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洪顺皱着眉头,这些日子妻子的病情恶化,他忙着照顾妻子,确实疏忽了村里的事儿,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都怪我这些天没顾上村里……”
“嗐,说这干啥。”
李远征连忙拍拍他的肩膀 。“谁家没本难练的经?弟妹的病大伙都知道,时好时坏的,严重的时候身边离不开人。翠翠一个姑娘家,也确实扛不住太多事。”
说到这儿,他也不由愁容满面。
“弟妹这病……等旺国回部队了,再让他打听打听好大夫。老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呀!”
梁洪顺苦笑着摇摇头,“算了。……“
这些年,他不是没抱过希望;可跑了好几家医院,连省城都去了,洪顺婶子的病依旧没什么起色。
他声音沉重,“她这是心病。……”
李远征也跟着长长叹了口气。“唉。咋就摊上这么个病呢。”
桃丫在外头听见,忽然想起去县城之前,她跟李旺国去梁大队长家借自行车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不像人声的嘶吼 。
想必那就是“洪顺婶子”了。
她当时就好奇,还想向李旺国打听——原谅她这个刚下凡的小仙女吧,她就是对什么都好奇嘛!
不过李旺国虽然说了个大概,却并没有透露洪顺婶子具体的遭遇。
或许他是觉着不该背后议论女性长辈的私事;又或者,这件事本身另有隐情。
不管怎样,李旺国做事有分寸;这一点桃丫很是欣赏。
她悄悄竖起白嫩的大拇指,瞅着自己淡粉色、透出澎湃生命力的光泽晶莹的指甲,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愧是她选中的夫婿!
但是,桃丫心中对“洪顺婶子”究竟出了什么事的好奇心,也被吊到了最高。
不过这可难不倒她!
桃丫打定主意,李旺国不肯细说,她就去问海棠婶儿嘛,嘻嘻!
说不定,她还能帮洪顺婶子治好病呢。桃丫暗自琢磨。
虽说她的“仓库”里的桃花酿主要作用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她也只是给海棠婶子喝过一点。
但如果给洪顺婶子喝呢?会不会缓解她的病情?
至少梁大队长看着目光清正,梁翠翠也是个正直的好姑娘,还为她的事奔波过;更重要的是,梁家跟李家关系亲近,而她桃丫,可是个爱屋及乌的好仙!嘻嘻!
屋内李支书跟梁洪顺话头一转,又聊起了老牛头和岳卫红。
桃丫对这两人可一点都不喜欢,尤其那个老牛头,那阴湿黏腻、毒蛇似的目光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至于岳卫红,身上总绕着一层雾蒙蒙的晦暗气息,桃丫也觉得他不是好人。
两个讨人嫌的老头凑在一块儿,还说她的坏话;桃丫很气愤:要不是她现下在凡间,必须遵守凡人的规则,哼哼!
她就找一根粗青藤绑成绳子,将这两个老头吊在悬崖边,拿他们俩荡秋千玩!
桃丫虽说噘着嘴,很不乐意;但她还是好奇这俩老家伙为啥要对着岳建国胡说八道,还诬陷她是“女特务”?
梁洪顺说,“老岳头倒没啥问题,他家世代住在大碾子村,估计就是嘴欠。”
李远征没好气地说,“谁叫他成天跟老牛头混?老牛头这个人,我总觉得他有点怪,不像正经庄稼人。他是建国前逃荒过来的吧?当年调查过他成分,确实没问题。可他为啥总是在村里挑事生非的?之前也有好几回谣言跟他有关,批评教育完,他嘴上说改;这才消停几年,又原形毕露!”
梁洪顺拧着眉,“嗯,那年发大水,到处闹饥荒,他带着他婆娘和闺女从邻省逃过来的。路上婆娘没了,就只剩下他跟牛大妞父女俩相依为命,逃到了咱大碾子村,就落下户来。当年我们也往他老家发过调查函,证实他身份没问题。”
李远征叹了口气,“怕是旧习气难改。听说这老家伙早年被抓过壮丁?”
“是有这回事。”
“眼下看来也查不出什么。这样,我让我家老婆子去找振山媳妇唠唠,看看她是不是跟老岳头有什么过节?老岳头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胡说八道,想给儿媳妇难看?当然,不管啥原因,这么做都不对。等把事情弄清楚,咱们非得开个会,好好批评这两人!”
梁洪顺,“是得这样。可他针对志勇又是为啥?”
李远征吧嗒了两口烟。“谁知道?先调查吧。你也别急,队上的事有我呢,再不济,如今爱国、庆国都在家,有什么事我能叫他们俩帮忙。你还是先照顾好弟妹。”
“好。有啥事也多和旺国商量,他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看出这里头的门道。”
桃丫听着里头动静,估计梁洪顺要出来了,赶紧一闪身躲进东厢房了。
刚进去,就听见梁洪顺大步走了出去,在院外停止脚步,浑厚的嗓门响起,“旺国?这是上哪儿去了?”
李旺国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送个朋友。他回家了,我刚把他送到公社赶车。”
“哦!是那个姓岳的干部吧!”梁洪顺看见了荣和平,自然明白送的是谁。
他压低声音,好奇地打听,“旺国啊,你给叔一句实话,这京城的干部突然到咱大队里来,真是来体验生活的?是不是……暗中查啥事的……”
李旺国哭笑不得。“洪顺叔!你就放一百个心!真是我朋友,他就是顺路来看看我家。”
实际情况当然是岳建国操心他,生怕他稀里糊涂结错亲,特地跑来替他把关。
想到当初自己没回家前,也对这门亲事极其反感,一路琢磨着要反对“包办婚姻“,还得给他娘好好上上课。
结果……
李旺国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笑,心里甜滋滋的,像冒起一个又一个蜂蜜水泡泡。
他推着自行车进院,把车停靠墙边,一转身——
一把将悄摸溜到身后想吓他的小仙女拦腰抱了起来!
桃丫刚才一听出李旺国的声音,就蹑手蹑脚溜出来,躲在院门后边,见他去放自行车,趁他一转背的功夫,猛地扑过去想吓他一跳!
谁知道李旺国身为侦察营营长,警觉性极高,早就从日头下的淡影和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中察觉了她。
李旺国嘴角噙笑,猛地转身接住想使坏的小仙女,轻轻松松把人举高了!
桃丫哈哈大笑;李旺国也忍不住笑了。
李庆国闻声出来,就看见他哥抱着桃丫,颀长英武的军官小心托着纤细灵动的少女,像捧着一束最名贵的花似的,既轻轻松松、又小心翼翼。
桃丫两手搂着他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两人相视而笑。
李庆国看得又酸又不服气,这算啥呀!
这臭丫头片子就会灌迷魂汤,把他哥迷得五迷三道的,九牛头都拉不回他理智了!
呜呜呜,瞧吧!都快骑他哥头上去了!
范海棠也听见动静出来,腰上系着蓝花布围裙,两手湿漉漉地张着;看见这一幕,胖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一转身又轻手轻脚地回屋了。
下午,桃丫见范海棠要去找振山媳妇说话,她早就想会会岳振山是何许人,于是蹦蹦跳跳跟着范海棠走了。这下连李旺国要带她去见岳振山都省了。
桃丫头也不回地“抛弃”了李旺国,欢天喜地跟着范海棠出门了。
更何况范海棠时时刻刻惦记着桃丫,还把珍藏的酥糖拿出来给她路上吃生怕饿着了她。
有了零嘴,桃丫更想不起李旺国了!
她屁颠屁颠跟着范海棠,脚步轻盈地,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那利索的背影,活像一只蹁跹的蝴蝶飞入了花丛,哪还记得身后那个望眼欲穿的“爱蝶人”。
李旺国望着桃丫毫不留恋的背影,心里酸得直冒泡。
唉,怎么从家里到家外,总有这么多人跟他抢桃丫?
而桃丫这个小没良心的,一根酥糖就能把她哄走头也不回!
李旺国暗下决心:以后得多做任务,多立军功,早日晋升,多挣津贴,给桃丫买下堆成山的零食,让这个馋丫头吃个够!
吃到再没人能拿零食拐跑她为止!
要不然,就凭桃丫这贪嘴又没心没肺的性子,他真怕她哪天为了一口好吃的就跟人跑了!
更何况……
桃丫不说,李旺国又不是看不出来,他早就发现了,桃丫这臭丫头,还有点好色——看脸!
当初要不是他娘说“俺二儿子长得比画报上的还俊”,只怕这个“见色起意”的小丫头不会那么爽快答应亲事!
他该感谢自己的亲生父母给了自己这样一副还算顺眼的皮相吗?
李旺国又好气又好笑。
而且,他想起刚才庆国偷偷溜到他旁边,一脸严肃地警告他看好桃丫:“这丫头心思活泛着呢!她还向我打听唐志亮来着。二哥我可告诉你,志亮那小子能说会道,嘴皮子利索,这点可比你强多了!”
李旺国嘴上训斥庆国“别胡说,少瞎编排桃丫”,面上还一本正经的,让李庆国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并没当成个事,垂头丧气走了;但李旺国其实心里也有些犯嘀咕:难不成桃丫真觉着唐志亮长得不赖?
李旺国心想: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将这么一个蔫儿坏又漂亮得像小仙女似的臭丫头,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还是得赶紧结婚!
结婚报告他已经发电报去军区了,只盼着上头早点批下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