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第一次以普罗大众的身份并肩走过木叶的街道。
街上热闹非常。摊贩们叫卖,空气里混杂着烤串和团子的香味。榭间兴致勃勃地在小摊前驻足,时而弯腰看饰品,时而拉着他去尝试点心。卡卡西并不善于在人群中放松,但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情不知不觉被带动。
“卡卡西,这个发簪好看吗?”榭间拿起一只小巧的木簪,在他眼前晃。
“嗯,很适合你。”他回答得很干脆。
榭间粲然一笑,“前辈这种时候倒是回答的很快嘛。”
卡卡西赶紧避开坑,摆手澄清道:“呀,其实我完全没有相关经验的。”
陪女孩子逛街什么的,平时他怎么可能想得到。
“不过我想要一个金属的,唔,有时候作战的时候还可以拿来当武器。”
卡卡西灵机一动:“干脆拿千本不就好了。”
榭间一个招呼上去,“喂你果然不懂女孩的心思,那个长针,别在头上丑爆了喔。”
卡卡西挠了挠头,死鱼眼看天:“太懂女孩心思的不是海王就是盖蜜吧。”
“欸?那是什么东西。”
榭间指着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的畅销书,封面上画着一男一女在奔跑,背面赫然标着大大的“十八禁”标志,不知道哪里来围观群众将书摊围得水泄不通,疯狂抢买,买完立刻就缩在一边脸红心跳、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卡卡西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两眼放光:“那就是自来也大人的神作——亲热天堂!”
榭间汗颜:原来就是这个变态写的啊。
“我记得你最喜欢看了来着,里面是什么内容?”
卡卡西心虚地打个哈哈,“嗯......嘛,所谓的爱情、青春、恋爱......之类的。”
榭间腹诽:十八禁什么的你是一点不提啊。
“那是羁绊。”
银发不靠谱青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出声解答到。
“你们木叶的羁绊真的好奇怪。。。”
她踮起脚,轻而易举地伸手从人群中抢过那本书的试读版,翻了翻里面:“不过嘛,我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成年了,这种书应该可以自己买了吧?”
卡卡西面上微红,流露一丝分不清是尴尬还是害羞的情绪。
“啊啊,拦不住你的话,还是让我这个大人来买单吧。”
“喂你压根也没拦啊!”
“嘛~毕竟自来也大人写的真的很好啊。我也算尽己之力,给书增加点销量了吧。”
卡卡西正经地说到。
榭间笑着揶揄:“好好好。这就是熟人诈骗,我买了。”
卡卡西叩了叩她的脑袋,眼里带着笑意,“不用你出钱,算作......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女孩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虽然咱就是说,谁家生日礼物会是这个东西啊喂!
“这也太诡异了......”
“有吗?稍微有点吧。”卡卡西假装思索片刻,另一手却是很麻利地给老板付了钱,拿走了一本崭新的未拆封的《亲热天堂》。
他喜气洋洋地从一群人里走出来,身型纤长,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银发青年把书递给榭间,笑眼弯弯,“嘛~不管怎样,已经结好账了——榭间,你要不要?”
“我要,没说不要。”
榭间得意地抱着书,眼里闪着小小的光芒:“嘿嘿,好啦,这下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看了。”
卡卡西愣了一下,“纳尼?难道你之前......?”
“没错,趁你不注意,悄悄拿走你爱不释手的小书,对我来说根本小事一桩。”
榭间得逞后狞笑到:“卡卡西你没想到会败露吧,哇哈哈哈哈!”
给你一点小小的隐私震撼。
榭间狡黠地盯着不靠谱青年,兴致勃勃地品味着他的反应。
卡卡西从耳朵到脸颊漫上一层红晕,撇过脸不去看她,迈开长腿向前走。
“真是......败给你了。”
“嘿嘿嘿,可别小看感知型忍者啊。”
他们一路走到大河边。榭间蹲下来,把手伸进水里,潺潺的溪流从指缝间流过凉意,溅起一串波光。卡卡西站在旁边,看着她的身影映在水面上,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度过一天。
“卡卡西。”榭间抬起头,笑眯眯地喊他。
“嗯?”
她猝不及防地把水撩起来,几滴水珠,飞溅到卡卡西眼睛里。
“得逞了哈哈!”
榭间拍着手,轻松地大笑起来。
卡卡西丝毫不恼,揉着眼睛,无奈又宠溺地道:“你还真是调皮。”
“说真的,卡卡西。感觉——”
“和别人一起生活......好像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呢。”
卡卡西怔了怔,随即低声笑了出来:“我也没觉得糟糕。”
榭间眼睛一亮,像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更多的意味。她肆意地笑着,扑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胳膊晃呀晃。卡卡西被她一下子挂住,只得把另一只手往上抬了抬,把装菜的布袋换到肩膀上,好让两个人能挨得更近一些。
袋子里露出的芹菜和萝卜随着步伐轻轻碰撞,他无奈地低声叹气,却还是任由她贴过来。
轻快得像风铃一样的笑声,沿着河道在秋日的晴空里一路飘荡,被风轻轻吹散,淡淡远去。
这一整天,他们没有任务,没有危险,也没有旁人打扰。只是简单的生活,却像是久违的梦境。
夜晚,他们回到榭间家。她窝在沙发上看书,亲热天堂和正经书都有看,卡卡西就坐在一旁翻阅卷轴。安静的只有窗外虫鸣和风轻轻吹拂的声音,偶尔她会抬头问他一句话,他就顺口答。闲的没事,两人放下手中事物,再讲讲笑话,互相打趣几句。
榭间忽然笑了:“卡卡西,你发现了吗?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从早到晚,真正地一起过完一天。”
卡卡西抬头,看着她眼里的光。片刻,他点了点头。
“我发现了。”
这份微不足道的日常在战争之后显得弥足珍贵。
——
夜色渐渐暗下来,屋子里只剩下柔和的灯光。饭后的碗筷已经被榭间胡乱地堆进水池,卡卡西看了一眼,默默走过去把碗筷重新码整齐,再打开水龙头冲洗。榭间却蹲在一边,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他忙碌,不时插手,帮他点忙。
“真没想到,你还挺会做这种家务活的。”她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
卡卡西没抬头,只淡淡地应了一句:“总不能让你来做。”
榭间瞥嘴一笑,心里一阵暖意。
她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腿,算是小小的挑衅。卡卡西只是偏了下头,没回嘴,倒是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放好。
等他收拾好厨房,把手擦干出来,孤零零地站在客厅显得有些局促。
“话说我今天睡哪儿?”
榭间抱了一叠被子和一个备用枕头,丢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觉得呢?”
“......哦。”
榭间帮他铺着被单,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的变化。
“你那有些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还想体验一回手麻脚麻的感觉?不嫌疼啊。”
卡卡西难得露出点狡猾的神情。
“嘛~我今天想了一个绝佳的睡姿,保证不会压到彼此。要不要......?”
榭间翻了个白眼:“滚,谁要和你实践。”
“真的不会舍不得我?”卡卡西放松躺下,对榭间张开手臂诱惑到,“做噩梦的时候,时刻欢迎来我这里哦~”
榭间撇了一眼卡卡西,只见他穿着黑色无袖紧身衣,上半身和腰线显得格外紧实劲瘦。
一瞬间,她突然感受到,十七年人生里从未过的一种冲动。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来刚刚在亲热天堂里对这种身材男主的描述,什么倒三角、肩宽腰细、公狗腰,令人浮想联翩的躯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放在现实里,跟卡卡西比起来肯定差远了。
裸露的双臂和白皙的肩头,好看的锁骨,利落的下颌线,战斗时线条流畅而明显的肌肉线条,一个鲜红色的暗部火焰花纹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卡卡西这身装扮。
她却不知道为何觉得空气有些热。
——啧,都怪小皇叔。
“去去去。”她转身回头,为了掩盖自己想法似的关上了客厅的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等等,榭间。”
卡卡西在黑暗里开口,“明天要一起去无名碑那里......祭奠紫荆吗?”
“紫荆是谁?”
她下意识的问完,忽然心中就有了答案——
“是那名牺牲的队友。”
榭间一下子噎住,脑子嗡的一响,胸口万般念头不及对那个金发女人的思念来的迅疾猛烈。
以往的回忆终于连成一条线,所有遗忘的片段,都有了解释。
刚入队。分发干粮时,她总会把自己的那份塞一半给榭间,理由她从不解释,听队里的人打趣说她是要给小不点多补补长身高。榭间没拒绝过,只是吃得慢,仿佛想把那多出来的几口咀嚼得更久。
自己有一阵练查克拉线控制时总是手抖,她带着面具,凑过来盯了半天,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说:“别像个老太太一样颤。”
那声音低沉沙哑,个头又高大,说的话也毫不留情面,榭间就是从那次开始认为她面具背后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可她后来似乎变得很喜欢自己。
出任务的时候,喜欢站在榭间身前,把她挡在后面。榭间只记得那个后背,宽阔挺拔,几乎会挡住自己全部的视野。所以她没好气地误认为这个大叔想要逞英雄、抢功劳,没有一点给她上场的机会。
现在看来真的如此吗。
她在最后一刻,为了同伴愿意去死的人,榭间却怎么敢那样揣摩她的心思?
有一次大家休息聊天打闹的时候,紫荆似乎想摸她的头,却被榭间毫不留情地躲开了。
那时她还以为是怪大叔,当然要离他远点。
可紫荆呢?
在她眼里,自己一直保护的小不点却躲避自己的肢体接触——心里是有多讨厌她。
榭间不敢去想。
又有一阵她态度变得特别奇怪,也就是......去年,
去川之国前的一年。
她和卡卡西变得越来越熟稔,毫不避讳,出任务的时候如胶似漆,互相打掩护,在外人眼中他们已然磨合成了最好的搭档。有人提到卡卡西小队,似乎默认的,榭间就是副队长,是卡卡西最合拍的副手。
可她呢,那个金发女人。
明明在暗部的时间不知道比她长了多少年,日久生情,对卡卡西一往情深,只是情感往往不流于表面,显得冷峻又不近人情。连某些刻意的暗示,都被卡卡西一眼看穿,静静地一遍又一遍提醒她不要做些多余的事。
无法靠近那个人的时候,那人身边偏生出现一个例外。
像是天作之合、缘分注定。
又让她该如何自处。
忽然间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挡伤的,配合的,帮助她的,搭把手的......就像是电影胶卷最后一次放映,所有画面复苏般变得格外鲜活,似乎紫荆用尽了浑身解数想让她记住——请求自己不要忘记她。
怎么可能忘记她。
榭间难过地想。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的死。
自己怎么做到和卡卡西在这里谈笑风生?
存者且偷生,逝者长已矣。很难说人们对死亡的概念是是什么样的,不约而同的是,活下来的人都摆脱不开那份沉甸甸的执念,幸存者的愧疚,以及永远冰封的遗憾。
“好。”
“我想买一束紫荆花。”
“这是她的名字。”
这下,算你最后还未说出口的那一句话,穿过那片硝烟,被我听见了吧。
——紫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