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淮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那长老脸色霎时就变了,族长上来打圆场:“神君,成长老并非此意。他也是因着圣树一事着急了些,燕支姑娘同您在一处,自然不会是她。”
“族长!”成长老脸色难看,极为不赞成族长的话。
“成长老!”巫族族长厉声呵斥。
成长老怒火中烧,猛地甩袖撇过头去。
其他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显然心中都认定了此事同燕支有关。
燕支含笑望着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长淮的表现很合她的心意,她站直身子,朝着众人走了过来。
此地有不少枯枝落叶,人踩在上面会发出细碎的声响,燕支走地闲散随意,可这几步每一脚都踏在了巫族人的心上。
巫族诸位长老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身上,他们面上虽未表现出太多异样,但心中对她始终戒备着。
苍梧山这把凶剑曾经在人界掀起滔天大祸,甚至波及到了其他五界,而燕支这个恶魂,则一直是整个仙门的心头大患,后来更是毫无缘由地屠戮整个四海城,若非天罚降落,此时的人界怕不会如此安宁。
如今这两者结合到了一块去,更是让人难以安心。
燕支走到长淮身旁站定,视线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视过去,见众人神色紧绷,不禁笑了笑,而后她明知故问:“诸位长老可是怀疑这两件事与我有关?”
因着刚才长淮的话,此刻一时间无人敢轻易言语。
燕支也不着急,就这么笑盈盈地望着众人。
半晌,执法堂长老巫厉率先开了口:“燕支姑娘,小笙心口乃是被利刃穿刺而过,伤口之上还残留着凶煞之气,如今巫族之内只有你身负凶煞之力,故而还需你说一说寅时到巳时你在哪里。”
燕支此时心情好,也乐得做个讲理之人:“同神君一起在你们安排的居所。”
巫厉长老点头:“如姑娘所言,只有神君能够证明姑娘昨夜未曾出去。”
他这话一出,潜在的意思便是不相信,燕支耐心瞬间跌了一半。
“长老是觉得神君会包庇我?”她面上笑意不变,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长老疑我之前,可有想过,我与那姑娘素不相识,为何要杀她?还是长老觉得我手眼通天,能掐会算,未曾见过都能知晓她何时会离家?而我既杀她,又为何会留下凶煞之气如此明显的证据?”
燕支走到他跟前,直言相问:“这一些长老通通仔细想过吗?”
巫厉长老一怔,赫然反应过来,自己先入为主的偏见之意,他有些尴尬地涨红了脸:“是我考虑不周。”
巫成长老见状问道:“小笙之事暂且不说,可巫木树却是在你随神君来过此处后,才爆发的邪气,刚才压制之时,我等也在巫木树上发现了凶煞之气。此事也还需燕支姑娘给个解释。”
巫成这话语气就冲上了许多。
燕支指尖动了动,压住了想动手的心思:“成长老认为我对巫木树下手的理由是什么?”
巫成动了动嘴,没能回答上来。
“说不出来?”燕支却是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再度发问,“那成长老是觉得我的实力能够强横到在神君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而不被发现吗?”
巫成脸上彻底挂不住。
燕支视线冷冽地扫过众人:“归根结底,诸位疑我,是就事疑人还是就人疑人?”
众人被燕支接连发问,未能立即说出话来。
其实理由很简单,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答案。
因为她是燕支,是恶魂,是凶剑,所以巫族之中出了事,即便没有凶煞之气这一点,他们的第一反应也会是燕支做的。
“姑娘所言仅是一面之词。”另有一长老开口,“我等虽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如此做,可如今无论是小笙还是巫木树上的凶煞之气乃是实实在在的,你如何证明那凶煞之气并非出自你手?”
燕支掀起眼皮看向说话的那位长老,她记得先前巫族族长喊他勤长老。
她本来看在长淮的面子上是要好好说话解决此事的,既然非要她自证,她也不介意。
长淮察觉到燕支情绪的起伏,大概猜到了燕支要动手。
以燕支的性子,能耐住心同巫族这几位长老好声好气说这几句话,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就在他念头闪过的瞬间,便见燕支抬手,一柄赤色短剑的虚影自她掌中由灵力寸寸凝聚,紧接着,她抬眼,手掌上翻,猛地拍出。
勤长老下意识运转灵力抵挡,然而却无半分用处,短剑裹挟着蛮横霸道的灵力悍然轰碎灵力屏障,刺穿他的右胸,强大的力道甚至将他带飞起来,直直地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巫木树上。
巫木树枝干摇晃,枝叶簌簌而响,勤长老口中喷出鲜血,胸口处流出的鲜血从前胸后背落在地上,渗入树中。
有微风吹过,血腥气落入众人鼻息,与此同时刚才压住的邪气隐隐开始作动。
燕支收了手,冷言相问:“勤长老可有感知到凶煞之气?”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惊骇住了所有人,谁都没反应过来她会直接动手,还如此凶残,更没想到,一旁的神君竟半点都不阻拦。
巫勤长老嘴里满是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
燕支再度发问:“这般证明可够?”
“神君!”巫族族长眼见着巫勤长老生机渐失,巫木树上邪气涌动,脸上血色尽失,“神君,是我等误会了燕支姑娘,还请神君一劝。”
其他几位长老眼见着邪气又要卷土重来,纷纷急了,白着脸向长淮请求。
燕支冷声嗤笑:“神君替我说话不管用,替你们说话就管用么?”
“此事是我巫族失礼,误会了燕支姑娘,还望姑娘消气。”巫族圣女巫翎上前,朝着燕支行了巫族之礼,“待今日事毕,我等必然登门致歉。”
“圣女是真心觉得非是我所为,还是怕我破了禁制,引得森罗邪阵启动?”
巫翎一听燕支提起森罗邪阵,神色有刹那的变化,但很快敛了神情:“姑娘手腕上带着避息钏,即便动用凶煞之力,也不会留下任何气息,所以无论是小笙身上还是巫木树上的凶煞之气都不会是姑娘留下的,是另有旁人陷害。”
燕支垂眸同巫翎对视,片刻后,她笑了一声:“圣女聪慧。”
“姑娘过誉。”
燕支拂袖一挥,短剑消散,巫勤从树上摔下来,他的胸口处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喘着粗气不住的吐血,巫哏长老连忙掏出药来给他喂了一粒。
燕支越过巫翎,对巫族族长和几位长老道:“诸位若是没听清你族圣女所言,可去看看巫勤长老身上的伤是否有凶煞之气。倘若还是不信,我亦可毁了巫木树上如今的禁制,替你们提前开启森罗邪阵,让你们仔细感知上头是否有我的凶煞之气。”
她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巫族族长急赤白脸地望着长淮:“神君……”
长淮低眉垂眼,淡淡出声:“你们非要惹她。”
巫族族长喉咙一哽。
的确赖他们自己。
“是我等不对。”巫族族长深呼吸一口,“还望神君勿恼莫怪。”
“待处理好此间之事,还望族长能够将森罗邪阵一事据实相告。”长淮说完,抬步离去。
燕支虽然走在前头,但她走地不快,自然听到了长淮对巫族族长说的那两句话,她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今日的长淮比往日的长淮顺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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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是真的想把人扔进去吧。”菩提心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它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燕支升起来的血腥念头。
“是有些想瞧瞧森罗法阵怎么吃人的。”燕支顺手从一旁折了根枝条随手甩着玩,“你觉得它吃人是一口吞还是一点点吞?一点点吞的话会不会有断肢落下?”
“能别这么血腥恶心吗?”菩提心只是想想就有些恶寒。
燕支勾唇一笑:“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
“你还见过更恶心的?”菩提心听出燕支话中的意思,随口问了一句。
燕支想了想说:“算是见过吧。”
“照你性子,不得把恶心你的那人弄死?”
“还是你懂我。”燕支轻快道,“有一些打得魂飞魄散了,后来想了想觉得这般恶心我的眼睛,太便宜他们了,就把它们缚在了原地,日日重复着吃掉自己。”
能让燕支下这般狠手,菩提心心中咯噔一下:“燕支,它们吃的是谁?”
燕支甩着枝条,漫不经心地一笑,“担心是我啊。”
“不是你吗?”
“是老秃驴。”
“只是老秃驴吗?”
燕支好笑:“你作甚?要跟我抬杠?”
剖提心问她:“疼吗?”
“都说了不是我。”
“我是说,看到老秃驴那般,心中疼吗?”
燕支倏然觉得手中枝条很是不顺眼,她扔了枝条,说:“没什么感觉。”
就是后来没人在她耳边日日念叨着什么行善积德了,有些许不习惯而已。
除此之外,大约是还有些不高兴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