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等人看见小船正连续不断地向小岛上驶来,商量了一下,便让未靠岸的小船返回去,打算把黄豆贮存到官府粮仓里。
三个人也坐船上岸,找到了小五儿,她正满头是汗一脸笑意地指挥乡民们搬运粮食。
二皇子问道:“买这么多黄豆干什么?”
小五儿看见他们,忙过来见礼,说:“是做香皂的原料。”
二皇子说:“能做多少香皂,买这么多原料?花了多少钱?”
“十万钱。”
何承矩做过基层官员,杨延朗也管过军中粮草,两个人按市面价格估算了一下黄豆的数量,都说:“这何止三五百石?怕是千石也不止。”
众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小五儿。
“剩下的是定钱。”小五儿垂下眼皮说:“有个大商人看中了香皂,包了下半年的全部份额,急着要货,听黄管事说要去买黄豆做原料,自愿买了大批上好黄豆,还送货上门,后面还有两批在路上。”
二皇子三人面面相觑,何承矩失色道:“潮湿天气,黄豆最易生霉酸败,今年虽是少雨,可这等溽暑天气,你弄这么多黄豆,岂不坏在手里?”
小五儿这才想起此时还没有冷库、氮气、防腐剂,便也闭了嘴不再分辩。
杨延朗说:“殿下,也可以先分散到军中做为草料,日后再慢慢抽回来,殿下若给定州、沧州驻军打个招呼,料也无妨。”
二皇子沉吟不语。
小五儿知道二皇子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本朝严禁军人经商,定州部署李继隆是个名义上的亲戚暗里的仇人,沧州的傅潜保守谨慎,恐怕此事不易,雄州的刘福虽和二皇子交好,也已上了年岁,别连累他晚节不保。因此忙说:“先不用急,我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安排,运来运去,也是不便。”
杨延郎又对小五儿说:“这个岛既是二皇子常去,以后闲杂人等不能随便上岛,你的这些作坊都要开在外面,只将大宗钱财存放到岛上便可。”
小五儿想起昔日一时疏忽导致了九皇子的夭折,便点头应了,暗想是不是也该有个安全规程?无论如何,了解知道这个岛的人越少,就越隐秘。
众人协助小五儿将大批黄豆暂时先安排好,便各自走了。
小五儿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暗自琢磨道:“粮食若想避免放坏,恐怕还得深加工了卖出去才是。黄豆榨油是首选,可是会影响自家的产业,不到迫不得已,不能这样做。”
她便也有些发愁,晚上辗转难眠,清晨又早醒,打坐调息。锦书把早点放到桌上,她才起身,一边问道:“什么饭?”
“是豆浆,素馒首。”
小五儿听了点点头笑道:“这几天多吃点黄豆,也算是替我分忧了。”锦书笑着出去忙自己的营生去了。
坐到桌前,一点食欲都没有,小五儿呆坐良久,才端起豆浆碗,见里面已经结了一层油皮,随手用筷子挑起,心念一动,想起豆皮来,便将那团油皮放到一张干净纸上,起身走到门口,锦书正在树荫里研磨什么东西,便让她去厨房多要几碗豆浆过来。
锦书迟疑着站起身来,劝道:“小庄主,你不要着急,一碗豆浆用不了多少黄豆,你别喝撑了……”
小五儿笑出声来:“想到哪里去了?我另有用途!”
厨娘们听说小五儿要豆浆,见锅底上还有几碗,便又加了一把火,格外香浓,分几碗盛好了,送了过去。
豆浆送到房里就已结了皮,小五儿见锦书兀自不放心地站在一旁看着,便索性让她来帮忙,两个人一起用筷子细心挑出油皮来,一张张铺到纸上,拿到阳光下暴晒,最初那一团油皮已粘结成一个疙瘩,也一起拿了出去。
太阳暴烈,很快便晒好了,铺开晾晒的果然成了豆腐皮,那一团的看上去眼熟,尝了尝,原来竟是腐竹。
小五儿大喜,磨了不同浓度的豆浆,加热到不同温度各自试过,选取了最易结皮的一种配比,做了几十张豆腐皮和一小捆腐竹。
晚上便泡软烹饪,做了豆皮炒木耳、凉拌腐竹,物以稀为贵,乍一入口,众人都夸好吃,尤其是腐竹更受欢迎。
改日小五儿便请二皇子等人品尝,这几个人也认为别具风味,于是小五儿调集人手开始投入生产,在油坊附近开了腐竹作坊。
又让黄二郎请来押运黄豆的甄管家,给他看了腐竹、豆皮、咸鸭蛋、松花蛋、羽绒制品,试吃试穿,大力推荐,并说这里还会有不少新东西要推出来,又邀请他的东家大商人宋员外,有闲暇了到白洋淀来观光游玩。
甄管家一一应了,斟酌着各样订了些,打算先派人送回京中。
这天,小五儿正带着人赶制腐竹,玉簟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小庄主,我那边腌鸭蛋做松花蛋的人都被拉走了,每天都不出活儿,大堆的鲜鸭蛋怕放坏了……”
人手竟然不够了!
小五儿只好将人员暂时重新分配了一下,固定了岗位。以后是不是得把这些作坊分散到各处去,来保证用工充足?想到熏鸭风干鸭还没研制,军工厂也没建,莲藕下来的时候还想做藕粉,高粱下来的时候还想酿酒……这些人手从哪里来呢?
又开解自己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做什么?!
货物凑齐,与那管家交割清楚以后,各作坊都已正常运营,各自任命了管事,小五儿等人留在岛上整理账务,吃过早饭,见二皇子带着鲁成英等人兴冲冲地向城门走去,便停住脚见了礼,问道:“殿下这是去做什么?”
二皇子也站着笑道:“跟乡兵去学水势,等学会了和杨延朗对阵!刘福将军说当年攻打南唐时,左上卫将军张永德就曾派人潜入水底,将敌船用铁链拴在一起,敌船不能移动,我军大胜,剿获巨舰几十艘。”
小五儿听了大喜,笑着说道:“我也去看看!”忽然想起一事来,急忙接着说:“哎呀,可惜手里还有事要做,去不了!”
只此瞬间,便见二皇子等人脸上表情已变幻数次,十分精彩,小五儿见状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拱手告辞。
走出百十步去,才低声问锦书:“你们可曾见过人们下水都穿些什么?”
玉簟抢着说道:“短褐!还有些人老在水中都不穿衣服,小庄主你不要去看他们玩水!”
小五儿点点头,回到房里按照后世的样子做了条系带泳裤,让黄二郎找了裁缝来,给乡兵们量体裁衣。
黄二郎看了说:“若是以后有钱了,每个人有件水靠就好了。”
“水靠是什么?”小五儿问道。
黄二郎说:“用海蛟皮做的,我看见二皇子有一件,全身都能包得严严实实,不怕有礁石什么的蹭破身体。”
小五儿不解:“水兵穿什么?”
黄二郎说:“和步兵差别不大,他们就是平时在船上,又不在水里。”
小五儿觉得惊奇,笑道:“那还叫什么水兵?叫船兵算了。”
过了一阵儿,大富商宋员外果真来了。
只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生的健壮结实,行动利索,看上去颇为豪爽。酒过三巡,他举起酒碗道:“我在京中久仰兰先生,大名,今日才得一见,实乃幸事。”
其实这是小五儿最不喜欢的一个说辞,九皇子一案,传遍大江南北,你说久仰大名,久仰我什么呢?但她知已非昔日任性之时,自动把这句话归为客套,微笑道:“宋员外富甲天下,财达三江,能与宋员外合作实是小五儿之幸,合作愉快!”
宋员外笑道:“合作确实愉快,现在铺子里有兰先生的新东西,店面流水比以前又好看了不少。”
小五儿说:“还是宋员外经营有方啊。”
两家已经在合作,这次见面不过是加大些份额,所以都很放松,互相吹捧一会儿,随意攀谈起来。宋员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小五儿两世为人,多一些知识积累,说起各地的风土人情来,倒极是融洽。
宋员外忽然话题一转,夸赞起白洋淀的炒菜来,小五儿估计他是想经营豆油,便笑道:“炒菜用了菜油,可惜菜油的经营权没在我这里,要不我也能再开一条财路。”
宋员外听了便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兰先生每样新东西都不错,不知道近来还会出什么?有没经营权的问题。”
小五儿简单给他讲了分省代理的想法,又笑道:“不过香皂这半年就全部都交给宋员外经营,以后京城一带也是由宋员外代理。”
第二天,小五儿和黄二郎也租了条花船,陪着他在白洋淀上游玩。
宋员外夸白洋淀宛如江南风光,小五儿想起沧州海岸看到的芦苇荡,不禁沉思道:“也许这边比较适合生长芦苇,无棣一带的海边芦苇丛生,登州那边是否也是如此呢?”
“登州附近也是有很多芦苇荡,我那年在登州码头也看见过。”宋员外说。
小五儿听了这话存了心,便笑道:“我在沧州通商镇码头只看见了遮天蔽日的船帆。”
果然听宋员外笑道:“兰先生走的地方也不少,竟然还去过通商镇。”
小五儿笑道;“有个海商想全权代理我们的海外业务,我们过去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