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见过那个纹身？”梁臾打起精神，期待林嘉燊的后文。
绿灯，后边的车辆鸣笛催促。
林嘉燊再度启动车辆，卖关子：“我刚约了陆韶锋一起吃饭，待会一起说吧。”
“这有什么好卖关子的？”梁臾不满，“你怎么想起来的？”
林嘉燊专注开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不说是吧？”梁臾头一扭，气鼓鼓又看向窗外。
林嘉燊余光透过玻璃反光偷偷打量她，嘴角勾起的幅度上扬，心道还是不逗她了，正打算开口，梁臾猛转回头，一脸笃定：“跟樊棹有关系对吧？”
她坐得直直的，小脑袋高高扬起，圆溜溜的大眼睛，鼓鼓的腮帮子，像只骄傲的小松鼠，林嘉燊嘴角噙着笑，点了点头。
梁臾一歪脑袋，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林嘉燊嗤地笑出声：“你把手抬起来一点。”
“干嘛？”梁臾一脸警觉。
抵达目的地，林嘉燊停稳车，梁臾依旧狐疑又防备地盯着他。
“抬起来嘛，”他柔声哄，梁臾迟疑地抬起手，他继续指挥，“手垂着，手背对着我，对对，就这样，再把嘴鼓起来，对对对。”
梁臾皱着眉，不明白但照做，林嘉燊突然拿出手机，咔嚓，定格这一刻，梁臾回过神，噼里啪啦胡乱向他打去，“你玩我呢？就为了拍我丑照！你怎么这样啊！删了删了删了！”
“干嘛删，像只小松鼠一样，很可爱啊！”
林嘉燊将手机高高举起，躲避她的抢夺，梁臾伸长手，怎么都够不着，干脆解开安全带站起来，车子空间有限，她脚下一晃，一个没站稳，反倒向他扑去，“啊啊啊啊啊——”额头结结实实撞上他的鼻梁，胳膊下意识一撑，精准磕在方向盘。
“滴————”
突兀的喇叭声划破停车场的寂静，两人皆是一愣，梁臾捂着额头，脸色有些窘迫，林嘉燊揉揉鼻子，笑得肩膀颤抖，“你——”，话音未出，便被梁臾一把捂住嘴，“不许说！”
两人对视，沉默几秒，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同时笑了起来，抱作一团。
“还好这里没人。”梁臾小声嘟囔。
林嘉燊应了一声，胸腔微微颤抖，依旧闷闷笑着，梁臾不满地拍了他一下，“还笑，有那么好笑吗？你快把照片删了！”
“真的很可爱！”林嘉燊坚持，“你先看一眼嘛~”
“是么？”梁臾抬眼，伸出手，“哦，那你给我看看吧。”
突然改变想法，林嘉燊立刻反应过来她打的什么主意，他抬手慢吞吞将手机递过去，眼看手机就要落在她掌心，猛地抽手，手机转而平稳落入他自己的口袋，“想删掉？不给。”
“切。”
梁臾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一扭头，视线转向车窗，“啊！”
“怎么了？”
林嘉燊顺着她的方向回头，就见一双硕大的青蛙眼贴在车窗玻璃上，狰狞黏腻的青黑色头套被车外那人挤压得变了形，怪物似的，林嘉燊顿时也吓了一跳。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你朋友的餐厅被打劫了？”梁臾声音有些发抖。
“别怕，”林嘉燊将她护在身后，“车门锁死了，我盯着外面，你拿我手机给一个叫钱宁西的人打电话，如果没人接或者有什么异常就直接报警。”
“好。”
梁臾照做，低头找手机，窗外的“怪物”见他们坐在车内不动，更加使劲地想往里钻，橡胶头套摩擦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与此同时，头套里隐隐传来桀桀桀的笑声。
“找到钱西宁的号码了吗？”林嘉燊问。
梁臾动作一顿，把手机塞回他口袋：“不用了，开门吧。”
“嗯？”
“开门，”梁臾死亡微笑，“暴揍陆韶锋。”
梁臾刚才是真的被吓得不轻，这下也没留情面，隔着诡异的青蛙头套就把陆韶锋往死里揍，陆韶锋想挣扎，林嘉燊立刻抬脚踹了一下他的屁股，陆韶锋一扑腾，正好落入梁臾拳下。
“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我下午还开会呢！”陆韶锋连连求饶。
梁臾又是一拳挥下，“晚了！吓我的时候怎么不认错呢？”
“林嘉燊你也不劝劝——”
陆韶锋抓瞎乱喊，话音未落，膝窝又是一脚，梁臾身子一侧，他差点摔个大马趴。
“停停停停停！”一道声音响起，阻止这场闹剧。
陆韶锋趁机扯下头套，大口喘气：“诶，我说，梁臾，你下手可真够狠的，我脸都要肿了，下午去公司，又要被传欠风流债了。”
“哦，这种事你债多不愁嘛。”梁臾淡淡嘲讽，转头，立刻挂上温婉礼貌的微笑，面向林嘉燊，扬扬下巴示意他身旁的男子，“不介绍一下吗？”
“这是我朋友，钱西宁，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大厨。”林嘉燊介绍道，“这位是梁臾梁小姐。”
“梁小姐，久闻大名。”钱西宁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声音却冷冷的，似是对三人刚才的打闹很不满意，“餐已经备好了，三位跟我来吧。”
说完，他便转身向里走，路过陆韶锋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三个人跟在后边，梁臾小声问林嘉燊：“他好像不太高兴啊？”
“没事，不是针对我们。”林嘉燊安抚。
“啊？”梁臾又想起钱西宁刚才瞪陆韶锋的那一眼，“他和陆韶锋不和啊？”
钱西宁是家里的小儿子，从小也是少爷堆里长大的，只是他长得清秀，不喜欢经商，更不耽于享乐，一心研究厨艺，跟圈子里那些二代玩不到一起去。
他讨厌逃不掉的应酬社交，一向最讨厌那种哗众取宠时刻保持完美形象的社交宠儿，特别是霍云轩。明明互相不打扰就好，霍云轩却偏偏喜欢在各种社交场合格外“关照”他，故意引起别人的注意，塑造关爱朋友的形象，有霍云轩在的场合，他都觉得自己像是马戏团里的猴。
至于陆韶锋，钱西宁最多算是恨屋及乌。
个中缘由解释起来实在复杂，还绕不开那个林嘉燊不想提的人，他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哇哦，你们A市的富豪后代圈子好复杂哦。”梁臾感叹。
“你从小处于的环境只会更复杂吧？”林嘉燊问。
“其实也还好？”梁臾歪歪脑袋，笑得无辜，“大多数人，知道我的身份都会捧着我。”
“倒也是。”林嘉燊感觉自己就多余问。
“只有祁妤灵是纯恨我。”梁臾又小声补充。
“钱西宁做饭特别好吃，别想那些晦气的人了。”林嘉燊揉揉她的脑袋小声安慰，领着她走进包间，二人落座。
钱西宁给他们介绍今天的菜色，介绍完后正准备出去，陆韶锋叫住他，请他找人拿个冰袋来敷脸。钱西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了。
“嘿！”陆韶锋不满，不想惹事又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向林嘉燊撒气，“你选的什么地方？他这地方平时请我我都不来！每次一看见我就像见了瘟神一样，也不知道哪惹到他了！”
林嘉燊语速极快地小声回敬：“本来也没想带你。”
闻言，陆韶锋差点跳起来，刚要发作，就听梁臾问：“你那破青蛙头套哪来的？”
“这个？”陆韶锋瞥了眼桌上惨兮兮的青蛙头，云淡风轻，“昨晚在酒吧玩的时候主题活动道具，没注意怎么带出来了，这不正好用上了？”
“呵呵，”梁臾冷笑，“你被人讨厌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陆韶锋吃瘪：“我惹不起你，我忍。”
恰在此时，服务员开始给他们上汤品，每人一盅老火靓汤，梁臾揭开盖，热气扑面，香气扑鼻，心满意足地尝了一口，抬眼却见陆韶锋一动不动，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可以忍。”陆韶锋咬着牙，隔着毛巾从汤盅里取出冰块，一脸窝囊地冰敷。
林嘉燊先是故作平常地瞥了他一眼，但见他憋气冰敷的样子又想起之前看过的用河豚擦鞋的短视频，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就不该来！”陆韶锋白了他一眼，“按钱西宁这个性子，他今天就不会让我吃好！”
“算了算了，”梁臾宽慰，“你还是想想自己哪得罪他了吧。”
陆韶锋：“你这话不如不说。诶，姓林的，赶紧说正事。”
林嘉燊敛起玩笑之意，问梁臾：“我也是今天看见宁茜才想起来的。宁茜昏迷那次，我领着樊棹一起去的医院你记得吧？”
梁臾点头，随即明白了，“老虎纹身是那个100万？”
“嗯，我到的时候樊棹被他们按在桌子上，他们威胁要剁掉他的手指，我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人拿着刀，差点就剁下去了。”
“你喊‘住手’了？”梁臾问。
“嗯。”突然打岔，林嘉燊有些怔愣。
梁臾小声恨恨道：“还不如当时就给他剁了。”
林嘉燊知道她是心疼宁茜，在桌下牵住她的手，又继续说：“当时是傍晚，光线不是很好，但我确实在挥刀的人手上看见了那个纹身。”
“你确定？”陆韶锋放下冰袋，回过神来。
“确定。”
“那个樊棹是你弟弟吧？你去问他不就行了？”
“我和他算不上兄弟。”林嘉燊不远多提这事，“总之，找他要信息没那么容易。”
“这简单。”梁臾低头摆弄着手机，“我已经跟张琪说了，她那边案子施加点压力，再找人暗示他花钱能保释，他走投无路了肯定会联系你。”
“好，如果后天樊棹不联系我，我就主动去一趟。”
“樊棹欠的什么钱你有了解吗？给个方向，我也让人缩小范围再找找。”陆韶锋问。
“赌债。”
陆韶锋蹙眉：“有点麻烦啊，霍老二在澳城的赌场生意是合法的。”
“但如果生意伸到境内就不是了吧？”梁臾沉思，“我会让人查查这条路子。”
三人商定下一步的计划，事情总算有了进展，他们心里都轻松了些，而且除了那盅冰块钱西宁没再为难陆韶锋，他们也算是平静幸福地品尝了一顿美味佳肴。
用餐后离开时，梁臾在走廊收到了程偲旭的信息：
【今天被大外甥打岔都忘了跟你说，我昨晚在酒吧约了个青蛙头，身材和活都贼好！有点后悔没摘开他头套看看脸了，这下想重温都不知道该找谁。】
梁臾看看手机，又看看身后龇牙咧嘴的陆韶锋，默默打下一行字：
【我劝你别找，回忆留在心中才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