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魏鸮始终没醒,甜甜地窝在江临夜怀里,不时发丝蹭蹭他坚实的胸口。
这让江临夜脑海不自觉冒出曾经的记忆,以前家宴抑或者阖家外出游玩,返程途中魏鸮就是这般靠在哥哥怀中。
路上不是听她撒娇、就是夫妻间的甜言蜜语。
他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娇气到如婴孩,更想不到哥哥居然能处处容她的小性儿。
后来再一同外出,他都单独乘一辆马车。
江临夜剑眉微拧,俊脸上冷意加重。
他不习惯女人靠近他,不管是谁。
手掌将她乱动的脑袋按住。
如果再乱动,他就将她扔在这地上去睡。
好在魏鸮似乎聪明地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往后路程都没再乱动,乖乖靠他身上。
到了夜宁府,彭洛挑开帘子,见世子妃在世子怀里睡着,吃了一惊,赶紧叫了倒座房里的婢子过来接人。
江临夜直接将她打横抱出,不轻不重道。
“去通报东院下人准备接世子妃。”
口气谈不上多高兴,但彭洛还是被他这举动唬了一跳。
不敢拖延,立刻去办。
很快魏鸮的东宅院活跃起来,守卫开了门,四个指过来的丫鬟点灯、铺床。
江临夜直接将魏鸮抱回了卧房,放上床榻,几个丫鬟们搞不清楚状况,恭敬地在一旁行礼。
心月一路跟在马车旁,见小姐被世子抱着下来,始终揪着心跟着。
江临夜刚一挪开,便担心地凑过去给小姐盖被。
魏鸮身体猝然挨床,还有些不习惯地拧拧眉。不过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加上今日经历诸多事宜,抿了抿红唇,还是偏头睡沉过去,雪白手指攥着被子边缘。
她这屋子装饰已然换了颜色,被子床褥换成娇嫩的桃花粉,床东的檀木桌子摆满了她的妆匣、没戴的首饰,关着的衣柜上左右贴了两张写了文商字的平安符。
江临夜收回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
“殿下,奴婢给您沏茶。”
俊朗英武的男人一语不发,心月却感觉阵阵寒气围绕,恭敬开口。
江临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应,而是沉声。
“去外面。”
心月心里再控制不住忐忑。
心想可能出了什么大事。
可回忆今日小姐的表现,应该没得罪他吧。
及至外面庭中,却是彭洛站在外面,一看到她,就将收好的手帕掏出,递过来,打开一看,是今早没烧完就慌张掩埋的褥单残片。
心月抖了一下,后退半步,红着脸张口试图隐瞒。
彭洛直接朗声道:“劝你如实招来,不然殿下会发配你去浣衣房,这辈子再见不了你家小姐。”
心月心情登时坠到谷底,跌落在地。
深知已瞒不过,也就没装傻,流下眼泪跪着磕头。
“殿下别怪小姐,小姐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同陌生男子亲昵,才会出此下策。”
“小姐以前在文商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娇生惯养的,不是家中老爷被奸人诬陷下狱,也不会主动和亲。”
“而且小姐听说殿下英俊风流,在京城的追求者不计其数,肯定不缺小姐一个,就算不侍寝也影响不到什么,才斗胆做了这事。”
“殿下要怪就怪奴婢,是奴婢没拦住小姐,请殿下再给小姐一次机会,饶过她吧。”
心月涕泪横流,在地上把头磕得咚咚响。
感人肺腑的话,简直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可惜江临夜并非心慈手软之士,他平生最恨耍小手段的人,尤其耍到他头上。
明明他不打算同房,魏鸮做的事也影响不到他,可他还是恨她不老实。
就像上辈子,哥哥将她捧上天,让她活得锦衣玉食,可她还是要了哥哥的命。
蛇蝎美人才是她的真面目。
“带去地牢,择日审问。”
江临夜阴冷的一声令,两个守卫将她拖起,心月吓得浑身乱颤,粗重地喘气。
一想到地牢那阴湿的环境,哭声更浓,扭动四肢挣扎,撕心裂肺。
“殿下,求您饶我一命吧,殿下,奴婢知错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
然而无论她如何哭诉都没用。
硬生生被拖出了院门。
翌日早上,魏鸮从梦中醒来,一口气睡到天亮,心口闷闷的。
左手传来刺痛,窗户外投进来的阳光也照得刺眼。
她眯了眯眼,喊心月进来拉上帷幔,再给她伤口换药。
可喊了两声,外面都没动静。
她瞧了拐角的屏风一会儿,还没人进来,只好自行起身换衣,简单收拾一番打开卧房的梨花木门。
只见一个绿衣服丫鬟正在洒扫院落,落叶正被堆扫在墙角,发出浅浅的沙沙声。
一听到门轴声,小丫鬟立刻回头放下扫帚行礼。
魏鸮挨着门框绾头发,认不太出她是谁:“心月去哪了?喊了这么久也没见人。”
丫鬟虽然被派来没多久,但也知道她的贴身奴婢。
客气道。
“回娘娘,心月昨晚被世子抓去地牢了,说是她对世子不老实,娘娘受伤了也不通报,要按府规严惩。”
魏鸮手里的珠钗掉落在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丫鬟又重复一遍,态度不卑不亢。
“对了,世子走的时候吩咐奴婢,您打今儿起不许出门,会有管家杂役过来送东西,想要什么只管吩咐。”
魏鸮没想到昨晚居然发生那么大事,她却睡着了完全不知情。
白皙如脂的小脸紧绷,秀眉微皱。
晨光照射下越发显得她肤如凝脂,美艳动人。
这丫鬟盯着她貌美的模样,想不到哪怕她头发散着也那么好看。
不免沉着脸。
不痛不痒地提议。
“娘娘还是别在乎一个卑贱的下人了,奴婢先回去帮您把头发梳好,外面有侍卫守着,瞧见了不好。”
魏鸮抬眼看了她一下,视线在她强装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没同意。
“我自己来,”摆摆手。“你去继续干活吧。”
还好魏鸮从小就学了自己梳头,哪怕心月不在,也能梳的规整漂亮。
洗漱干净,插上珍珠簪,魏鸮换上与昨日相似的嫩绿色裙袍,走向宅门。
两个守门的侍卫一看到她,双剑交叉挡在门口。
严肃表示她不可以违逆命令。
“世子有令,娘娘先好好在这宅院反思反思,等过几日世子不忙了,就会过来看娘娘。”
魏鸮当然不可能相信他的话。
以前在文商,她可听说过那些被送至冷宫的妃子被告知好好表现,皇上过一阵就会接她们回去。
可一去就不复返了。
一旦接受被温水煮青蛙,就只有漫无边际地等待,直至灭亡。
心月是她这一世在这个国家唯一信任的人,也是亲人般的人,她必须把她救回来。
过了几个时辰,魏鸮将切好的苹果和两兜珠宝端过去。
趁丫鬟午休,轻轻道。
“两位小哥这么热还在此处执勤,真是辛苦了,一点心意,切莫嫌弃。”
两位守卫当然不肯收,神情严肃地拒绝。
“娘娘还是不要耍小聪明,免得火上浇油,害人害己。”
魏鸮莞尔一笑,眉头轻蹙,露出遗憾的表情。
“哎,我就跟世子吵个架,你们就这么严肃,以后有什么好差事,就只能轮到别人了。”
她轻轻扇着风,葱指修长漂亮。
“说到底世子只不过吃我的飞醋罢了,醋我伤了手也不告诉他,让他心疼,过两天他气消了,我还是这府上唯一的世子妃,至于你们……”
说着顿了顿,下巴扬得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我不高兴,就让世子把你们都撵走!永远不得踏入这世子府大门。”
两个守卫明显慌了,手上剑松开,一闪而过焦虑的神情。
魏鸮见状更加胜券在握。
继续加重语气地调侃。
“你们在这府上的待遇应该还不错吧,没了这份活计,还怎么养育家人,对了,你们都娶媳妇了没?”
“啧啧,以后离开王府,只能去干下九流的活儿,哪能这么光荣地在街坊邻居面炫王府的显耀?恐怕媳妇儿也要跑了,没人再看得上你们,等着后半辈子打光棍吧。”
说完东西放地上拍拍手,转身就要走。
两个守卫再也绷不住,皱眉挡在她面前。
满脸哀愁。
“世子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给小的们穿小鞋。”
“娘娘要真想办事,小的们可以通融,只要娘娘有把握别让世子迁怒在小的们身上就行。”
魏鸮勾起红唇,顺驴下坡。
问。
“王府的地牢在哪?我这丫鬟跟了我十几年,感情很深,我得先看看她去,再去找世子说情。”
两个守卫闻言犹豫不定。
魏鸮皱眉就要走。
守卫吓得赶紧拦住,告诉了她。
得了地牢的位置,魏鸮带了点吃的喝的,趁傍晚天昏,丫鬟们不在院外,悄悄潜了出去。
此时正是晚间换班时分,人员松散,她拿走其中一个守卫的通行牌。
这几个守卫原是跟随江临夜的一批人,地位不是一般侍卫可比。
牢监见她衣着不俗,加上这特殊令牌,只当经了世子允诺,简单问了几句,就放她进去。
昏暗的牢房传来阵阵血腥味,每走一步,都能闻到更重的味道。
让魏鸮提着食物的手都不免紧了紧。
这里不但是江临夜的私人牢房,关押府内刑犯,某些不方便皇帝出面,但触犯红线,需要私下处理的官员、逆臣、宗亲也关押在这里。
这也是整个京城上下所有高官大臣乃至宗亲会害怕江临夜的原因。
因为他不但是京郊驻军的总提督,还是皇上的私人监察,监察百官,有动私刑的权利。
凡是被他盯上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去。
这里死过许多企图谋逆的官员、王爷。
许多人私下提到他的名字都胆寒。
而上辈子江边风死后,魏鸮就被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