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彻底降临,如蒙尘的旧纸一般。
卢妃臻选的KTV座落于杭港核心腹地。
——皇家会所。
傲踞市中心黄金地段,以奢华的内饰设计与顶尖的硬件配置闻名遐迩。
作为上流社会的宠儿,是各界名流汇聚的场所,常有娱乐圈大腕与商界巨擘流连而至。
却不料,与最该避开的相遇撞个正着。
白洛,薄阽,商彧。
三人皆怔了下。
“昭昭。”
廊道转角一身落拓西装的男人,呼吸被夺走似的,声音哽然。
一个星期内给白洛发消息,她的回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似不愿与他多聊。
知道她要准备期末考,便不再打扰。
偏偏今夜他应了客户的需求,在KTV和她不期而遇。
只是他的身侧有秘书随行。
而她与他的弟弟并肩而立。
一句称呼惹得两方人马面面相觑。
昭昭?
谁啊?
在一群诧异的目光中,穿着牛仔连衣裙的女孩,面无表情唤了声“小叔叔”。
商彧许是宴会上喝了酒,眉眼被醉意染上几分溃散,跌跌撞撞一头栽至白洛的面前。
骨节清癯的手欲触摸她的发顶,却被白洛躲开了。
“有点分寸感。”
无处安放的手悬于半空,似醉非醉的人自嘲笑了声。
他的昭昭何时对他如陌者陌生了。
一身灰败的男人,内心的涩感汹涌而至,不顾所有八卦的眼睛,声线哽咽。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放手。”
喜欢她了好多年,又找了她四年,纵有千般不甘万般无奈,又怎甘心放弃?怎会愿意将她拱手让人?
世间情爱,从不是拱手相让的云淡风轻,而是刻入骨血的生死相争。
商彧太矛盾了。
一边是资本与欲望,一边是炊烟与稻香,而他,成了悬于两者间的一缕游丝,无处着陆。
香江水潮日夜不息,却冲不淡骨血里生根的乡愁。
所以,他努力回来了。
可他的昭昭不要他了。
两波人马瞳孔无不震惊。
什么惊天大消息?
偏生倚着瓷墙孤冷的少年,置身事外似的咬着棒棒糖看戏。
他哥追女生的小把戏真他妈烂。
“怎么,都愿搁这看戏?”
奏着少年话音落地的瞬间,一道夏雷闷闷翻滚而过。
一群人悻悻收敛八卦视线,意犹未尽回包厢。
白洛示意商彧的秘书将人带走,随即亦步亦趋离去。
心脏万念俱灰似的。
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他有了本能排斥,分明她最该依赖他的。
分明初中时一周能给他拨无数通电话,捧回奖状第一个分享的人是他,感冒发烧永远有人接她的人是他。
而如今,两人成了咫尺天涯的陌路。
铅灰云层沉沉欲坠,骤雨倾盆而落。
雨是老城的旧疾,总在无尽夜复发。
和秘书交代了几句,白洛循避会所门口躲雨。
冷色的湿水汽扑了她一身,凉意和记忆一同渗入皮肤。
躲雨的屋檐下,恍忆小叔叔无畏等她。
伸手接雨,掌心接住的不仅是水珠,以及模糊的过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挺狠的,也挺绝情的。
几年的亲情散得无声。
她和他,不过是场过期不候的戏。
循着夜色复回包厢时,一群人吵吵闹闹玩游戏。
一片黑沉中,一眼望见沙发角隅的薄阽。
半垂着头,银灰碎发半遮立体的眉眼。
清癯孤寂。
“嗡!”
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震颤。
垂下潮湿的睫毛。
[喜欢年下弟弟?]
???
年下弟弟?
冰凉的手机挂绳触及小指。
白洛脑海一闪而过,无人街路灯下的兼职男生。
从哪看出她喜欢年下弟弟的?
脑补的?
梦见的?
来了心思逗弄他,谁让他总逗弄自己。
[喜欢,很喜欢。]
“洛洛,站门口干啥呢?快过来坐。”
转酒瓶的卢妃抬眼看见今夜破天荒穿牛仔裙的人。
熄了手机,慢吞吞挪至卢妃身侧的空位。
为什么另一侧是薄阽?
“洛宝,尝尝这个酒,酸甜的。”
卢妃随意挑了一杯渐变色的鸡尾酒递予她,浓黑的假睫毛一眨一眨的。
“谢谢。”
白洛浅尝了一口,忽觉自己的手机正被人一寸寸移动。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顺走她的手机!
光明正大,毫无偷感。
除了薄阽,还能是谁?
小幅度转了转眼球,身侧干坏事的人似有所觉,倦倦掀着眼皮。
视线一触即分。
不和似醉非醉的人较劲,任他拆卸自己的手机挂绳,明晃晃嵌入他的手机壳孔。
一个不值钱的爱心挂绳,送他了。
正好爱心上的字母是Y,符合他的“阽”。
“阽,今早你干啥去了,游戏打一半就退了,给你发消息不回。”
游戏掉了两颗星的沈辞肆,有意无意秋后算账。
学校论坛上爆料他和女朋友约会的时间,和他结束游戏的时间基本吻合。
二十分钟可以做任何事情。
奢靡的包厢,红与黑的极致碰撞。
衬得穿白衬衫的人影晦暗不清。
是白洛晨间于艺术楼自他身上褪下,覆于己身一整日,黄昏卸下,复被原主套上的衣服。
清淡的茉莉香挥之不散。
薄阽眼尾半拢着,眸底一滩薄凉。
“论坛上不说的清清楚楚吗?”
得,证实了。
艺术楼,女朋友,约会。
“不是,阽,你别吓我,你真有女朋友?”
“不是都传你性冷淡吗?”
“不对啊,咱学校哪个女生能入你的眼?”
“难道是校外的?美艳姐姐类的,还是乖乖女啊?”
各种问题腾空而出。
“逗你们玩的。”
偏生当事人表情冷冷拽拽的,余光却瞧见身侧人不知何时成了小醉鬼。
一杯长岛冰茶一杯倒。
“……”
一群人无语相觑。
昏昏沉沉的白洛,只觉耳膜嗡嗡作响。
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兴致缺缺,一个人百无聊赖投着桌上的骰玩。
怎么都是一?
什么运气啊。
“洛洛,喝醉了吗?”
卢妃不知何时让座邬凯的,知道他家境好,有教养,喜欢白洛很久了,有意撮合撮合。
白洛的指尖一顿。
“没有。”
猛然间弓直蝴蝶骨,醉的一塌糊涂偏要说自己清醒。
落地窗外,雨下得狠了,浇透了整座城市。
邬凯的视线直勾勾落及她的侧颜,唇不点而绯,颊不妆而粉。
很难令人不心动。
喜欢如野草,生生不息,割不断,烧不尽。
想过放弃千万次,心动一次全败北。
他的目光尽数烙印薄阽的视网膜上。
啧。
和他抢人,想都别想。
一群人散场时已近凌晨两点。
白洛清醒了一些,但大脑发空。本就认不全人,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会所门口的瓷砖面积了薄薄一泊水,倒映着背影如蝴蝶漂亮的纤细女孩。
“卢妃,你怎么上大屏幕了?”
会所的对街是一处公交站,冷白的LED屏一闪而过杭大艺术节的表演视频。
一张张精致的脸庞随机抓拍,可见度低的一片湿糜中,她真真切切看清大屏幕上擒着话筒冷倦唱歌的少年。
是薄阽。
门廊檐角垂瀑,街口积涝,杭港总在雨中呼吸。
纸醉金迷的大厅内,墙隅人流聚堆,意犹未尽多聊几句。
吊板水晶灯冷冷的光,于一人指间的廉价烟卷投下灰影。
隔着汹涌人潮,黑眸望见与灯红酒绿格格不入的女孩。
她今天穿的他送的牛仔连衣裙。
挺意外的。
披散的肩发,冰白的肌肤,盈盈一握的腰肢。
蝴蝶般纤细的背影。
乖乖驻足门口听落雨声。
雨声敲打耳膜,记忆中的某个雨天陡然间刺耳。
__
每每周末黄昏,两人在家无聊时,薄阽总会抱着篮球去附近的篮球场投篮。
白洛乖乖落座休息椅,认真盯他打球。
有时会数着他一分钟内投了多少个三分球,有时鬼使神差递予水后,从口袋内捻摸纸巾擦拭他汩汩的汗湿。
他低眉压眼,她踮脚昂首,两人呼吸近在咫尺。
长夜有一种让人逃离现实的虚幻感。
彼此的视线相会,感受着若即若离的气息。
“我手中的这个球进了,能不能别讨厌我了?”
薄阽逼近她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
“行不行,我的小床友?”
特意使坏咬重了字眼。
“……”
清黑的瞳孔印着她小小的影,白洛四处张望欲盖弥彰。
“你先投球。”
实际上,她已经不讨厌他了,高中时她羡慕他美满的家庭,而自己的家庭支离破碎。
由羡生厌。
讨厌不过是心动的另一种伪装。
而今,她对他只有感谢,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感谢他收留自己,感谢他激励自己,为自己而活。
寂寂无人的篮球场。
少年左手随意垂落身侧,右手五指牢牢扣握篮球。
倏忽一跳,碎发被风掀飞一角,袒露颈骨薄薄的汗。
空心入网的清脆声凌凌回响。
“我赢了。”
他笑得坏,笑得欲,声线蛊惑般的哑。
“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能不能试着喜欢喜欢他?
下雾了,空气湿潮潮的,白洛的眼睛覆上冷水汽。
“好。”
心跳在沉默中升温。她承认,不讨厌他。
两人合着脚步节奏,趁无尽夜陷落前,一同迎接朝阳,并肩成光。
黎明不再孤单。
__
“薄阽。”
“那个大屏幕上的人好像你啊。”
纤白的手指,直直指着公交站点LED屏上的少年。
五官淡薄却棱角分明。鼻尖挺翘,带着天生的傲慢。
不知是自言自语,抑或有意所指,愣是让众生喧嚣静了下。
所有声音褪了色。
谁他妈直唤他们阽的名字?
软软的。低低的。
莫名甜。
枯叶一片片返枝。
门口狼狈覆满湿冷汽的女孩,醉醺醺的眼睛弯了弯。
“头发怎么是黑色的,是你的哥哥吗?”
掐断电话的卢妃,惶恐间掠至白洛的身畔。
太过了解薄阽的脾性,心知她对“哥哥”一次的反感。
“洛宝喝醉了,你别和她计较。我马上送她回家。”
又冲不嫌事大,津津有味看热闹的沈辞肆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快让你兄弟别计较。”
“我、我没、喝多,没喝多。”
全场焦点的小醉鬼,舌尖打着卷反驳。
一脸乖样。
“我还能……还能背元素周期表!”
她深呼一口气,开始磕磕绊绊。
“氢、氦、锂……锂、锂……哦不,是铍!然后是氧……不对,氧是第8位,所以前面应该是……钠!”
不知为何一动不动了。聚焦又涣散的视界下着一场暴烈的雨。
冷感的眼睛泪潸潸的。
“我没有私生活混乱,也不是没人疼。他们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不会有人听她辩白的。
不会的。不会的。
无人偏爱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是一盏无人点亮的灯,自己发光,自己熄灭。
“薄阽怎么没了?”
舒尔间,湿漉漉的眼睛忧伤望着雨中的大屏幕。
几分钟的视频,无数张半生不熟的面孔,她只记得卢妃和薄阽。
人海的灰度里,他是唯一的饱和色。
无论她被困于长夜,抑或囿于黑暗,她的身后永远有他在。
少年是她的昼,让冰冷的眼泪有了温度。
夜色漫灌。大厅内咬着薄荷烟的人,眼尾一线绯色。
不知是被风的,又或烟熏的。
碎发贴着眉骨,惺忪的瞳眸安静看忧色的女孩。
酒不醉人,人自醉于真。
或许喝醉方能做回自己。
眼眶红润的卢妃瞥见一身压迫感的人,一步步逼近两人。
心疼不已立时转为惶恐不安。
“阽,洛宝真不是故意喊你名字的,她喝多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行吗?”
立马把人护在身后。
身后的人却不老实,指着和元旦夜纠正她读音的少年,笑意盈盈。
“你怎么从大屏幕上出来了?”
跌跌撞撞一头栽至他的面前,两只臂弯霎时攀上他的脖颈。
一连串的动作惊得所有人忘了呼吸。
卧槽,不愧是校花,连薄阽都敢撩拨。
白洛的眼睛明亮得惊人,却蒙了一层水雾,看眼前人有了重影。
“唉,你会分身吗?”
“知道我是谁吗?”
薄阽一双漆眼,盈盈水光,兀自生出几分多情。
直勾勾盯着眼前犯傻的女孩。
小醉鬼。
“不知道。”
不知为何突然来了脾气,松开圈着他脖颈的手,重重推了他一把。
“你谁啊?”
“为什么站在我面前?”
“碍眼。”
力度大得让薄阽踉跄后撤了一步。
一连串的动作再次惊到了众人。
校花果然是校花,佩服佩服。
“阽,我替洛宝给你赔不是,她喝多了,我先扶她上车。”
倒吸冷气的卢妃,眼疾手快挽着白洛的臂弯逃离。
谁能告诉她,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为何喝醉了话语滔滔不绝。
殊不知,醉时的千言万语,是清醒时的欲言难语。
寥廓的柏油路,雨和灯火共落朦胧。
“洛宝,你这样我不放心,今晚先住我家,好不好?”
卢妃没有白洛住址的具体位置,加上她脑颅浑浑噩噩的,实在不放心。
白洛安安静静蜷身后座昏影,像只误闯人间的小猫咪。
“好哦。”
她含糊嘟囔,声音被酒气浸得又软又糯。
大厅内的余者望着门口的跑车,意犹未尽回味。
“我没看错吧,校花刚才推阽了?”
“她还搂了阽的脖子!”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上次在大排档时,校花说不认识阽啊?”
“你还真信啊?杭大谁不认识阽?”
薄阽恢复一贯的沉冷。
指间的薄荷烟燃尽,尼古丁的涩意涌入肺腑,肆意蔓延。
喉骨涩痛,比灰烬烫心。
关于白洛的家庭,他仅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间拼凑虚线轮廓。
父母离异,父亲早年去世,母亲改嫁,有个儿子。
他们绘声绘影称,她是有父母生,无父母养的孩子。
世上最残忍的遗弃,是生而不养。
白洛的过去是潮湿的墙皮,剥落时裸露旁人话语的霉斑。
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她一人知道。
近看无形,远观有意。
“走了阽,要不去我家凑合一晚呗。”
沈辞肆勾着他的脖颈,一脸八卦样。
凭他对卢妃的了解,必定会带白洛回家。
“去你家吃你俩的狗粮?”
薄阽烦躁推拒他的手,人前够腻歪的两人,人后指不定成什么样。
老城的雨季没有尽头,只有檐滴嗒、巷潺潺、河滔滔的循环。
嘴上说着拒绝,双腿却诚实走向门口轿车的后座。
背影只剩一袭淡然。
白衬衫晃着月光,梅雨味的风呼呼拍着脸颊。
拉开后座车门,一头软软的冰蓝发,猝不及防歪倒薄阽胸膛的阴影处。
白洛的额颅本抵着玻璃窗,身体软绵绵的,车门一开,惯性作用下,本能歪倒。
驾驶座上的卢妃,眼神错愕盯着后座的一片暧昧昏暗。
“阽,要不你……”
欲言又止的她,直愣愣觑着性情淡漠的少年,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毫不费力往后座另一侧一压。
清癯的两片肩胛骨,硌着一只骨节细长的手,遽然一颤。
晕乎乎睁开湿黏黏的眼睛。
会所门口灯火稀薄,一寸寸映亮薄阽攻击性极强的五官。
雾风吹得人迷了眼。
“你长的好凶。”
薄阽一张戾气骨相端得冷矜疏狂,绕有兴致盯着半痴半醉的人犯傻。
同住以来,第一次听女孩说他凶。
“乖。”
没忍住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黑色跑车驰骋而行霓虹灼眼的天街。
前座两人的眸光时不时小心翼翼打量后排两人。
薄阽松松垮垮往椅背一靠,懒恹阖眼假寐。
白洛许是酒精冲颅,伸着细白的手指,笨拙描摹他锁骨处的轮廓,动作幼稚得像在画一幅歪歪扭扭的涂鸦。
两人真不认识,假不认识?
薄阽何时好脾气让女生碰他了?
是不和小醉鬼计较?又或乐意她碰?
茫茫无际夜色。无人察觉薄阽暗爽勾了勾唇。
女孩乖得让人心尖发软。
想亲。
到底没在外人面前越了界。
卢妃和沈辞肆大二同居的,在杭大附近的小区购得一处大平层。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昧难明,气流滞闷。
黑色跑车戛然而止双车位。
逼仄后座的空气流晦涩不堪。雨中的世界缩小成唯有他们两人。
白洛很乖很乖依偎着薄阽的肩膀,舒缓的温呼吸,一下一下点着他的颈窝。
反观薄阽。
没骨头似的半窝暗处,一张皮相,一半冷戾,一半怠傲。
狭长的桃花眸阖寐,眉间藏着一整日的倦意。
杭港的夜雨循环不歇。
前排吃瓜两人望着后座奇景,悄咪咪接入全景拍摄模式,定格了惬意的一帧。
“咔嚓”一声。
冷白的光线一闪而过。
完蛋了,忘关闪光灯了。
下颚线凌厉的少年,危险展眸。
两人条件反射做投降状。
“错了,立马删。”
虚晃勾勒了一帧幻影动作。
才不删,就留着。
手指却一滑,腹纹触及了某个对话框。
照片发送成功。
雾色靡靡。
卢妃连声唤白洛的名字,人只含糊嘟囔了声。
只得放弃。
“我把洛宝背上去吧。”
欲将白洛扶稳的卢妃,耳畔落下一道寡淡的腔线。
“我背她。”
“啊?”
两道惊愕喉声撞个正着。
不愧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背她。”
阴湿的光线下,薄阽冷刺挑眉。
似在说“怕我吃了她?”
两人意味深长觑他一眼。
万年铁树开花结果了?
白洛的重量像一片云压上脊背。
她的影子软绵绵贴着他的肩胛。
骸骨嵌入彼此骨血,死生同躯,不腐不分。
负二层的电梯金属门翕阖。顶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潮湿的土灰面上。
赤色数字一格格攀升。涌动着各异的人间烟火。
透过透明的观察窗,摩天大楼的墙壁逆势而上,恰似时间急速流逝。
女孩垂落的长发偶尔扫掠他的后颈,麻痒入血。
角隅的卢妃和沈辞肆静静观察两人。
一者高大沉默。一者纤小蜷伏。
莫名有点般配,是怎么回事?
天壤之别的两人,八竿子打不着。
“叮”一声。
33层到了。
三室两厅两卫的南北通透户型。
两间侧卧,一间小卧室连着小阳台。
薄阽轻手轻脚将白洛横放床褥上,她在梦中呓语了一句模糊的“热”。
房间内橘黄的壁灯下,她的睡颜恬静。
极致纯欲。
薄阽喉管泛痒,暗自滚了滚喉结。
不知从何时起,对她的占有欲日趋强劲。
欲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