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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同根分支分第八2

    “是血。”

    陈由己默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

    陈由己问:“你是说是你的血让我魂魄的炁散了?”

    想起来了,她那日在屋外还好好的,进屋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划破了这史怀瑜的手臂,然后她的炁便越来越稀薄了,直至昨晚洗了澡才逐渐恢复。

    “没错。”史怀瑜承认。

    “是沾上了你的血液便会慢慢地散失炁么?”

    “小娘子很聪慧。”

    陈由己回忆,自己有沾到过史怀瑜的血液么?大片血迹必然是没有的,没注意到的地方……史怀瑜既然有这样的功法,那日在拉她进门的时候,必然就已做好了准备,在她某处故意地溅上了血。可见,这血液只需得溅上一小点便能起效。

    很快,陈由己问:“这血需得溅在皮肉伤才能起效,还是溅在衣服上也能起效?”

    “必得溅在皮肉之上才行。”

    陈由己点头:“这是魔宗的功法么?”

    史怀瑜摇头:“是我自己的功法。”

    陈由己心道:“那看来从今天开始,也要成为我的了。”口中说的是:“史家有这样邪门的功法?”

    “史家没有这样的功法。”

    史家若是知道,必然会称这样的功法为邪魔外道。

    史家有家族功法传承,可桀骜似乎是每一代家主脱不下的华服、必得要接受的家主印。一代家主承袭了上一代家主的功法,他便会觉得不足,终其一生也要创出自己的功法,而对于他所创出的功法,下一代家主又不以为意。

    在这样的回环中,史家不断有新的功法出世、传承,亦不断有旧的功法他遗失、湮灭,史家究竟有过多少功法,早已不可考。

    到了史飞鹰这代,他一如过去史家家主那般,恃才傲物,修炁的境界在江州是难有人企及的,所娶的夫人也是一顾倾城、美貌非常,那么所生的儿子必然也该是人中龙凤、天赋异禀。

    其子史佩珩着实有修炁天分,六岁便入了感炁境,七岁能够动魄,九岁,竟一举而破释炁境。多少人,辛苦勤奋多年,还不能入感炁境;多少人,在感炁境苦苦挣扎却进不得释炁之门。能在二十之前进入释炁境,便当得起一句“天赋绝佳”。

    史佩珩这样的天资无疑是史家下一任家主。

    十二岁,他已达释炁境高阶。

    众人纷纷猜测史家天才将在几岁入潜显境。

    然而,十三岁,史佩珩与史家决裂,从此销声匿迹。

    再听闻他的讯息时,他已入了抚顶山,去炼器魂去了。之后见到他的人若是谈起他,难免要说一句“性情温和”。

    也有人曾问他当初为何要入抚顶山,当初发生了什么,史佩珩却只笑笑说:“抚顶山好,花花草草好,炼了器魂,便能与那花草树木心有感应,倒也有趣。”

    若是有人说:“你这样的天赋,只是炼器魂岂不浪费?”他便说:“兄台是没有炼过魂器,这才不知道炼魂器的妙趣。”若是有人怒其不争、说急了眼,他便敷衍道:“兄台说得在理啊!”这便让人怒其不争也没个入口。

    可惜,史怀瑜出生在史佩珩十三岁之前。

    在这样天纵奇才的兄长之下,史怀瑜不曾受到过任何人的青眼。

    史怀瑜于史佩珩之后的第二年诞下。在修炁一门,他们被父亲史飞鹰一同教导。同样的教导,天壤之别。

    他五岁,史佩珩六岁,史佩珩能感炁了,他不能。他对自己道,等他到了六岁,也能入感炁境。

    从六岁的生辰,到七岁的生辰,每一天的清晨都是希望,每一天到了亥时便成失望。

    七岁、八岁、九岁……每一天都从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封存、积攒,一个个日子里慢慢酿成了苦痛、不甘与怨恨。

    八岁之前,他与史佩珩一样,到了戌时便入睡;自八岁的某一天开始,他修炁修到亥时才停,入睡时间一刻一刻延后,他却迟迟感知不到自己魂魄之炁。

    他自然是问过兄长修炁心得,但史佩珩说得似乎很是容易,可是到了他身上,就不行。

    八岁、九岁、十岁……十岁生辰刚过不久,一日,说不清到底是如何的,他感知到了自己的魂魄之炁。

    这时,史佩珩十一岁,已入第三重境界的释炁境两年之久,达到了释炁境中阶;而史怀瑜,刚刚入第一重境界,感炁境。

    其实史怀瑜入感炁境的时间在常人中并不算晚,只是他生在史家,这样的时间便太晚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为入感炁境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

    事实递给他一张无纸的信笺,是对他天赋无可辩驳的评价。

    看见他父亲鄙夷不屑的眼神,他只想做得更好,便也只能愈加努力。

    然而天赋便是这样冷酷无情,他日日钻研,总弄到几近子夜,然而境界却好像滞涩在了感炁境初阶。

    从五岁,到十岁,如今已快到十一岁生辰,他忍受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最终只是得到了他父亲的一句“我都不敢请人来。若是有人知道史家出了这样一个十一岁也仍是感炁境的废物,史家的名声就毁了。”

    十一岁的生辰安静过了,只是家中几人草草吃了长寿面、说了些吉祥话,史飞鹰连吉祥话都是冷着脸说的。

    史佩珩倒是很高兴的样子,说史怀瑜若是修炁不好,正好脑子聪明,可以帮他打理家业。

    一日史怀瑜起晚了,院中见到他父亲,他向父亲道了他的瓶颈,史飞鹰只斜乜了他一眼,对他毫无回应。

    事后,史怀瑜偷偷问史佩珩,说父亲是不是很讨厌他、见了他就烦。史佩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史怀瑜又问,史佩珩觉得他脑子好是不是真的。史佩珩便说,当然是真的。

    史怀瑜笑了笑,说,以后史佩珩当了家主,他就辅助史佩珩打理史家。他还说,如今史家的功法有创新的、旧有的却都流失,是该编纂一本书册,将史家功法记录下来,也好造福史家后代子孙。

    史佩珩说,那便太好了。

    那天以后,史怀瑜便匀出大半精力给文书编纂,学着文章、图画之类。明明他父亲对他也不怎么关注,可是他对修炁一懈怠,史飞鹰便察觉了。

    父子交谈时,史飞鹰大为光火,将史怀瑜的书籍甩了一地,道:“史家儿郎,要不修炁有成,要不死。”

    史怀瑜道:“我在修炁一门上并无天赋!那日我听见了!父亲说我修炁修成这样没脸见人!所以我的生辰也是草草地过,不像兄长生辰那样宾客如云……那不如就像哥所说,他成了家主,我就辅佐他,将史家功法编纂成书,流传下去。”

    “不入流的志业!”史飞鹰道,“我当家主一日,你便修一日的炁,绝无可能做这不入流的事!”

    “……”

    无言亦是抗争。

    史飞鹰怒道:“史家儿郎,修炁无所成已无颜见人!不想修炁,更是罪不容诛!我再说一遍!史家儿郎,要不修炁有成,要不死!”

    出来房间之后,史佩珩担忧地问怎么样。史怀瑜正在气头上,没理他。史佩珩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他也没听进去。

    晚上,史怀瑜潜进药堂,拿了遣炁散。第二日,当着他父亲的面,服下遣炁散,狠道:“我这辈子不再修炁!”

    这不仅是史怀瑜对修炁的背叛,更是对他父亲史飞鹰的挑战。

    史飞鹰执掌史家多年,在江州无人敢违逆,他绝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威权!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更不行!

    这一刻,若他不好好教训史怀瑜,便也该废了“父为子纲”!

    他毫不犹豫,释出炁流星,这一炁弹转眼便击中了史怀瑜胸腹,打断他的几根肋骨。史怀瑜一下便咳出鲜血。

    史佩珩挡在史怀瑜面前,向着史飞鹰:“父亲!怀瑜想要辅佐我,你就遂了他吧!以后父亲不就是要把史家交给我的吗?我当家主,怀瑜辅佐我!这有什么不好?”

    史飞鹰怒发冲冠:“现在的家主还是我!你还太嫩了!这个史家现在是我说了算!”又对史怀瑜道,“你既然敢服遣炁散,就从史佩珩身后出来!”

    史怀瑜也在身后将史佩珩拨开:“我既然敢服遣炁散,自然也不会躲在我哥身后。”他赤红着眼道。

    “哎呀!”史佩珩喊道,“你们这两个人真是的!干什么都这样!有话不能好好说!”

    史怀瑜道:“和他说不了!母亲还也劝过他,他让母亲闭嘴!和他说不了一点!”

    “蠢货!”史飞鹰大吼,“一个个都是妇人浅见!我让你修炁是为你好!我养你到现在,你不为史家添光,尽为史家蒙羞!将来,你一个史家儿郎,修炁竟只到感炁境,说出去不笑掉别人大牙!等人人鄙薄你、看轻你,你就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要说耻辱,我只会耻辱有你这样的父亲!”

    又是一击炁流星。

    史佩珩赶紧又挡在史怀瑜面前,“嘶”了一声,抗下这击炁流星。

    忍了痛,史佩珩赶紧道:“父亲,我会好好修炁,日后会护着怀瑜的!不会让怀瑜别人鄙薄。”

    “不明事理的蠢货!”骂起了史佩珩,“史家儿郎,修炁只到感炁境,人人鄙薄他、看轻他,这不是你能阻止的!到后来,他自己也会鄙薄自己、看轻自己,你也会鄙薄他、看轻他!”

    史怀瑜又一次拨开史佩珩,直面史飞鹰:“你这样怕别人的鄙薄与看轻,可真是……”

    不等史怀瑜说完,史佩珩立刻捂住了史怀瑜的嘴,他干着急,却也没办法,只得两边各自安抚道:“怀瑜你长嘴是吃饭的,也不是非要说话的!”又转过头去对史飞鹰说,“哎呀!我不会的,父亲!我与怀瑜一出同根、同气连枝,我会做好家主,护好怀瑜的!”

    史怀瑜被他死死地捂了嘴说不了话,史飞鹰也看着他不说话。

    在这样焦灼、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境之下,史佩珩无师自通地初学了和稀泥:“哎呀!这样吧!这遣炁散也只有几日的功效,日后怀瑜还是可以再继续修炁的嘛!慢慢来嘛!那话又说回来,这几日反正怀瑜也已失了炁,他平时修炁十分辛苦,不如就让他休息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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