下来的幽灵最怕的,就是世上还有像自己这样的幽灵。

    三日过后的那个夜晚,静言和严忍冬打过招呼,带着静堂明目张胆地去了大狱。

    她仍旧是贵妃,她仍旧是宫人,两具黑色的斗篷缓缓放下风帽,一如两个暗夜中重生的鬼魅,直直地盯着谢渊。

    “谢丞相,”静言缓缓开口,“久不经见,代家父问你安好。”

    谢渊乱发垂鬓,肚腩翻涌,疲惫地抬起眼眸,轻蔑一笑。

    “谢丞相笑什么,”静言问。

    谢渊抹一把脸,嘲讽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看本相落魄了,就想来讨个便宜,顺势踩一脚,小小女子,本相会在乎吗?嗯?”

    这话叫姐妹俩都笑了,二人对视一眼,静言道:“这世上的人拜高踩低,本宫是尝过的,那滋味当真难受极了。所以本宫告诉自己,今后绝不做那拜高踩低之人,要做,就一定做个亲自把人踩在脚下的人。”

    谢渊笑得更欢了,像是忘了自己即刻便要处斩,露出了白牙。

    “本相败了,是他陶然,是他严忍冬所赐,你?”他呵呵一抖,“还被本相的妹妹毒了一次,差点儿连太子都没保住。”

    他起身,镣铐撞出迟重的金属声:“就算是死,你们季家,也永远是我谢渊的手下败将。”

    “是吗?”静堂冷声,缓缓向前,一刀插进谢渊的右胸,将匕首缓缓钻了进去。

    他全身瞬时没了气力,周身委顿下去,目眦欲裂,嘴中呜咽。

    “谢渊,自立朝以来,你便如附骨之疽,处处与我父亲为敌。为人臣子,不思忠君报国,只知结党营私、贪慕权财,与那严忍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你手掌权柄,却视百姓如草芥,纵容田制兼并,民生凋敝,祸乱京城,流民遍野。多少人家破人亡、血染黄土,你却充耳不闻,只图在这朝堂之上翻云覆雨,你配当丞相吗!”

    “你...你是谁?”

    “我是谁?”她疯了一般地嗤笑,“你可还记得当年是如何构陷我父亲的?”

    静堂猛地将他一放,任那匕首亮晃晃地插在他的胸膛上,背声道:“前朝皇帝殡天,我父亲两朝元老,忍悲恸替新帝祭天,次日京都流言四起,说我季家背弃旧主,首鼠两端。你利用皇帝的私心,操纵佞臣,将多少忠臣良将逼迫至死,我父亲一生清正,却被你害得身败名裂,你这般蛇蝎心肠、狼子野心之徒,有什么资格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谢渊!”

    她回头质问:“你当真以为自己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吗?”

    “你...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如干固的卯榫,吱吱发着难听的声音。

    “我是谁?你手下败将的季家,你最看不起的女子,季静堂。”

    “你...”他胸中起伏,“你竟然没死?”

    她冷笑,抹抹眼泪,叹道:“是啊,可现在怎么办才好?谢丞相,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谢渊瞪目,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做势便要大叫,静堂死死捂住他的口鼻,静言上前来拔出那柄插在右胸的匕首,正正朝他的心脏捅进去。

    姐妹俩皆用尽了力气,任他如何挣扎,丝毫不肯退让。对峙间,谢渊呼出的气开始愈渐稀薄短促,荷青跑进来道:“不好了,严忍冬来了!”

    两人迅速回过神来,不等他到,静堂便同荷青一起躲得远远的。严忍冬远远看见清冷的辉光下,静言一人似发了疯一般拿刀拼命地捅向谢渊,满身是血,神情崩溃地哭叫,匆匆跑过去把匕首从她的手上夺过来。

    谢渊已然死得透透的,静言却仍旧精神恍惚地乱捅,锤着谢渊的胸膛发疯道:“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

    “静言!”他皱眉,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唤道:“是我!”

    她仍是不觉,满手是血地拍着严忍冬的胸膛,脆弱地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他杀了我的父母,害死我的弟弟妹妹,季家不是叛贼,全都拜他所赐,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可以活着。”

    她哭得气喘吁吁,不能自已,甚至孕肚都痛了起来,拽着严忍冬的衣袖滑跪下去。他托着她,把静言紧紧搂在怀里,安慰她:“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他去吻她的额头,暗角之处,静言的眼色猛地一冷,恨不能捡起地上的匕首捅向严忍冬的心脏。

    可她不能这么做,她做不到。谢渊是个手脚被绑住的老人,尚且需要姐妹二人奋力搏杀,何况是身强力壮的盛年男子。

    复仇之心如水草般缠住她的心脏,静言双手死死拧住严忍冬的衣袍,那些殷红的雪垂挂在她如雪一般的指尖,凝成一株株腊梅。

    暗中,静堂同荷青看着这一幕,她指尖的一滴血低落在地上,恍然不觉,荷青拉着她悄悄离开。

    严忍冬哄了静言半晌,待她平静后,缓缓扶她起来:“这里交给我,我们回去。”

    她似是梦呓般地点点头,两人相拥走到转角处,严忍冬刚欲落脚,地上一滴鲜艳的血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缓缓抬脚,见那血滴圆圆地静置在那里,无比红艳。

    他皱眉往四周看看,刹那间,静言像是支持不住一般倒顿在地,垂坠的衣裳将那血滴尽数抹去,他抱起她时,原处只剩一点淡淡的印迹,鲜妍不见。

    严忍冬深叹一口气,抬手摸摸静言的脑袋,似是有些发热,便只能抱她走向狱外的马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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