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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半个时辰后,赵令羽带着十几个年轻汉子到达城垛处,这次他们用绳梯连接了甲板和城垛,能供人踏行。

    这绳梯又名布桥,由几股粗绳支撑着木板,像是一座横在江面的简易索桥。

    赵令羽的两个属下先行走上了船,那桥在空中没有支撑点,十分容易左右摇摆,不是训练有素的兵卒极易跌下去,十几个汉子见状在原地踌躇了起来。观棠听不见赵令羽同他们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有一人大胆站了上去,靠着双手双足支撑着身子一点点爬了过来。

    见他平安落到甲板上被船工们接住,城垛之上的众人一阵欢呼,随后便陆陆续续有人走上布桥。

    他们其中有位个子瘦小的男孩,似乎是因为身子太轻,在布桥上左右摇晃,好像枝头枯叶被风吹着打旋,观棠忍着没有惊呼出声,却见赵令羽攀了上去,靠他的身子重量稳住了布桥,那孩子才颤巍巍地过来了。

    最后众人都归位,赵令羽手起刀落将布桥砍断,回过身对观棠道:“他们就是我们在城里能寻到的所有人手了。”

    见赵令羽面沉似水,观棠猜测他大抵已知悉那徐知州将经略使夫人迎入衙城之事,开口道:“赵队将,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舱内,观棠开门见山道:“我的身份你不必怀疑,徐知州只是用我做文章。”

    赵令羽点了点头,说:“夫人的身份我并不存疑,只是有一事要同夫人说。”他的口吻让观棠心中一沉,便听面前之人道:“您先前让我将您在客栈的随从仆妇接出来,但我们去迟了一步,他们如今都被兵马营送入衙城了。”

    观棠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慌乱,随后转过目光道:“方才未在城墙上见到他们时,我想着也许他们已经逃入衙城了。”

    赵令羽心中诧异,昨日此女顶着箭雨来到水寨,他未曾见过她如此神色,于是他多问了一句:“夫人,可是有什么重要之物未曾取走?”

    观棠摇头道:“不是,只是怕徐知州对他们不利,这其中有观家的积年老仆,还有自幼陪伴我长大的丫鬟……事急从权,赵队将,我们还是快快令船行到决口处吧。”

    赵令羽依她所言,命人将海鳅船驶近罗城最初的决口处。

    此处郁江水早已越过岸堤,围堰毫无踪迹,甲板上的水寨兵叹道:“去岁知寨还遣我们来此处修堤,现在居然连个影子都找不见了。”

    “大致在什么地方?”观棠问。

    几个水寨兵商议了一会儿,指了个方位,观棠走上前观察片刻,见那处确实有一股水流稍有不同,说明水底便是堤坝所在。

    她对赵令羽等人道:“我有一计,不一定能成,但如今需先塞这处决口,再寻法子将城内水引出来,一堵一疏,或可解罗城之困。”

    众人便依观棠所说的方法,将方才捞上来堆满甲板的埽物各自拆解,做成每节长二十步的埽,再将三节相连,如此同样是六十步长,但其中能分解为三段。

    “夫人,此法当真可行?”栾慧忧心道。自从他听闻杨季安等人都被知州接入城内后,恨不能即刻进城带众人逃离。听见栾慧所说,赵令羽也转头看向她。

    观棠微微一笑,这还是她方才与水寨兵一时争执,看到那些散落在地的枝杈想到的法子。

    她想,独木自是难支,但正所谓化腐为奇,见势行事,世间万物皆有解法。

    观棠沉声解释道:“伯父教过我,带兵打仗,并非要集中所有军力。前朝平定侯景之乱的李将军也曾言,分不分为縻军,该分散的时候就需将军队分散,我想对付水势亦是如此。若以强大的力量去抵抗这洪流,两强相碰,这些埽緷便会被水流推着卷走。”

    “分不分为縻军,聚不聚为孤旅。”赵令羽低声道出后半句,观棠有些许惊讶地看他一眼,见他立刻偏转了头,便只好继续道:“将这些埽緷先放一节,于滔天水势而言,这些就像它们行路中的一颗小石子,这时候拎着由缆绳相系的埽緷再放上第二节,此时已经能将水势往旁出赶,再垒第三节,便能在不知不觉间束起三道埽緷形成的坝。二十步一放,将大家伙用绳索系在腰间,踩在那三道埽緷之上,再往下放,以此方法,慢慢地将决口处堵起来。”

    她说完,有的人面上还有疑虑,但大部分人却也觉可以一试,于是大家伙整理好能用的埽緷,海鳅船上的船工放下两艘系有绳索的小舟,各坐了十几个人,执桨往那决口处划去。

    这艘海鳅船需留守起码二十人,因此赵令羽才去寻帮手,临去之前,观棠道:“赵队将,他们恐怕是看在水寨粮草的情况下才来,但这也是舍命之事,劳烦您务必护佑他们。”

    赵令羽摆了摆手,意思是自不必多说,转身上了船。

    * * *

    百里之外,象州。

    此地环山,曾因山腹所起的云团状如白象,久久停留,移时不灭,被取名为象州。

    何昉醒来,一时半会儿有些似梦非梦,过了好半晌才想起他昏迷之前的事情。

    昨夜他与郎君、朱达志抵挡了两波箭雨后,那伙人便闯入屋内,共有八个人,他们形貌矮小,虽不似这一路南下所遇的精悍刺客,但显然是奔着这经略安抚使去的。

    朱达志人高马大,能同时对付三四个人,只是他和谢闻一人对付两个,实在吃力,后来,为了替谢闻挡身后剑,何昉一把将他推开,左手从肩膀自胳膊被划伤,仍咬牙坚持,最后直到血流过多才倒地。

    何昉收敛神思,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见朱达志正闭眼靠坐在不远处的石壁上,他身后有一尊坐姿的石雕佛像,面容柔和,杏眼低垂,含蓄而悲悯地望着身下诸人,何昉这才意识到他们在昨夜经过的那些石窟佛洞中。

    他往外一望,此时已经天明,洞窟门口守着几个身着官兵制服模样的人,何昉道不清发生了什么,便忍着背部剧痛悄默声地爬向了朱达志,随后伸出右手轻轻推了推他。

    “朱大哥……”何昉低声道。

    还不待朱达志睁眼,何昉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何昉,你醒了。”

    他回过头见是自家郎君,长舒口气,这时他头顶的那朱达志也睁开眼,说了句“何小哥”,见他以青蛙趴地的姿势趴在自己面前,疑惑道:“你怎么……”

    何昉轻咳了一声,说:“我伤口痛,起不来。”

    谢闻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坐好,说:“你放心,现在已经安全了。”他正说着,佛洞内钻入一人,朝谢闻道:“经略使,既然他醒了,我们便上路吧。”

    谢闻回头看一眼那人,对何昉道:“这是象州防御使曹佐林,昨夜便是此人救下了我们。”

    原来昨夜曹佐林等人趁雨势歇,乘船在江畔巡防,听见那野寺里有打斗声,这才即刻命人停船赶来,却不想自己竟在此地撞见了新任经略安抚使。

    一番缠斗后,留下两个刺客的活口,其余皆诛,曹佐林又安排人埋尸,折腾到巳时初,此地又下起瓢泼大雨,江面起波澜,不宜行船,曹佐林便带着众人来到佛洞旁的这一处商道,看能否拦到路过的游商车队,好运送打斗中受伤的兵卒以及谢闻等人。

    何昉醒来前一刻,正巧蹲守到了一伙商队。

    众人收拾妥当,坐上商队的马车,何昉这才发现朱达志侧腰和右腿都缠着深深的纱布,人高马大的他爬上车辕都十分困难。何昉心道,不知自己昏迷时他是否替郎君挡过几刀,一路上的嫌隙也烟消云散,本想感激一番,但见谢闻坐在对面阖目不言,眉头不展,低声问道:“郎君,您可有哪里受伤?”

    谢闻睁眼道:“无甚大碍,你的伤需静养,否则以后胳膊都难抬起来,到了象州以后我会找人将你送回静江府。”

    何昉口中嗫嚅,没敢大声反对。他方才上车时便觉左胳膊使不上力,先前还以为只是牵扯伤口疼痛导致,听谢闻所说,自己顿时有些后怕。

    车内一时无声,便听马车前面坐着的一个兵卒正在和那车夫闲聊。二人说到此次雨水漫天,那车夫叹道:“也不知道如今象州是个什么样,前日我在路上遇到个从梧州出来的人,他说梧州决堤,堵也不堵不上,害死了好些人,半城都被淹了,他为了出城还损失了不少货物。”

    谢闻听见此话,掀开马车的帘子道:“此话当真?”

    车夫回头看他一眼,因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但见那借车的军汉先前对此人礼遇有加,便点头有些恭敬又有些状告意味道:“千真万确!而且他还说,那梧州州府并未点燃烽火警示上下游,也不命百姓撤离,只是任由洪水淹城,要不是他见势头不对,雇了个蜑民送他出城,此时还不知要被困多久。”说完又补了句:“真是造孽……”

    谢闻心绪微动,眉头紧缩,此时马车行在泥泞的道路上,极为不稳,不知不觉间牵扯到脖颈处的刀伤。那裹着的棉布渗出鲜血,他转身时正巧背对着何昉,后者这才见到他的伤口。

    “郎君,你的伤……”何昉喃喃道,谢闻伸手摸了摸,感觉手上濡湿,拿下来一看,一片殷红。

    “还有多久到象州治所?”谢闻淡声问。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马车内片刻安静后,响起男子清冽的声音:“停车。”

    商队的车夫吆喝着停了车,两辆马车依次停下,本来行在前方的曹佐林见状策马回身,到了马车边问谢闻:“大人,怎么了?”

    “防御使,梧州恐有大乱,我现在随你去象州兵马营调兵,我们速去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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