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气息变得绵长。
这并非卡卡西第一次和别人挤一个床铺,在外任务的时候,有时四个人要睡同一张榻榻米。队里有人会四仰八叉地倒在队友身上,醒来的时候,少不了挨一顿骂。
他睡姿非常安稳,不怎么翻身,基本一个晚上不会变。
只不过,相拥而眠,完全不在他的想象范围内。
......何况是和异性。
哪怕小了七岁,也早已不能用孩子的身份糊弄过去。
他本应该进退有度,想个办法脱身,奈何榭间不由分说地就睡了过去。
她从天藏被伏击的下午开始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战斗了一整个通宵,失去战友,后来忙着输血,得知身世的真相,随后和自己争吵一场,不欢而散的时候又察觉到砂隐的最后一波攻击,忙前忙后,一直到现在。
大概是心力俱疲,再加上四处辗转,她的身体早就扛不住了。
刚才那样高强度的查克拉注入全身,更令人一阵眩晕。
现在尘埃落定,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要是自己此时开口,势必会打扰到她休息——
他可不忍心。
卡卡西想过,如果睡不着他就悄悄离开,合衣到客厅的沙发上睡一觉。
只不过榭间手臂勒得紧,没给他走掉的机会。
温热的呼吸缓慢又规律地喷洒在他的颈侧。
他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被榭间枕在脖子下面的小臂开始微微发麻。
卡卡西望着天花板,想:
或许,别人家的兄妹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这样这很正常。
不过自己依稀记得抹去榭间记忆的时候,看到她有两个长兄,一个褐发一个白发。
好想问他们,有个妹妹原来是这种感觉么?
唔,怪甜蜜的......
他们两个真是有福气呐,能从小看着榭间长大。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榭间的时候,女孩约莫十三岁。
她当时一头短发,被打了一针肌肉松弛剂和镇定剂,囚禁在拘束衣里,押在审讯部。在森冷的木叶监狱,女孩带着眼罩,双手牢牢捆在背后,一般只有极端危险的分子才会受到如此“隆重”的对待。
卡卡西到的时候,森乃伊比喜已经全部调查好了她脑内的记忆。用转文字忍术,秘密上交给了木叶高层。而他,负责抹去所有榭间前半生的记忆。
这女孩是止水外出任务经过木叶大门时,从天而降的。
她来路不明地砸在止水头上,令人生疑。
据说止水和她缠斗许久僵持不下,被鼬从背后一记幻术,应声放倒,随后带来拷问部。
也是很神奇的出场方式了。
——卡卡西想着,忍不住打量女孩。
没想到榭间在自己望向她的那一刻,立马警觉,精准地朝他的方向抬起头。卡卡西一惊,哪怕她被剥夺视野的情况下,这出类拔萃的感知力,在自己的同僚和所有交手过的敌人里都能排到前几。
“要读取我的记忆就快点。”她说。
卡卡西并未解释,他走上前,伸出纤长的食指,勾下榭间的眼罩,露出那双漂亮的杏眼。
“得罪了。”
他无心浏览,模糊的记忆一帧帧快速闪过,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那时候他就发现,这女孩的幻术抗性很低。
或许经历过什么创伤,一般来说,信念崩塌会导致潜意识对现实世界的不反抗。更何况,她体内的查克拉流速也比常人快很多,所以一旦中了幻术,很难停止流动,导致她孤身一人的时候基本没办法解开幻术。
——尤其是写轮眼这种瞳术。
后来再见,是在暗部。
女孩仅过了短短半年就在暗部打出了名声,被三代目特意安排进自己的小队。
对于榭间来说,那是第一次见到卡卡西。
初见,她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一年后抽条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见当年圆嘟嘟的面庞。
他问她,想要起什么代号。
她不假思索,说要叫幻。
卡卡西啼笑皆非地想,难道......是因为缺什么补什么?
后来榭间用实力证明,所有对她的质疑和担心都是多余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家里的经历,令她下手招招杀招,格外狠戾。
但卡卡西冥冥之中嗅到了同类的味道,他知道,榭间恰恰是最珍惜同伴生命的。
总之自那一刻起,四年相识相知的缘分,便已注定展开。
不对比不知道,女孩从小时候到现在,已经长开了这么多了。
他借着月光,看榭间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睡颜。
......好可爱。
原谅他才疏学浅一时什么都想不到。
真的,可爱。
如果有她当妹妹自己绝对知足了,
卡卡西合上眼,终于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和别人同床共枕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嗅着身上两种香气混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眼皮沉沉。
不久,
一夜好眠。
——
清晨微凉,风从墙上破洞的缝隙吹进来,携着一缕朝阳,漏在床角。
卡卡西醒来,绝望地发现,睡着的榭间还压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办法转移注意力,稍稍拉开就又会被吸回她身上。榭间大咧咧的叉着腿,跨在他身上,令他双手没地方放,眼睛不敢看,但其余感知化成对应的景象,清晰地在他的脑海中呈现。
他小心翼翼,尽量不压着榭间的头发,将手臂挪了出来
压的发麻的胳膊,像老式的电视机屏幕上的雪花屏一样刺痛。
“嘶......”
我的老天,这甜蜜的痛苦。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生怕惊醒怀里的人。
榭间翻了个身,手却还没松开,像小孩子似的习惯性地抓着他衣角。
卡卡西轻轻把她的手放平,动作笨拙又小心。
她呼吸均匀,眉心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不太安分。
做噩梦了么。
他悄声下了床,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吱呀的声响让他心口一紧。
还好没醒。
他把晚上谁都没盖着甚至沾不上边的被子从床角抱出来,摊开,给榭间盖上。
轻轻替她把被子拉高了一点,随后安抚地拍了拍。
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天亮之前就这样走进厨房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少年时期的他,偶尔会在梦中望见父亲虚幻的背影,听见锅碗瓢盆的声音。如今,他走进这个并不宽敞的厨房,竟有些陌生的温暖感。
他打开冰箱,里面是他们昨天傍晚回家前一起去买的菜。鸡蛋、牛奶、几根葱,还有一小碟腌菜和牛排。卡卡西看了看,决定做些最简单的早餐:煎蛋、味噌汤,再煎一块牛排。
火点起来时,屋子里渐渐有了烟火气。
他成为上忍之后,就不常做饭了,但忍者的手艺在于细致和耐心,打个蛋、切个葱,动作都极为利落。锅里滋滋作响,煎蛋的香气慢慢弥散开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背后一股突如其来的温热。
榭间睡眼惺忪地从后面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肩头,软绵绵地问:“你怎么走了......”
卡卡西没想过女生刚睡醒的声音是这样娇娇糯糯的,和平时......很不一样。
手一抖,差点把锅铲掉进锅里。他僵了僵,才低声答道:“怕吵醒你。”
榭间哼了一声,不知是抗议还是撒娇。她没有松开,反而紧了紧手臂,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她鼻音很重,闷闷的听起来像哭过,“卡卡西。我刚做噩梦了,醒来之后好想你。”
卡卡西感觉心口被轻轻一撞,思绪一时间乱了。
他回手揉了揉榭间的头发,带着歉意:“果咩,早上起来看不见人影,一定很不安吧。”
榭间蹭了蹭他的后背,低落地说:“......知道就好。”
他没敢回头,生怕看见她带着泪梨花带雨的模样,自己就会不知所措。
于是转移了话题,“饿不饿?早餐马上就好。”
榭间终于松开了,走到一旁,先去洗漱完,回来坐在餐桌旁用手托着脸,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忙碌。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她发丝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她没说话,眼神却带着笑意,好像此刻的画面足够她心满意足。
第一次有这样温柔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卡卡西在心里这么想着。
早餐很快端上桌。米饭冒着白气,味噌汤里浮着切碎的葱花,煎蛋边缘微微焦脆。榭间拿起筷子,先凑近汤碗闻了闻,笑眯眯地说:“真好闻。”
卡卡西移开视线,掩饰性地应了一声:“嘛~随便做的。”
榭间咬下一口煎蛋,点头若有所思:“居然很好吃呢。卡卡西,没想到你还能做饭?”
卡卡西挑眉,看着她装模作样:“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嗯......冷漠、不解风情、天天只吃速食的那种人?”榭间一本正经地回答。
卡卡西盯着她笑意盈盈的脸,佯作无奈,叹了一口气。
“唉,亏你说得出口。下次,可千万别求着我给你做干煎和鱼。”
榭间咯咯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心情显然很愉快。
吃过饭后,榭间赖在椅子上,不肯动弹,手里还转着筷子:“今天你打算做些什么?”
卡卡西放下碗,随口答道:“去看看任务报告。你呢?”
“嗯......”榭间转过头,望着窗外,阳光洒在她侧脸上,“今天没安排啊。欸,要不要陪我去逛一逛?”
卡卡西愣了愣。对他来说,“逛”这个字眼有些陌生。他的人生大部分时候都围绕着任务和战斗,很少会想象自己和谁在街头闲走。可榭间望过来的一双眼睛是那么亮,他几乎无法拒绝,点了点头。
“——毕竟是很少见的机会呢。”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