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阮秀才愣住了,这问题的确问得唐突,一时之间阮秀才也没摸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他支支吾吾,张仁先意识到可能是有所误会,赶紧解释道:“是家弟,他在百川书院念书,与阮小娘子同龄。我便想着,要是有这缘分,便给他们两个做个媒。”

    他可不敢说是他弟弟窥了阮小娘子一面,就让他替他过来提亲,估计是要被先生给骂走了。

    阮秀才和殷如兰对视一眼,都没马上应承,倒是阮清殊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好意,但清殊自知平凡,不通笔墨,实不般配。再者,爹娘年迈,膝下只有一儿一女,清殊不愿远嫁,想在爹娘身边多尽尽孝道,还望大人体谅。”

    此言一出,张仁先便赞许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了。

    这小娘子果然机敏,礼数方面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想想那个狗屁不通的弟弟,张仁先也觉得,两人并不相配,他不好乱点鸳鸯谱了。

    阮清殊松了一口气,再次屈膝行礼:“多谢大人。”

    殷如兰有些遗憾可能会错过一个好姻缘,但又想了想,实在是不放心阮清殊远嫁,便笑了笑,没说什么。

    阮秀才备了一桌酒菜招待贵客,张仁先见求亲之事已经有了结果,那此次前来就变成了单纯的看望恩师,整个人放松下来,也没什么官架子,屋内气氛和谐。

    可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只看到有一个大官带着大箱小箱进了阮家,便随意猜测起来。

    最终大家统一了猜测,这大人是来阮家提亲的,要么是年长无妻,看上了阮小娘子;要么是死了妻子,娶阮小娘子做填房;要么……不过乡亲们觉得,阮家不会让清殊做人家的妾室。

    他们猜得起劲儿,聊得热火朝天,可躲在人群里偷听的江不跪就不淡定了。他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鸟,拍拍翅膀立刻飞到江不辞身边,告诉他这个“噩耗”。

    正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并不起眼的布衣,头上却带了一个有黑纱的斗笠,将半张脸都给遮住了。

    可江不跪习惯观察每个人的身形体态和动作习惯,他越瞧眼睛就睁得越大,快步走了过去,然后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对不住,对不住。”江不跪连连作揖,然后仰头。

    两人的目光交在一起,江不跪立刻惊喜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江不辞直接捂住,带出了人群。

    两人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江不辞将斗笠摘了下来,露出那张不苟言笑的“死人脸”。

    “义兄,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了啊?”江不跪哈哈大笑,反正江不辞来了,他也不用再替他捏一把汗了,“好像……好像我见过的养蜂人。”

    江不辞轻轻瞥了他一眼,并不想回答他。

    他现在在常渡村,那就是过街老鼠。要不是有这个斗笠遮了脸,刚才他就会被那些乡亲们群殴了。

    江不跪见他不说话,便把话题转了回来:“义兄,我瞧着这几日媒人快把阮家的门槛给踏破了,今日又来了一个大官……这可怎么办啊?”

    江不辞咬了咬嘴唇,心里更加躁郁难安。旁的也就罢了,偏偏张仁先也插手了,可他不清楚自家弟弟是个什么德行么,还过来同阮家提亲!

    江不辞想,若是阮家真同意了这门亲事,那他就不顾什么礼数不礼数,冲进去与他们论个明白。就算最后被架着扔出来,他也不后悔!!!

    *

    阮家到了晚上才算是安静下来。

    阮清殊独自坐在窗边,将毛笔放下,单手托腮,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少年的眉眼。

    画里的江不辞正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只是唇线抿得有些紧——他总是这样,明明眼底藏着光,偏要摆出冷淡的样子。

    她对着画儿轻轻“哼”了一声,又重新拿起笔。笔尖在他金瞳的位置又添了两笔,把那抹异色画得更亮些,才满意地搁下笔。

    窗外忽然传来轻响,像是有石子打在了窗棂上。

    阮清殊心里一紧,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往门口走,脚步放得极轻。

    刚到门边,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在了地上,还带着压抑的痛呼。

    “哪里来的毛贼!”

    她低喝一声,举着砚台就冲了出去,对着那团蜷缩在地上的黑影劈头盖脸就是几下。

    砚台磕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黑影却没反抗,只闷哼着缩得更紧了。

    直到她打累了,那黑影才慢慢抬起头,借着月光,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左眼角高高肿起,嘴角还破了皮,渗着血丝。

    唯有那双眼睛,灿若流金,在月色里亮得惊人。

    “江不辞?”阮清殊手里的砚台“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惊得捂住了嘴,“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翻墙?”

    她实在没法把眼前这狼狈的少年,和那个连跟她多说两句话都会耳根发红的江不辞联系起来。

    他向来是规矩的,也是冷漠的,连踏错半步石阶都要紧张半天,怎么敢做翻墙这种“逾矩”的事?

    江不辞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衣袖,力道大得指节都泛了白。

    他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我听人说……有很多人来家里提亲……今日还来了一个大人……你……你要嫁给别人了吗?”

    他眼眶泛红,金瞳里的光都黯淡了几分,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阮清殊心尖儿一颤。

    她刚想开口,就见江不辞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敞开的窗内,落在了那张摊在桌上的画像上。

    他猛地顿住,攥着她衣袖的手松了松,眼神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点点亮起,像是拨开了云雾的月亮。

    原来她画的是他,原来她也……

    “清殊,”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喜欢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

    阮清殊的脸“腾”地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她攥着衣角,指尖都在发烫,却还是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江不辞愣住了,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金瞳里瞬间炸开细碎的光。

    他慢慢往前走,动作还有些踉跄,一步步走近她。

    月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底的自卑和渴望都照得分明。

    他想亲她,这个念头从看到画像的那一刻就疯长起来。

    可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点勇气又泄了大半。

    他配吗?他这样的金瞳儿,这样怯懦的性子,真的能配上这样好的她吗?

    她呢?

    会不会不喜欢他的吻?

    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万一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他甚至还在想,自己会不会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亲近的人就会变得倒霉。

    他永远都忘不了阮清殊落水那夜,他在阮家门外站了一夜,也拜了一夜,是一种怎样的心慌。

    很快,他又想到自己没有送出去的那盒口脂,下次要帮她涂上,一定会很好看。

    江不辞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之上,最终还是偏过头,轻轻凑向她的脸颊。

    那里软软的,带着淡淡的脂粉香,应该……可以吧?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到她脸颊的瞬间,阮清殊忽然轻轻偏了偏头。

    柔软的触感忽然覆上唇瓣,带着微凉的夜风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江不辞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触感很轻,很软,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惊雷般的力道,瞬间炸开在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唇瓣的温度,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连呼吸都忘了。

    自卑和喜悦在心里疯狂拉扯,他想退开,又舍不得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只能僵在原地,连眼睛都不敢眨。

    阮清殊也懵了。

    她只是不想他又因为那点莫名的自卑退缩,想告诉他没关系,可真的碰到了,才发现心跳得像要炸开。

    她能看到他颤动的睫毛,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脸颊烫得像锅里沸腾的水,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躲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猛地退开半步,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蚋:“江不辞,你……你别总觉得自己不好。我……我也喜欢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

    江不辞还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看着她泛红的耳垂,看着她紧张得攥紧裙摆的手,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释然,还有藏不住的甜。

    “你怎么这么傻呢,我有什么好,生来就是个怪物,别人都不愿意与我同席,只有你呆呆笨笨地举手……”

    阮清殊抿唇笑了笑,轻声道:“江不辞,你的眼睛很好看。怪物的眼睛才不会是金黄色的,你猜谁的眼睛是呢?”

    江不辞看着她,声音极轻极哑:“谁的?”

    “神仙啊。”阮清殊咧了咧嘴,“江不辞,你就是神仙,所以不要轻贱自己,你就是最好最好最好的!”

    烛火在窗纸上投下两道挨得很近的影子,墙外的虫鸣都轻了,只有满室海棠香,裹着两个少年少女发烫的心跳,悄悄藏进了月色里。

    “所以,我没有应任何人。”阮清殊俏皮地摸了摸自己垂下来的小辫子,“我在等一个叫‘江不辞’的小郎君,带着月亮来找我。”

    江不辞哑声:“明日……明日我便去准备聘礼,早日登门,绝不让你久等。”

    阮清殊红着脸点点头:“江不辞,我等着你。”

    烛火在窗纸上投下两道依偎的影子,海棠花瓣被夜风吹落,轻轻落在窗台上,像一个温柔的秘密。

    江不辞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牵住她的手,这次他没有退缩。

    “清殊,再亲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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