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日子在这座精巧的囚笼里,缓慢而窒息地爬行。

    每一次日落都像是沉重的叹息,每一次月升都带来更深的恐惧。

    顾承烨如同精准的报时沙漏,每夜必定踏着清冷月色而来。

    他的脚步在寂静的回廊上敲击出沉闷的节奏,一步步踩在楚楚紧绷的心弦上,那声音还未到门口,已先让她浑身冰凉。

    门扉开启的“吱呀”声是行刑的号角。

    玄色的衣袍挟裹着室外微凉的夜露气息,顷刻便侵占满室。

    他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任何前奏。

    那双曾在战场上握过刀剑、在朝堂上翻覆过风云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易就能剥开她身上那件单薄的寝衣,也剥开她所有徒劳的抵抗。

    “不……”

    最初的几夜,这破碎的音节还会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恰似濒死鸟雀的哀鸣。

    她会下意识地蜷缩,用细瘦的手臂徒劳地遮挡自己,试图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过冰凉的脸颊,浸湿了枕畔。

    然而,这微弱的挣扎在顾承烨绝对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可笑。

    他甚至不需要皱眉,只需一个眼神,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般的眸子冷冷扫过她布满泪痕的脸,便足以让她所有抗拒的力气全部抽离,只剩下无声的颤抖。

    “乖一点。”

    有时他会附在她耳边低语,冰冷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垂,激起一阵更剧烈的战栗。

    那声音里没有安抚,只有一种掌控猎物般的命令。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行使他的“权力”。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效率,既不刻意粗暴,也绝无半分温柔可言,只是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占有。

    床幔在他身后落下,遮住窗外窥探的月光,也隔绝楚楚望向外界的所有可能。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交错的、令人窒息的呼吸声,他的沉稳而绵长,她的急促而破碎,带着压抑不住的呜咽。

    每一次他离去,都如同风暴过境。

    楚楚瘫软在凌乱的锦被间,浑身如同散了架,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

    她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暧昧的淤痕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刺目,像一道道无形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她昨夜的屈辱和无法摆脱的现状。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情事过后的暖腻,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他的标记。

    她会在冰冷的水里浸泡很久,用力搓洗着肌肤,仿佛这样就能洗掉那些痕迹,洗掉他留下的气息,洗掉深入骨髓的肮脏感。

    但一切都是徒劳。

    她看着水中自己苍白憔悴的倒影,那双曾经灵动含羞的杏眸,如今只剩下死水般的空洞和浓得化不开的惊惶。

    烛火摇曳,映着她形销骨立的身影,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投下巨大而孤寂的影子,仿佛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即将碎裂的琉璃人偶。

    食欲如同她的生机,一天天消减下去。

    婢女端来的精致膳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她闻来却总带着一丝莫名的腥气,引得胃里阵阵翻搅。

    她勉强咽下几口清淡的粥水,便再也无法下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身体在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原本合身的月白寝衣渐渐显得空荡,包裹着伶仃的骨架。

    眼下的乌青越来越浓重,像两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她常常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出神地望着窗外那方被精心雕琢的庭院。

    花匠将草木修剪得一丝不苟,奇石堆叠出雅致的形状,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幅凝固的画。

    可这画框死了她。

    飞鸟掠过天空,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自由气息,她的目光便长久地追随着那小小的影子,直到它消失在天际。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小小的、早已冰冷的柳叶银簪,这是她那个未曾谋面、如今生死不知的“夫君”,托人辗转送入此处,作为信物的唯一凭证。

    冰凉的触感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是这无边囚禁中,唯一属于“楚楚”自己的东西。

    心,在日复一日的禁锢和夜复一夜的掠夺中,一点点地干涸、龟裂。

    她不再哭泣,或者说,连流泪的力气都已耗尽。

    整个人如同一株被移栽到金玉盆中的野草,水土不服,在奢华里无声无息地枯萎。

    那天午后,阳光难得地有些暖意,透过窗棂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楚楚正想起身去关上半开的窗扇,驱散那点扰人的暖风。

    刚扶着榻沿站起,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便如黑色的潮水般猛地席卷了她。

    眼前骤然一黑,无数细碎的金星疯狂炸开,耳畔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呃……”

    一声短促的、无意识的呻吟溢出唇瓣。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便已失去所有支撑,软软地倒了下去。

    额头重重磕在冰凉坚硬的紫檀木脚踏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姑娘!”

    守在门外的婢女听到动静,惊慌失措地推门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楚楚,吓得魂飞魄散。

    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之后,她被小心翼翼地抬回床上。

    额角的剧痛让她短暂地清醒片刻,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陌生的老大夫被匆匆引进来,婢女放下重重纱帐,只伸出一截她瘦得伶仃的手腕,覆上一方薄薄的丝帕。

    老大夫的手指搭上她的腕脉。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她自己微弱急促的呼吸,和那枯瘦手腕下,指尖传来的、沉稳而陌生的脉动探查。

    时间似乎凝固了。

    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像风中濒死的蝶翼。

    是这不见天日的生活终于要彻底摧毁她了吗?也好……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老大夫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惊疑和笃定的声音:“……回世子爷的话,这位……姑娘,并非寻常虚损晕厥,乃是……喜脉。虽脉象略显虚浮不稳,但滑如走珠之象已显,当有两月有余了。”

    喜脉!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楚楚混沌的意识里!

    她睁开眼,眼睛因极致的震惊而睁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脆弱的胸腔,带来窒息般的剧痛。

    不!不可能!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的孩子?

    那个毁了她、囚禁她、夜夜带给她无尽折磨的男人的……孩子?

    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羞耻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缠紧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她侧过身,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撕心裂肺,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帐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顾承烨不知何时已站在床边。

    他显然是刚下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深紫色的蟒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周身带着一股未散的朝堂威仪和仆仆风尘。

    他挥退大夫和所有下人,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床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楚楚。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落在她惨白如纸、布满惊惶泪痕的脸上,最终,沉沉地落在她平坦却孕育着惊人秘密的小腹。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楚楚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也没有丝毫意外,平静得近乎冷酷。

    那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暗流……是审视,是确认,是某种尘埃落定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极淡、极快掠过的、难以捕捉的……奇异波动?

    他忽然俯下身,带着朝服上沾染的淡淡熏香和室外微寒的气息,阴影将楚楚完全笼罩。

    一只微凉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泪痕狼藉、写满绝望的脸,对上他深不可测的视线。

    “楚楚,”

    他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她脆弱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主宰命运的、不容置疑的宣判,冷酷又笃定,“生下来。”

    不是商量,不是询问,是命令。

    是最终在她血肉里打下的、属于他顾承烨的、最彻底的烙印。

    生下来。

    这三个字粉碎楚楚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

    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坠入无边的黑暗,只留下那冰冷的命令,如同跗骨之蛆,在灵魂深处反复回响。

    -

    有了身孕,并未让这囚笼镀上半分温情,反而更像沉入不见天日的深潭。

    顾承烨来得更频繁了。

    不再是仅仅夜晚,有时白昼里,他处理完公务,也会突然出现在这精致的庭院。

    他不再碰她,至少不再如之前那般带着掠夺的意味。

    但他无处不在的目光,却比肌肤的接触更让楚楚感到窒息。

    他坐在窗边的紫檀木圈椅上,手里或许拿着一卷书,或许只是端着一杯茶。

    然而那看似随意扫过的视线,却像无形的探针,精准地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评估。

    那目光里没有期待新生命的柔软,更像是在确认一件属于他的、正在按计划生长的物品是否完好。

    “吃了。”

    他指着一碗婢女刚刚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燕窝羹,命令道。

    声音平淡,却是不容置喙的威压。

    楚楚胃里正翻搅得厉害,看着那晶莹粘稠的东西,喉头便是一阵紧缩。

    她下意识地别开脸,微弱地抗拒:“……吃不下。”

    顾承烨放下手中的书卷,发出轻微的“啪”一声。

    他没有动怒,只是抬起眼,那深潭般的眸子锁住她,沉默了片刻。

    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压力沉沉压来。

    “需要我喂你?”

    他淡淡地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让楚楚瞬间白了脸。

    她想起那些被他强行掌控的夜晚,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终究还是颤抖着手,拿起勺子。

    每一口吞咽都异常艰难,带着屈辱的哽咽,那甜腻的羹汤滑入喉咙,如同滚烫的烙铁。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机械地、一口一口地,直到碗底见空。

    放下碗时,她额上已沁出细密的冷汗,指尖冰凉。

    顾承烨的目光在她空了的碗上停留一瞬,似乎满意了,才重新拿起书卷,不再看她。

    日子就在这种冰冷的“喂养”中熬着。

    腹中的生命在一天天长大,像一颗不受控制的种子,在她体内生根发芽,汲取着她的养分,也汲取着她残存的生气。

    她的脸颊因孕吐和心绪郁结而凹陷下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小腹处那突兀的隆起,昭示着正在发生的残酷事实。

    她像一株被强行催生的花,枝叶枯萎,却被迫结出了扭曲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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