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浑浑噩噩熬过一周,放学时,李书之仍如往常,慢悠悠地跟在祝星柚身后,脚步拖沓又随性。
脑袋昏沉得厉害,他只当是昨夜没睡好,没往深处想。
晚上照常辅导的时候,李书之嗓音喑哑,头晕的感觉更浓了些。
祝星柚眼尖发现了他的不对,转身就往客厅跑,很快端过来一杯水给他喝。
“李树枝你没事吧?” 祝星柚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忧。
李书之喝了口水抬眼,对上那关切的眼神,心里猛地颤了颤。
他垂眸摆手,声音带着几分虚弱:“没事……就昨晚没睡踏实。”
祝星柚盯着他泛红的脸颊,沉默几秒,突然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指尖触到滚烫温度,眉瞬间拧起:“李树枝你发烧了,不许硬撑!”
李书之往后躲了躲,嘴硬道:“没发烧吧,我就是、就是……”
话还没说完,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祝星柚的身影晃了晃,他踉跄着要栽倒。
祝星柚眼疾手快捞住他胳膊,直接半拖半抱把人往床上按,转身就要找体温计。
看着少女为他忙前忙后的身影,他在昏睡过去的前一刻还在想:真好,她还在意我……
再次睁眼,李书之望着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脑袋还昏沉,却先捕捉到床边祝星柚熬红的眼。
她攥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睡得不安稳,睫毛时不时轻颤。
李书之喉咙干得冒烟,刚想动动手,却惊醒了祝星柚。
她猛地抬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慌:“李树枝你醒了!”说着就要起身倒水,但却因为起身太急,踉跄了一下。
李书之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祝星柚端着水回来,喂他喝了两口,才说:“一整晚加一上午,你烧到三十九度五,差点把我吓死。”指尖无意识摩挲他手背,又急又怨,“下次再逞强,我、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话尾却带着哭腔。
李书之望着她泛红的眼角,心尖发颤,借着还没退净的虚弱,拽住她手腕,声音黏糊:“早上醒来看到你在我以为是梦,祝柚子,别不管我……”
祝星柚耳尖发烫,别过脸凶他:“谁要管你,是怕你耽误辅导我数学的进度!”
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缝溜进来,照在祝星柚的发丝上。
李书之望着祝星柚忙前忙后又嘴硬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阳光里,祝星柚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像只炸毛却又心软的小兽。
李书之看着,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梢。
祝星柚瞬间炸毛:“你干嘛!”
李书之笑,声音还带着病后的哑:“祝柚子,你刚才说怕我耽误辅导进度,那我就先给你补习吧?”尾音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他就是想逗逗祝星柚。
她别过脸,往他手里塞体温计:“少贫嘴,先测体温!”
午后,李书之靠在床头,看祝星柚抱着习题册,明明紧张到指尖发白,还硬着头皮讲题。
他笑着把她手里的习题册拿走,“好了,别讲了。我生病听不进去。”
祝星柚攥着衣角,耳尖红得要滴血,憋了半天,小声嘟囔:“我、我就是想让你快点好……你发烧的时候,我一晚上没睡着,怕你烧成傻子,以后没人和我拌嘴了……”说着,眼睛里泛起水光,又凶巴巴补上一句,“不准笑!再笑我就真不管你了!”
李书之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心脏猛地收缩,声音发颤:“不笑了,我错啦。祝柚子,谢谢你没不管我……”
窗外蝉鸣更响,阳光更暖,少年的喜欢在这一刻如同正在燃烧着的蜡烛,噼里啪啦作响。
“对了,沈姨去哪了?这一晚上也不见她。”祝星柚想起以往在家里忙前忙后的沈玉,问了句。
闻言,李书之抬手看了看系在腕间的表:“哦,我爸和我妈他俩都在医院,据说昨天院里来了个急症患者。不过也是,怎么忙到现在还没回来啊?”
祝星柚点点头,没再追问,心里却记下了这事儿。
过了会儿,她起身要走,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家看看,要是沈姨回来,让她给我打电话哦。”
话音刚落,人已经蹦跶着出了房门,把少年怔愣的目光,和满室未说尽的情绪,甩在夏日悠长的午后。
徒留李书之望着她匆匆出门的背影,嘴角扬起的笑,淡得像是这夏夜里将熄的流萤,却又藏着说不出的熨帖。
傍晚,祝星柚又折返回来,手里提着熬好的粥,还有从家里顺来的腌萝卜。
进门就喊:“李树枝,我带吃的啦!快来迎接本小姐!沈姨打电话说还得忙一阵,你先垫垫肚子。”
李书之笑着接过,吃了两口,朝她竖大拇指:“大小姐手艺真好。”
祝星柚被夸得脸热,却嘴硬:“切,知道就好。告诉你奥,少拍马屁,吃完把作文给你纠正的地方整理了,我要检查!”
两人说说笑笑,暮色透过窗户漫进来,把这份年少的温情,晕染得愈发动人,而医院里沈玉夫妇忙碌的身影,也成了这个夏日,默默守护青春的注脚——原来有些守护,不必惊天动地,不过是有人愿意为你折返,为你熬一碗烫嘴的粥。
次日天还泛着青灰,李书之拖着虚浮的步子下楼,晨露把台阶洇得发潮。
刚拐过转角,就撞见祝星柚杵在单元门口,校服裙被拽得发皱,手里攥着的豆浆袋还在往下滴水。
“祝柚子?你怎么跟棵歪脖子树似的杵这儿?”李书之压着咳嗽问。
祝星柚瞬间炸毛:“什么歪脖子树!我爸妈听说你生病,特意让我等你一起上学——不过李树枝你这人疯了吧?才休一天就往外跑,当自己是铁打的?生病就该躺家里养着,要是累倒了……要是累倒了,我、我数学可没人辅导!”她越说越急,马尾辫甩得像拨浪鼓,最后半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却又梗着脖子等回应,活像在等对方承诺 “好好养病” 才肯罢休。
李书之望着她鼻尖的汗珠,笑着伸手揉了揉祝星柚的头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什么心里有数,还不是因为我想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你。
李书之在心里嘀咕。
“好吧好吧,喏,给你豆浆。”说着,将自己手里攥了一早上的豆浆递给李书之。
李书之接过还带着祝星柚体温的豆浆袋,指尖被透过塑料袋的凉意激得发麻,却又舍不得松手。
他仰头灌了一口,甜腻的豆浆混着酸涩的情绪在喉间打转——祝星柚攥了一路的温热,把晨光都泡软了。
“你这豆浆甜得能齁死蜜蜂。”李书之呛得直咳嗽,余光却瞥见祝星柚瞬间绷紧的肩膀,忙又补上,“不过……比我妈煮的中药强多了。”
祝星柚果然炸毛,马尾辫甩得他鼻尖发痒:“李树枝你会不会说话!这是我排了半小时队买的老字号甜浆!要不是看你生病可怜,才不会特意绕路……”她突然噤声,耳尖红得要滴血,书包带在掌心绞出深深的褶皱。
李书之望着她闪躲的眼神,突然想起昨夜祝星柚走后,他趴在窗台上,看见沈玉夫妇回家疲惫的身影。
他猜想,急诊室的灯光一定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两棵被风雨压弯却硬撑着的树——原来大人的“忙碌”,和少年的“奔赴”,都是同一种守护。
路过街角早餐铺时,蒸笼里腾起的白雾裹着肉包香气,祝星柚突然跑进店里。
再出来时,她怀里抱着油纸包,烫得直换着手攥,声音闷在热气里:“给你买的,刚出炉的鲜肉包。医生说你得补营养,光喝粥或者豆浆可不行……”
李书之咬开面皮,汤汁烫得舌尖发麻,却尝出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贵的滋味。
他想起祝星柚说“我数学可没人辅导”的慌不择言,想起她攥着豆浆袋发抖的指节,突然明白——
青春里最动人的,从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有人愿意为你把“关心”掰碎了藏进豆浆的温热、藏进包子的褶皱,藏进那些磕磕绊绊的、说不出口的温柔里。
到学校时,早读的书声漫过走廊。
祝星柚三步并作两步往教室冲,马尾辫扫过李书之手背,像只挠人的小兽。
他望着她在阳光里蹦跳的背影,突然觉得生病带来的虚弱,都被这一路的豆浆、包子,被祝星柚藏不住的关心,烘得暖烘烘的——原来被喜欢的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连晨露都甜的。
李书之盯着课桌上摊开的语文书,字里行间晃着祝星柚鼻尖的汗珠,还有她方才那句 “我数学可没人辅导” 的慌乱尾音。
他摸出笔,在日记本的下一页悄悄写下“今天,她为我攥皱了豆浆袋”,钢笔尖洇开墨团,像极了心里化开的甜。
午休时,祝星柚趴在桌上,偷偷往李书之方向瞥。
见他又在咳嗽,书包侧袋露出的保温杯没冒热气,瞬间炸毛:“你是不是又没喝药?!”
李书之刚要辩解,她已从抽屉掏出保温杯,咚咚咚跑向开水间。
回来时杯子烫手,她却咧着嘴笑:“我妈说喝姜枣茶能发汗,你快喝!”
李书之望着杯壁上她蹭的灰手印,仰头喝了个底朝天,辣得眼眶发酸。
傍晚放学,李书之在校门口撞见祝星柚和隔壁班男生起争执。
那男生扯着嗓门喊:“不就是数学题嘛,我教你啊,别老找李书之,他都是病秧子了,还能教明白吗?”
祝星柚跳起来反驳:“他比你厉害一百倍!就算是生病,讲题也比你清楚!”
听见祝星柚的话,李书之攥紧了书包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原来自己早已是她毫不犹豫维护的人。
他大步上前,将祝星柚拽到身后,冲那男生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要教题去办公室找老师,别在这儿欺负人。”
男生啐了句“病秧子多管闲事” 跑开,祝星柚气呼呼跺脚:“你别理他!对了,你明天还能上学吧?那我帮你带早饭……别误会,是我妈说要给你补营养!”
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李书之低头看见她鞋带散了,轻声说:“我给你系鞋带。”
祝星柚瞬间僵成木头,看他单膝跪地,指尖碰到自己脚踝时,晚霞从天边漫过来,把青春的心事,染成了蜜色。
夜里,李书之在错题本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又翻开日记本写下——
“她为我吵架,为我煮姜茶,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从发现自己被坚定选择开始的。”
窗外蝉鸣渐歇,他摸出手机给祝星柚发消息:“明天你能教我数学题吗?姜枣茶后劲太大,我怕脑子烧坏,得靠你拯救了。”
消息刚发送,屏幕就弹出祝星柚的对话框:“哼,没问题,本小姐出马,你就瞧好吧!还有李树枝!你错题本上画的星星真丑,明天教你画好看的——姜枣茶要趁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