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小聚之后，你独自回了趟国内，补了Zimo念叨了很久的报告，悄无声息地办了刀锋的退役手续，也算是彻底和过去的功绩告了别。你不配成为英雄，也不该是光明之下的军官，你的履历早就遍布瘢痕。现实为你法外开恩——祖国认可了尼古莱虚构的“Y/N”，你依旧享有普通公民的权利——再奢求别的就是贪婪。

    老领导对你的固执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把那个熔毁的五角星收回，换了一枚新的还你。

    “多回家看看，孩子。”

    “会的。”

    言尽于此。你又匆匆赶上飞往东欧的航班。

    迷露降临在12月的一个清晨，天气骤冷，Krueger突然提出要带你去一个远镇郊外的墓园。你没问什么原因，换上了加厚战术服，和他一起踏上了列车。

    针树林立，雾凇奇景。

    他在一片碎光深草中找到了父母的墓碑，历经十数年时间，莫娜和乔纳森又一次同眠——曾经的邻居找到了林间淤泥掩埋的骸骨，转移到了这个风景不错的墓地。Krueger在旧址附近找了很久，本以为毫无希望，在几乎放弃寻找的途中有幸遇到了一位故友，为他指了明路。

    你看见他父母的名字，心头闪过明悟，想到了他在KSK时用的假名“Josef Dose”正是父名母姓的搭配，这个名字或许是舍不下的过去，是残影的选择。你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退到远处长椅上，给他留下一个诉说的个人空间。

    冬季的温度一向跌宕起伏，昼夜温差可以相差十几度，再过不久，等踏入12月中下旬，便能看见温带阔叶林气候带的第一场雪。你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战靴的鞋跟蹭着脚下的草地，活络着浸透寒冷的身躯。哪怕穿着加绒两层防风战术服都无法保暖，你呼出一口热气，又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指尖。

    历经两次生死危机，再生重构后的血肉已经不负当年的强盛，精度和耐久都大幅度下降，恐怕已经无法在踏上保家卫国的战场，再次践行红旗下的使命——你对这具脆弱的身躯感到可惜。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利刃归鞘，全球安全依旧笼罩在极端宗教势力的阴影之下，联合会的存在如跗骨之蛆，在阴影中重生。

    你想要保护的东西变多了，也变得更为具体——人民、和平、还有家。

    只不过，这一次要换一种方式了。

    深绿色的士兵伏下挺直的脊梁，收拢宽阔的肩背，由成年退回青年时期。他张开双臂环抱着合葬的墓碑，又以胎儿蜷缩的姿势靠着冰冷的石块，仿佛再次回归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你望着Krueger的背影，看那太阳落下的光影在雾气中凝成灵魂的形状，覆盖在厚重的战术服之上。

    【你依旧被很多人爱着，Krueger。】

    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远远地向你招手。

    你上前去，站在寂静的云幕阴影里突然说：“在日本有一个关于‘狐狸之窗’的传说，通过手印连通现实世界与另一个世界，能够看到朝思暮想之人。”手指变换着，圈成一个不规则的菱形窗口，举到眼前，柔声道，“Krueger，你想试试看吗？

    “殉道者”Sebastian沉默着。现实将他从上帝手中夺走，现实主义构筑的唯物世界观早已让他不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亡灵在土地下安息，不可惊扰。然而片刻后，他却缓缓抬起手，迟疑着，笨拙地学习着你的动作，艰难地交叠食指与拇指，构建出一个“窗”。

    他透过那狭小的窗口，望向墓碑，正如他所料，在那之后只有沉默而寂寥的风。就在云幕转移间，太阳重现之时，他竟在空无一物的风霜之中，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残像！

    这是丁达尔效应的迷人之处，也是自然物理现象赋予的奇迹。

    他猛地将窗口转向你，金棕色眼眸透过孔隙将你收入其中。你正温柔地注视着他，带着早有预料的宽容神情，在那窗外微笑着。冬日的暖阳为你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融入指缝间模糊的边缘。

    这一刻，汹涌澎湃的情绪瞬间击中了他，继而萌生出共度一生的念头。是你毫无保留地奔向他，是你拼凑碎裂的心，是你站在理想国向他伸出手。他不会放手了，永远，在他生命里已经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存在，也没有比你更真实、更温暖、更具象的理想——Y/N。

    【Sebastian Krueger愿为你而死。】

    清晨已过，气温有所回升，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你们没有留下任何一束花，也没有留下Krueger这十几年间的点点滴滴。足印被飘落的枯叶覆盖，蜣螂推着球带走火药的残屑，属于战争的污秽和喧嚣就不要去打扰死者的安宁了。

    车轮滚滚，你们的咖啡店招牌逐渐进入了眼帘，只不过今天门口多了一位客人。一位身穿白色雪地迷彩战术服、戴着白色巴拉克法帽的特种兵徘徊在店门外，身上沾着莹莹的露水，显然已经久候多时。

    他是Ghosts的Keegan，却带来了141联合特遣队的招募合约。

    “上次见你还在Ghosts，这么快跳槽了？”你指了指Keegan衣服上蓝白色的联合国臂章，开了小小的玩笑，试图缓和这与初冬一致的清冷气氛。钥匙转动和风铃摇晃的清脆声响嬉戏成一团，你打开了店门，打着暖气的室内气温比外面高出不少，呼出的白气很快消解。Krueger紧跟着你侧身进门，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的湿气，脱下深绿色战术服外套，径直走去拉起店里的百叶窗，将晨光和久待的“信使”迎进门。

    站在空间正中的Keegan被过分活泼的阳光晃了眼，下意识抬起手挡在额前，看向你：“不是。我参加为期3个月的联合行动训练，暂时编入141协调，和Zimo的性质差不多。”

    你恍然大悟地笑了笑，把钥匙扔给了Krueger：“我就说Elias怎么可能舍得把你让出去。”

    Krueger抬手一接，塞进裤子口袋，随后礼貌而距离地请Keegan落座，拖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怎么是你过来？尼古莱之前通讯说，会通知我直接去基地面试。”

    “我正好是基地里唯二空闲的人，而且也快到圣诞节了。”Keegan言简意赅，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份装订好的合约文件递过去，恰到好处地隐藏起了另一半缘由。其实，他还作为近距离观察的心理评估员被派来，因为基地中有不少关于你们的可怕传闻，担心未来下属的心理状态会影响团队稳定性，联合国招募审核员下了这个轻松的任务。

    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其实并没有受到PTSD的影响，甚至Krueger那常年笼罩在伪装网下阴郁孤独的戾气，都被抚平不少，心态反而比他们要好。

    你不想参与前半段谈话，回到后厨去处理食材了，因为这次的招募的核心是Krueger，他必须完全出于自身意志，去选择未来，尤其是你，最不能成为他判断的干扰选项。

    Krueger翻阅合约的速度很快。这份合约依旧是你盯着专人修改的，到Krueger手里的这一版基本上没有太苛刻的条件。Keegan从Krueger细微的神情变化中，看得出来他本人对此没什么不满意，果然，前奇美拉的雇佣兵很快就在尾页上签了名字。

    合上文件，Krueger问起了上次晚宴行动后叛徒审讯的结果。碍于保密协议，Keegan并没有告知任何细节，只是提到Ghosts在持续追踪联合会，后续会和141方面共享情报。

    Krueger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再提，转而问起了你的招募信息。

    Keegan略作沉思，实话实说：“高层初步意向是，等Y/N退役之后以枪匠身份返聘，退居二线，但是具体没有内容商议好，中方那边条件卡得很严格。”他顿了顿，对你老乡的保密工作和专业职责表示认可，“Zimo嘴很严，关于这部分，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

    Krueger向后靠进椅子里沉入了思考，他心里很纠结，一面知道你不会轻易解下肩上的责任，放弃誓言，一面又不希望你以这样虚弱的身躯再次靠近战场，即使是退居二线也不行，只要意识到你再次可能面临危险，就会陡然产生难以喘息的郁闷和烦躁。

    两位顶尖的狙击手陷入了沉默，很安静地对坐着，没有继续话题。Keegan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起咖啡店里的装修布置，能看出来你们之间其中一个内心温暖，地砖和座椅选择了暖色系，盆栽花卉摆满了窗台，养的还不错。另一个则狂野地彰显着个性，吧台和展示板色彩简单，手写菜单上的字如银钩铁画，锋利无比。

    两者如同黑白太极分明又和谐的融合在一起。

    你算着时间掀开了后厨的帘子，探出头问：“伙计们，今天你们要着急赶回去？还是可以留下吃口饭？”

    文火慢煮着的高汤飘来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看到你的笑脸，Krueger沉郁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立刻起身向你走来：“不着急走，过完年去报道。我来帮忙。”与其疑惑，不如当面问你，因为他知道你从未对他有过隐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Keegan同样是士兵出身，对于口腹之欲的需求并不高，但作为人，他不介意偶尔开小灶，品尝美食，抚慰空虚的味蕾。于是Russ中士落后了两步，也朝你走来：“恭敬不如从命。”

    Krueger不爽的咋舌一声：“要么付钱，要么干活。”

    “没必要！我请——唔？”你戳了下Krueger的腰，让他不要这么对客人，却被他捉着手拉进怀里，偷亲了一口。他悄声“警告”你，少去心疼外面的野男人。你丈二摸不着头脑，完全看不懂这个瞬间变成幼稚鬼的家伙，只好任由Krueger没收了你的围裙和菜铲。

    Keegan别开眼，捡起了挂钩上的围裙和手套，善解人意地接受了Krueger的条件，充分满足了咖啡店另一位老板的面子：“没事的，Y/N。难得能这么悠闲，干点活就当是饭前准备。”

    明明一个已经三十五了，另一个也三十而立，这时候竟像幼儿园讨红花的小朋友一样，互相攀比着干活，帮你把厨房收拾地干干净净，又自觉地端着碗，排排坐着吃饭。你乐得前仰后合，可盼着能当一天甩手掌柜，于是抱着胸呵呵一笑：“这么积极的小朋友们——”

    “今天就全部留下来，当我的招牌服务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