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员外听到这话,眉毛一扬,说道:“兰先生想开拓海外市场?沧州码头多是盐商,若想找大客商,还是要去登州。”
“是的,听说海上贸易利润丰厚。”小五儿见他并没有这个意向,倒颇觉惊讶,索性真接问道:“宋员外无意于此吗?”
凝神片刻,宋员外说:“出海做生意虽然利润丰厚,但是风险也很大,我以前出过海,虽然也赚了些钱,差点把小命丢在外边。”
后世巨舰轮船还有沉没的,此时全凭经验操作,没导航、没天气预报,也没直升机救援,风险可想而知,小五儿说:“是啊,海上风浪太大了。”
宋员外笑道:“要是葬身海底还算是老天收我,但我遇到的是人祸。很多年前,我从登州口岸去过契丹和高丽几次,赚了些钱,也有了些人脉,本想大干一番,收集了些货物,又出海了。结果这次去的时候没事,回来的时机不对,契丹和大宋打起仗来,我在码头上被契丹兵当作奸细抓了起来,扣留了几个月,多亏了那边有个老伙伴肯替我结保,才没人头落地,钱物也快损失完了。回到登州口岸,不免又被官府查了个不耐烦,倒搭上了些钱财。”
小五儿沉思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宋员外又说:“兰先生,你我在大宋境内安安稳稳便可过上富足日子,何必非要去冒险呢?”
小五儿笑道:“宋员外说的是,所以我想找大客商代理,偶尔我也出去见识一番,不四处走走看看总是心不甘。”
宋员外听了大笑:“倒与我年轻时候一样。”
小五儿趁机说道:“难免有些年少轻狂,总要去试一试。”
“你这路子是对的,虽然利润稍微薄一些,终究少了些风险。”宋员外点点头,又问道:“不知你找客商是按‘买扑’呢?还是打算‘明状添钱’?”
小五儿一愣,说:“这个还没想过,还请宋员外教我。”
黄二郎在旁问道:“何为买扑’?何为‘明状添钱’?”。
宋员外便详细讲了一下,原来“买扑”就类似于后世的“招投标”,“明状添钱”类似于后世的竞拍,官府的小盐场及酒茶的经营权和包税都是如此招徕商户的,而民间也多有借用的。
宋员外说:“我私下认为‘买扑’估的价比较接近,客商也是量力而行,经营更平稳。‘明状添钱’呢,众人当面纷争,有时候被势所迫,会失了理智,倘若客商是受激而为,只怕以后经营不好,反倒影响了货物的销售……”
小五儿赶紧拿出纸笔记下,宋员外停住话头,观察了小五儿的“小记事本”“小铅笔头”以后,说:“这倒是方便,兰先生,你若能将你手中的东西做的精细些,只怕倒是一桩好生意。”
“宋员外果然好眼光,”小五儿笑道:“是有此打算,但还要稍等些时日。”
宋员外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腐竹作坊的香水行里,那个像莲蓬一样的东西,还有关水的开关,都很巧妙,不知是否对外发卖,倘若不卖,能否送我几套?”
原来看上这些东西了,小五儿点头应道:“员外喜欢,本当奉送,只是这些东西现在做的还不够精致,漏水易坏,怕坏了名头,正在改进,过一段时间会有更好的水件,到时候专程派人给员外送到京里。”
而且小五儿还想在房顶上装个后世的压水机,因为腐竹作坊里多是妇人,淋浴的水提到房上很费力气,河边水位高房子矮,只要做好了密封想必也不成问题。但是因为工艺受限,没有后世的各种铁管,只能用些竹子,造价低廉,所以这一系列的东西使用寿命都很短。
小五儿抽空儿去见了二皇子,禀报了宋员外的事,说:“倘若能开拓海外市场,赚的钱会多些,还有咱们何不借机派些人手扮作伙计潜伏过去?”
二皇子说:“确实是个机会,明日我让杨延朗安排人手,加以训练,用间之事势在必行,‘所以动而胜人,先知也,先知者……必取于人’。雄州已经挖了个地道延伸到辽境,原来的荒村破庙里设置了出口,咱们派了人扮作乞丐僧人过去守着,另外再慢慢找些心向故国的辽地汉民,相机而动,今年辽兵南下之前,咱们得有所准备……”
小五儿取得了二皇子的同意,第二天便给宋员外送了些精巧玩意儿,借机又说起出海经营的事:“宋员外的昔日老商伴们想必如今都已做大了,员外不去联络一下,恐怕会错失一笔好生意呀。”
宋员外笑道:“兰先生果然想要出海么?也罢,倘若不经中间人,获利更丰!我以前认识的朋友还有跑海外的,有走高丽扶桑的,也有偷偷去辽国苏州(大连)的,你若心思已定,便介绍给你互相契带一番。”
宋员外又盘桓了几天才回了京城。
天气渐凉,二皇子带着他的守城队乡兵和杨延朗的攻城队乡兵在白洋淀里大战一天,杨延朗攻破了二皇子的防线,但被挡在了他自己修建的城墙外,以张嫂等厨娘为首的“城中百姓”,协助二皇子的队伍守城,试用了叉杆、狼牙拍等多种守城器械。
小五儿等人傍晚回了岛,张嫂对着她们一通吹嘘,说的天花乱坠,把玉簟羡慕的走不开步。又拉着小五儿恳求说:“小庄主,你和二皇子说说,下次攻守城的时候,咱们也参加好不好。”
“你会用弓箭刀枪吗?”锦书斜她一眼:“还要添乱!”
玉簟鼓起嘴巴:“可以学嘛,张嫂她们不都是现学的?”
小五儿想到秋冬即将到来,只怕谁都逃脱不了上战场的命运,倒不如全都训练一番,便是不能奋勇杀敌,多一份自保的把握也是好的,至少也能临敌不慌。况且战乱一起,无数伤兵也需要照料,至少也要培训些卫生员吧?
当即问道:“如果你们不嫌辛苦,倒应当学点本领,干脆找些女子自成一队,倘若遇险,也好自保,你们认为怎么样?”
玉簟自是拍手喊好,锦书也说:“听小庄主的。”三个人便向二皇子的住房走去。
经过一个夏季的奔波和游泳训练,二皇子如今晒的黝黑,往日的丰肥也清减到结实,而且整天和士卒乡兵混在一起,不再整日迈着方步端着架子了。正在房前和何承矩、杨延朗、鲁成英、张煦等人围坐在一起喝酒,一边拍着鲁成英的肩膀一边笑骂道:“你小子记着,今天在水里踹我的一脚,我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忽然看见小五儿三人走了过来,便坐直身躯,满面春风地笑道:“小五儿,你回来晚了,未见今天激战,堪称痛快淋漓……我和延朗打了个平手。”
“恭喜殿下未败!”见二皇子心情大好,小五儿便也玩笑道。
“日后我自有赢他之时!”二皇子也随着众人大笑,随即问道:“你可有什么事?”
小五儿说:“因听说张嫂她们今日也参战了,我们想组一队女兵学些弓箭枪法,战时即便不用上战场,总可守护家园,照料伤兵。”
杨延朗听了眼睛一亮,说:“殿下,此举甚好!军中郎中太少,打仗时候,伤员照应不过来,以致于许多伤员都熬不过去。”
何承矩也说:“沿边多有弓箭社,今年忙着修建陂塘,又开了许多作坊,弓箭社都荒废了,秋冬一到,只怕辽兵南下抢掠,是时候训练一番了。”
二皇子说:“既然如此,各作坊每天抽出两个时辰练兵,你们娘子军需要什么,尽管提便是,也可先找个跌打郎中教你们如何照料伤兵。”
小五儿说:“既然我们以照料伤兵为主,便叫医疗队吧。我们要单独做些短打衣裳,有自己的标志,以便在战场上一眼就能认出来,也要做些跌打药和其它伤员有可能用到的东西,每人随身一份备着……这些只要有郎中指导,我们自己都能解决。但是我们需要有护身自保的武器,人手一件,也算不小的数量了,还请殿下支持。”
二皇子问道:“什么武器合适?刀?弩?”
小五儿说:“属下认为弩更好,女子气力有限,刀枪弓箭都要有把力气,弩更灵巧些,只要练好准头就可。”
杨延朗说:“短刀更好,你们是辅兵,平时不需要用武器,若用到武器便是迫不得已,战场上容不得耽误,弩取挂不便。”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都认为此话大有道理,遂定了短刀做为医疗队的配备武器。
小五儿等人自去招收女兵,杨延朗派了几个善于使短刀的士兵来帮着日常训练,二皇子又找了两个郎中,教些基本的外伤跌打医术,采购草药准备些简单的器械等装成药箱。
小五儿又蒸煮些绷带放进药箱,她还隐约记得考驾照时学的急救知识,也教给女兵们,想起若是紫影在就好了,能跟她学些医术。忽然想起后世的医用酒精,便买了几坛粮食酒回来,搬到厨房去提纯。
张嫂听说要把酒变浓,自高奋勇道:“交给我吧,多加几把火,把水熬个半干,一会儿你来看这酒准能变稠!”
“好,行。”小五儿点点头,猛然又醒悟道:“不对,酒性轻,都被你煮跑了!一定要等我来了再动手。”
忙找铁匠打了一套专门冷凝酒的设施管路,回去盖到锅上,张嫂点着火,酒香溢出,慢慢地冷凝口有液体滴滴答答流了出来,接到了桶里。
过了一会儿,鲁成英吸着鼻子走到厨房里问道:“什么酒如此浓香?”
小五儿正想看看提纯效果如何,便指着地上的水桶说:“你喝点看看。”
鲁成英舀了半碗,习惯性地大口喝下,脸色变得赤红,愣了半晌,说了句:“好酒。”便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