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有了几年军营生活的人,柳鸣鸾骑着乘风出了军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群不认识的人。
是什么人?
是敌是友?
为什么跟着?
眼看快到河边了,柳鸣鸾勒马悬停,调转马头等着这些人。
对方好似也知道柳鸣鸾在等他们,不一会儿就纷纷现身。柳鸣鸾在心里数了一下,有十个人,看上去竟然都有点面熟,其中一个像是首领的年轻男子下马上前走到柳鸣鸾跟前,行了个礼。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年轻男子坦然答道:“我们是奉秉钦大人的命令前来保护王妃的。”
“保护我?”
“是。秉钦大人指示,纳征完毕柳姑娘就已经是安郡王的王妃了,在进京完成大婚之前,我等务必要确保王妃的安全,不容有任何一丁点闪失。”
柳鸣鸾沉默地看着这个男子,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属下叫秉宁。”
“秉钦是你什么人?”
“是我堂哥。”
柳鸣鸾笑了笑,成了亲安郡王就要开府另居,秉钦作为安郡王的贴身侍卫自然会被授予王府的典军一职,这就开始培养自己人了?或者,这其实是安郡王的意思?
柳鸣鸾不再言语,调回马头准备向河边那条路走,身后的那些人自然也跟上。柳鸣鸾明白,自己虽然有从军经验,上过战场做过骑兵,但是这几个秉钦专门选出来“保护”自己的人身手肯定不差,这儿也不是战场,说不定单个对单个的自己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对方有十个人。
秉宁也不说话,也不问柳鸣鸾要去哪,只是沉默地带着其他人跟在后面。
柳鸣鸾也就慢悠悠的骑着马往当初和云翀约好的位置走去,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的,只是为了了结自己的一个心结而已。虽然在圣旨赐婚之后柳鸣鸾确曾想过,要是再遇上云翀一定要趾高气昂、恶狠狠的羞辱对方一番,或者对方恳求原谅时自己冷若冰霜的不屑搭理。事实上从去年的最后一面到现在,柳鸣鸾根本就没有对方任何一点音信,更别提再遇上了。
就在快到的时候,柳鸣鸾竟然看到河边站着一个人靠在树干上,柳鸣鸾以为自己看错了心噗噗一阵乱跳,不敢眨眼的任由乘风向河边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仔细一看真的站着一个人,不过看身形不是男子,因为矮小娇弱。
柳鸣鸾吐了一口气,心下一松。
乘风像是感受到了柳鸣鸾的情绪,也跟着“吁”了一声还直甩脑袋。
声音惊到了靠在树干边上站着的人,对方转过头来,在看清长相的时候,柳鸣鸾和对方都一惊,同时说:“是你?”
又同时说:“你怎么在这儿?”“你终于来啦?”
蕤儿开心地跑上前来:“小姐,小姐,我等了你七八个月了,你,你怎么才来啊?”
柳鸣鸾也赶紧下马:“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是你在这里?”
“我……”蕤儿刚要开口,柳鸣鸾一把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话,再示意她自己身后跟着一群人。
蕤儿看看柳鸣鸾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十名骑着马的男子,小声地问:“他们是谁?”
柳鸣鸾犹豫了一下,身后这些精选的高手只怕隔着十余米远也能听见自己和蕤儿低声说话,只好含含糊糊地回答:“保护我的。”
蕤儿的眼神透出惊讶和惊恐:“保护你的?小姐你是有什么危险吗?这就是小姐你这么久都没来的原因吗?”
柳鸣鸾不想解释更多,只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应该知道的:“别管他们了,你为什么在这里?怎么是你在这里?”言下之意,在这里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蕤儿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兀自低声说到:“连小姐你都有危险了,那怎么办呢?那我们岂不是更没希望了?”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开始有点呜咽。
柳鸣鸾赶紧止住她的哭腔,低声问:“好了,你现在听我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说更多的无关的话。”说完再次向蕤儿示意一下自己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
蕤儿边落泪边点头。
柳鸣鸾想了一下该怎么问,问什么,然后说:“是你来赴约的吗?”
蕤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没赶上。”
柳鸣鸾问:“让你来,是因为别人不想来吗?”
蕤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是,是来不了。”
柳鸣鸾问:“你成婚了吗?”
蕤儿一愣,摇摇头:“没有。”
柳鸣鸾问:“你们当中有人成婚了吗?”
蕤儿犹豫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柳鸣鸾:“是……也不是,你知道?”
柳鸣鸾说不出心里是失落还是轻松,只笑了一下对蕤儿说:“不知道,但是我现在告诉你,我成婚了。你看我身后的那几个人,他们就是我夫君安排来保护我的。”
蕤儿眼中瞬间充满了惊讶:“小姐,你……”
柳鸣鸾想,终于可以把羞辱云翀的话说出来了,虽然不是当面说,但是通过蕤儿去传话也一样:“我?对啊,我这可是皇上赐婚。我和我夫君在去云国之前就认识了,回来没多久就定了情,连皇上都被我们感动了,专门下旨赐婚。”
蕤儿的表情从失望转向愤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柳鸣鸾拔下自己头上的那根发簪递给蕤儿,朗声说道:“物归原主,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还你这个的。”
说完,柳鸣鸾转身上马,对蕤儿说:“没见过你这样的傻丫头,还等这么久。快回去吧,我不会再来了,要不了多久我就要进京大婚了。”
柳鸣鸾准备要走,蕤儿立刻跑上前来抱住她的腿。
柳鸣鸾见状心里有点慌也有点期待,既怕蕤儿说出自己和云翀的事,又期待蕤儿开口说的是云翀的事。
没想到蕤儿脸上的愤怒不少,但开口说的却是:“我没有银子。”
“什么?”柳鸣鸾反问:“没有银子?”
“我没有银子,我白天在这里等,晚上都是去给镇子上的人浆洗衣物换吃住,我没有回家的路钱。”
柳鸣鸾摸了摸身上,自己出来着急,也没带钱。不远处的秉宁立刻识趣的上前,丢出自己的钱袋子给蕤儿:“这里有十两碎银子,任姑娘你去哪儿,省着点花都够。”
蕤儿双手接住钱袋子,面无表情地对着秉宁说:“谢谢恩公。”说完扭头就跑了,都没和柳鸣鸾打招呼。
柳鸣鸾抬眼看秉宁,秉宁面无表情,像什么都没发生,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回到柳府,问雁已经把柳鸣鸾军营里的行囊都搬回家了。
看到柳鸣鸾回来,问雁赶紧上前:“小姐,你今儿急冲冲的去哪了啊?可急死我了,还有啊,你走了之后有一群人跟着你一起走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柳鸣鸾轻轻点头:“他们是秉钦安排保护我的人,一直到我进京为止。这段时间我也不想再出去了,就好好的在家里修养修养,耐心等婚期吧。”
“好的,小姐。夫人早就让南货铺子那边准备了从江南运来的上等玉容膏、雪颜散、珍珠蜜,今儿下午奴婢就去南货铺子取了来。反正往后这段时间小姐都在家住,奴婢必定要把小姐养的白白嫩嫩的。”
柳鸣鸾轻笑,婚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养不养的白白嫩嫩的都会成婚,不过,养的白嫩一点总是好的。
“小姐,你,你进京可要带上奴婢我呀。”问雁低低的扭捏的说。
“这还用说,不带你带谁?去哪都带着你。”柳鸣鸾掐了一下问雁的脸蛋,笑着说。
“嗯嗯,我和小姐永不分开。”问雁立刻表态。
等待婚期的日子,柳鸣鸾慢慢收敛自己粗枝大叶的性子,眼看着天气也慢慢凉了,秋雨一场一场的。
中秋这日,天气超级好,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柳家终于等到了带着圣旨和安郡王“请期词”的专差,圣旨明确告知,大婚定在腊月初十。
专差宣读完圣旨会后告知柳家人,迎亲的代迎使团是千人级仪仗队并且已经在前往达尔的路途中了,由于人数众多、声势浩大,所以行程较慢,即使提前出发也还有十数日才到。代迎使团到了达尔之后,只会有三至五天的时间行亲迎礼,因为务必要在大婚之前一个月到达京城,王妃还需要一个月时间学习皇室和王府礼仪。
专差说完这些之后,柳联和白氏喜不自禁,连连感慨剩下这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是又嫌慢又嫌快,慢是因为夫妻俩都觉得只有进京举行完婚礼住进王府才是真正的彻底安定,快是因为十数日之后夫妻俩就要眼看着自己养大了十六年的女儿拜别父母,乘坐王妃专属銮舆进京,从此山高水远再难相见。
柳鸣鸾当然也想到了这些,自己此去京城是彻底舍弃自己心中曾有过的爱恋,是离开了养育了自己多年的父母,是背负着父母甚至大伯一家的期盼奢望,是嫁给了一个自己目前尚未对其产生任何爱慕之情的男子,嫁给了一个说会为自己挡住来自这世间所有的纷扰的男子,嫁给了一个目前自己能攀上的地位身份最高的最有希望借助他的力量查明自己身世的男子……
这一天,就这样,快来吧……
等待也是煎熬……
柳鸣鸾在院子里站立久久,任这一日的艳阳慢慢西下成夕阳,金光再次洒在柳鸣鸾的身上,一年前中秋的事情已经随着秋风消逝在这西北空旷的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