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141特遣队合作军队医院，你又一次以重伤员的身份，来到这个白茫茫的地方。走廊的灯光白得晃眼，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所有病人都为你让道。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多久，Krueger就在外面的椅子上枯坐了多久。他身上的绷带还在渗血，刚来时那股癫狂的劲要Konig和Ghost两人才制服，他们一左一右架着他，掰着胳膊强制按在诊疗床上，才勉强让军医完成了包扎。

    此时这些绷带就像束缚野兽的绳索，令Krueger无比难受，甚至浑身发痒。他目光死死地钉在铁门上，仿佛要穿透门缝，窥见里面与死神较量的每一分每一秒。

    141医疗队推着冷藏箱奔跑着，轮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铁门打开的一瞬，能看见被鲜红色铺满的蓝色防滑地面。Krueger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里，血珠渗出来和来不及洗去的凝固污痕混在一起。血包被加急送进抢救室，移门有一次锁上。

    Ghost确认了伤员全部送到，立即带着零点和神射手返回运输机上，前往Price和Soap那边——战火还在燃烧，高热的余烬向外逸散，他们没有时间停留——对于马卡洛夫的追缉战仍未结束，谢菲尔德留下的军火库坐标亟待销毁，联合会的触手依旧遍布全球各地。

    Roach在另一边的抢救室里。有一枚子弹的位置擦着心脏穿过胸膛，差点就救不回来。不知过去多久，红灯关闭，护士们推着病床和维持生命活动的昂贵仪器稳步向ICU转移。Krueger只是抬了下眼皮，从残破的伪装网下望了眼这个总爱跟在Ghost身后的年轻人，白布之下的胸膛还有呼吸起伏。

    知道这些就够了。他立刻转移了视线，盯着你的抢救室红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远在世界另一端的尼古莱匆匆从俄罗斯赶来，烟盒已经在半路抽空，身上沾满了尼古丁的焦苦味道，他捏着最后一根皱巴巴的烟头在掌心碾着，烟草在高空的风里受了潮，火星许久都点不起来。

    “送进去多久了？”

    “……”

    前苏联人没有得到奥地利游魂的反馈。Krueger灵魂出窍，维持着一个坐姿一动不动，视网膜上只剩下那盏红灯，在无边的黑暗里烧出一个洞，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尼古莱在外走来走去，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去病房休息，“Y/N没事”的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时宜，抢救室还亮着灯，你在里面生死未卜。这和上次在雨林救你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他苦笑一声，哐当一下坐到Krueger身边。

    “三年前的Y/N可不会这样。”尼古莱突然开始叙旧，声音里带着点怀念的沙哑，“那时候她跟台设定好程序的屠杀机器似的，除了歼灭就是销毁，任务目标之外的活物都懒得看一眼，日内瓦公约在她那就是一张废纸，‘深渊’还是敌人最先叫起来的……”

    他顿了顿，侧头打量着Krueger紧绷的侧脸：“知道吗？你们俩之前还挺像的，都是独狼，眼里只有自己的猎场，毫无余地。”

    Krueger死气沉沉地靠在墙上，一言不发，不打算搭理啰嗦的中年人。

    “我和Y/N，打了个赌。”尼古莱自顾自的说着，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沟壑，“我说如果她能把你从安全屋，完好的带回奇美拉，就让她继续做她的独狼——我还特意强调了完好无损，得是一点伤都不能有。”

    “……她输了。”过了很久，Krueger才终于有了点活人反应，简短的语句像是刀片，不断折磨着他的声带，嘶哑着从齿缝里挤出来。

    “是啊，她输了。”尼古莱笑道，想起你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不仅如此，你还在她手臂上开了一道，够狠。”

    Krueger抱着胸，皱着眉别开头，却又被窗外赤红色落日晃了眼，更加沉默了。

    “这家伙不喜欢做些多余的事情，为了你竟是破例——武装也好，枪械也好，救人也好，从没有其他人能在任务之外影响她，你是第一个。”

    Krueger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你在他怀里垂着眼睑、毫无生气的样子突然撞进脑海。名为恐慌的潮水涨了上来，吞没了满是荒野的心境孤岛，也卷走了孤岛上的遗骸。他随着暗流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海，挣扎着想要呼吸，口鼻吸入更多粘滞的焦躁与不安。

    他本应是孤独的。人类生来就是孤独的。

    他理应孤身一人死去。人类的死亡从来带不走任何东西。

    你也如此，与他并无不同——

    你的棺椁只有他放下的白蔷薇，并没有他能躺下的位置，你的墓碑只铭刻自己的名字，吝啬于留下Krueger的署名，你是幽灵带走了他的情感，空留下血肉的机器服从于战争的任务。

    ——你是如此残忍。

    【全部都怪你！Y/N！】

    他的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直到疼得发麻才确认自己尚且存活。他的理性是束缚他自由的另一层桎梏，越是压抑的情感越是需要一个出口。

    【全部都是你……Y/N。】

    【……我只有你。】

    【活着，please——】

    走廊的电子钟一下一下变换着数字。窗外的天暗了又亮，光线在地面上留下不同的投影。来往的人神色匆匆，称得Krueger周身愈发安静。

    不请自来的贵客亲自上门，高跟鞋突兀地敲打着地面，迈哈克闯了进来，把一份秘密文件狠狠砸进Krueger怀里，牛皮纸袋撞在他护膝上发出闷响。玩弄政治的女王吝啬将好情绪送给不对等的对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与棋子无异的奥地利士兵，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被留下的格瑞夫斯松了松被迈哈克扯得太紧的领带，先是呼叫急救室的医生，将贴着生物污染警告标识的箱子送进里面，随后走到了奇美拉两大巨头面前。

    他心情很好地告诉Krueger，他的老朋友汉斯·布劳斯坦当年没有因他的事故遭受指控，并帮他把暗影档案里都缺失的铁证保留下来。

    “我顺道去了趟乌兹别斯坦的山脉，找到了他。除此之外，Y/N放过的那个暗影也为你出庭作证——”格瑞夫斯摊开手，阴阳怪气的说，“无罪判决书，快看看吧，可怜的小伙子——哦，对，Y/N差点死了，他看不见你这幅弃犬样子，没法心软。”

    “闭嘴！”尼古莱忍无可忍，站起身，瞪着他。

    暗影公司翻身做主的指挥官丝毫不惧，毒液喷到他脸上：“你也是，编入141的可怜看门狗，尼古莱。联合反恐框架可没表面上看着那么光鲜亮丽，真想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沉醉在一时的和平美梦里。”

    尼古莱捏起了拳头，誓要让他尝尝铁拳制裁的痛苦滋味。

    格瑞夫斯冷哼，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西装下摆，翻了个白眼，无趣地离开了。

    将格瑞夫斯视如空气的Krueger捏着文件袋，手指在牛皮纸上掐出深深的褶皱。他不敢打开，怕一拆开，就坐实了你为这份清白付出的代价。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松开，用指腹一点点抚平那些褶皱，动作轻柔得像在触摸易碎的蝴蝶翅膀。

    你是那只南美洲蝴蝶，煽动了美国德克萨斯州的龙卷风暴。

    而他在那暴风眼中，向你伸出手——

    你是那只蝴蝶。

    而他——

    【我要抓住你。】

    抢救室门打开了。医生摘口罩的动作很慢，将无纺布从脸上的凹痕里撕开，无菌服上全是深色的血渍。他走到他们面前，声音疲惫但还算平稳：“能不能扛过去全看她的求生欲，我们暂时稳住了她的生命体征，情况还算乐观。”

    “最坏的结果呢？”Krueger的声音有些发颤。

    “……并不确定。女士带来的药品让她活着就算不错的了。”医生叹了口气，说了一串深奥的专业术语，转身就去推病床，并坚决拒绝两个“大号细菌”继续接近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病号，无情地合上重症监护室的大门。

    Krueger站在监护室窗外，目光越过消杀室、无菌防护帘和层层包围的仪器，勉强辨认出你的轮廓，在心里默默期待着，一个奇迹降临在子夜过后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