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贺熹宁转身潇洒离去,徒留贺长风一人对着书案和自己的豪言壮志许下的承诺伤春悲秋。

    以宁阁内,贺熹宁卧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斗篷,烧炭的盆零星溅出点火光,而这一切她全然不知。

    她正对着手上的书发呆,脑海里都是贺文清对她所言的字字句句,贺熹宁没有一刻停止思考这些话背后的意义,倘若真的不明所以,她总是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贺熹宁在心里盘算着直接去问父亲还是私底下偷偷调查,半晌后知后觉,这两个法子都烂透了。

    父亲不让她插手这些事,更遑论真的会将贺家的困境和盘托出,偷偷调查就更不可能了,她现在既没有可靠的人手,也不似从前那般执掌中馈有自己的私房钱。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姑娘,打听清楚了。”朝雨进屋后迅速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起因是苏嬷嬷早上大闹一通说自己的祖传的镯子不见了,眼瞧她一副焦急上火的模样谷雨便发动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一同帮忙寻找,哪成想镯子没寻到,苏嬷嬷非说前几日听小丫鬟说谷雨新得个镯子,说不准就是谷雨偷的。”

    “谷雨虽然胆子小,可这往头上泼脏水的事也是打死都不能认的,小丫鬟们只敢三言两语求情,苏嬷嬷到底是年纪大手段狠辣,当场命令把谷雨关到柴房逼问,后来小公子知道了去求情,被那个老婆子又哭又闹给劝回来了。”

    “苏嬷嬷仗势欺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当然顾不上小公子,后来才有了姑娘你看到的事。要奴婢说,苏嬷嬷也太仗势欺人了,明明谷雨才是夫人指派伺候小公子的大丫鬟,怎么能任她搓圆揉扁呢?”

    贺熹宁听着,察觉出一丝不对来,“后来镯子找到了吗?”

    “苏嬷嬷带着人搜了谷雨的屋子,据说是找到了……”

    “那可真是稀奇,你何时听说过苏嬷嬷有传家宝?”

    朝雨一愣,显然才反应过来,“姑娘的意思是?”

    “你回头私底下去问问谷雨那丫头,愿不愿意再忍辱负重一次,好好出一口恶气。”贺熹宁冷冷一笑,想起苏嬷嬷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指不定长风被她私下要挟过多少次。

    “是,姑娘。”

    安排好了自家兄弟交代的事,她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站起来,把方才能想到的私房钱统统搜刮出来摆在床边逐一清点。

    朝雨对自家小姐异样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贺熹宁将首饰匣子全部倒出,她的妆奁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宫里的赏赐或者逢年过节母亲替她置办的,宫里的物件都是有来历的,万一流通出去被有心之人拿捏住了,就彻底说不清了。

    母亲置办的那几套她也舍不得拿出去典当,剩下的就算都拿出去抵了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贺熹宁暗暗叹了口气,心浮气躁在屋里来回走动。手中现银不多,就算现在开始置办产业也来不及等到银子进账的那天。

    府中的中馈一直是贺母在掌管,如果……她灵机一动,或许可以去找母亲求求情,让母亲支招!

    *

    夕阳西下,檐上的积雪泛着层金色的光芒,亮的有些刺眼。

    朝雨提前派人通传过,是以贺母那边早有准备,一路畅通无阻。贺熹宁提着裙摆的身影像只花蝴蝶,高高兴兴扑向贺母。

    “母亲——我好想你啊!”

    贺母一袭绛紫裘衣,提花暗纹辅以银线绣之,做工布料皆是上乘,笑着将她拥入怀中,贺熹宁深觉母亲今日的衣裳不刺脸,不由用力蹭了蹭。

    “好了,快站好,总是这样风风火火像什么话?”贺母拉着她坐下,故意臊她,“待会长风也要过来,若是被他撞见,看你这当姐姐的脸往哪搁!”

    “哼,那小子今日没到酉时绝对出不来,我派人看着他呢!”

    贺母惊讶道:“长风又怎么惹你了?”

    贺熹宁朝她眨眨眼,神秘莫测道:“秘密!”

    母女二人闲聊一会儿后,贺熹宁犹犹豫豫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也有一部分私心,盼着能从母亲这得到些消息。

    “阿宁,你同母亲说实话,拿着这些银子你打算去做什么?”

    贺母名唤萧舒应,虽然生养了三个孩子,除了鬓边少许的白丝以及迥异于高门贵妇的粗糙双手,眼角眉梢流露的风姿依旧不减当年。

    纵然再强大的女人,一旦成为母亲后就有了软肋,此刻她一脸担忧,生怕自己的孩子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难处。

    “就是想多些银子傍身,日后行事方便啊,我保证绝对不会乱花的!”

    萧舒应狐疑盯着她,母女连心,她直觉贺熹宁一定没对她说实话,“平日的月银攒攒足够你日常花销了,我虽然管着账房钥匙,但账面上那么大一笔银子支出岂是儿戏?你不同母亲讲这笔银子是何用途,那便算是借款,既是借款那便该有个期限,利银几何,逾期又改加几何?若是还不上,有何物件来抵?”

    一连串的质问打得贺熹宁措手不及,早就领教过母亲算账的本领,可是没想到这本领有一天能用在自己身上。

    并非是她不信任母亲,只是无论是梦还是重生一事皆无法解释,因为太过荒诞,她不敢赌有人会信她。

    于是话锋一转,贺熹宁转而提起萧舒应感兴趣的事情,“那要不然母亲你教我做生意吧!其实这笔钱我是要拿出去做生意的,这不是担心父亲知晓又会训我一顿才连你都不敢说嘛。”

    “母亲——娘——你就教教我嘛,从前不感兴趣那是我没意识到有钱能使鬼推磨……哎,您别动手呀!”

    萧舒应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这个女儿从小主意就大,惯会哄人,“安分点,老实交代,否则免谈,你现在就可以回你的院子了。”

    贺熹宁瞬间哑了声,满腹漂亮的说辞还没宣之于口就被压回去了。

    萧舒应打发了所有下人,二人默契沉默着,她什么都没说,给贺熹宁留足了思考的时间,一盏茶后,萧舒应似乎是决定退让,缓缓叹息一声。

    此时此刻与她一同开口的还有贺熹宁,她抢先一步娓娓道来。

    “娘,从小到大你都是我最敬佩的人,以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街坊邻里都觉得你软弱可欺,背地里笑话你傻,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萧舒应出身江南,祖籍却在北方,年少时随家族商队走南闯北,虽没有处处亲力亲为,可于经营生意上乃是一把好手。后来家中突生变故,死的死逃的逃,为了不牵扯更多她只能认命,谁知后来误打误撞逃过一劫。

    “我想有安身立命的本领,不止是靠银子傍身,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帮衬家中,我们家经历过生死攸关的时刻,更应懂得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

    贺熹宁除却想要说服萧舒应的心思外,一时深深的无力感涌上的心头,整个贺家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推往深渊,而她直到现在都不清楚是受何人算计!

    一次不够,竟然还要赶尽杀绝?!

    纵使今日不能说服萧舒应,孤身一人,她也决心要把幕后真凶揪出来,否则难有安眠之日!

    “娘,你本事那么大,我还小的时候,就算不靠父亲你也能把我们一家人养活,是后来父亲升迁,你为了父亲的仕途着想,才放弃了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机会,这么些年你深居后院,世家夫人们虚与委蛇的席面你更是懒得逢场作戏,你骗不了我,你根本就没放下过。”

    贺熹宁语速不急不缓,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反观萧舒应就没那么淡定了,沏茶的壶一歪,滚烫的沸水淌在案几上,她惊讶了一瞬,没料到贺熹宁会如此直白,将她看得如此透彻。

    母女连心,万千言语化作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萧舒应僵持一会儿,复又想起自家女儿的性子,最终以她点头答应从自己私账上划一笔银子作为贺熹宁宏图伟业的启动资金结束了这场会谈。

    贺熹宁得了好处,又在母亲那用完晚膳。夜风凉飕飕,把她脑子吹醒了。

    这笔银子的用处还需要细细规划一番,当下最紧要的是尽可能搜集多一点有关针对贺家的消息。

    回到小院,朝雨带来了消息,“谷雨那丫头这次吃了苦头,说只要姑娘肯救她于水火,日后定然效忠姑娘。”

    “我哪里需要她效忠,只是看那丫头忠厚,做事虽差强人意可对长风却十分上心,单有这份心我就不会做事不管。”贺熹宁解下沾满风雪的披风,一边往内室走一边道。

    “更何况,我这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贺熹宁想起了走之前贺长风那张欲哭无泪的白面脸蛋,忍不住笑着问:“你回来之前,可有细细检查他的功课?”

    一边掸去披风上的雪花,以免化成水浸湿了布料,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检查过了,天擦黑时才敢歇下……”

    朝雨笑意盈盈接着说:“奴婢说每五日所有功课都要拿来给姑娘检查,小公子马上就坐得笔直,别提多认真了。”

    贺熹宁不由失笑,疲惫了一天的身子骤然放松,困意根本抵挡不住,少顷,院子里的灯全都被熄灭,一夜安宁。

    而另一边,借着夜色的掩盖,苏嬷嬷扶着自己的老腰暗自唾骂着谷雨,正在兴头上。

    突然,窗户边传来“咔哒——”一声,苏嬷嬷吓得惊起一身冷汗,她下意识抄起身边的烛台往声源处走去,离近了才发现地上除了一张纸条什么都没有。

    她捡起那张来历不明的纸条,对着烛火的光想要看清楚上面画的什么,却忘记了自己大字不识。

    不知为何,她一反常态将纸条收好,一度坚信这一定是老天爷的旨意,一定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天,才会得此相助。

新书推荐: 【全职all】论那些奇奇怪怪的银武 重逢日 椒盐惑众 师尊才是真绝色 醉凡尘 口口颠颠啊,无辜万物迷 基建女官升职记 佛说【系统】 炊香小院 赘婿他好像看上我了(重生+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