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被催成墨未浓

    “简明你是被武成侯给撵出来了吗?”简东山笑了起来,他听闻简明回来,亲自来了大门相迎,青年亲昵地揽着年轻侍卫的肩膀,“好久没回家了,好好休息休息。”

    “武成侯让我来给您做寿。”简明也笑了笑,笑得憨厚而内敛。

    “我年纪轻轻的,做什么寿。”简东山抬起手在他的后脑抽了一下,“虽然比不得你,但是也不老吧。”

    “武成侯给我什么礼物了?”简东山笑道,显而易见的心情不错,“还有在他那边过得怎么样,和我讲讲。”

    “咱家也给简大人的三十三岁寿辰准备了贺礼,不知道简大人要不要一并看看?”简东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他回过了头,看到暗巷中停了辆车,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一边的仆从马上托住了这只手,杨文秀徐徐从车上走了下来,车帘动的时候,带起了一股凉风,简东山见状迎了上来,“杨公公回京,也是给我做寿的?”

    “这可坏了。”简东山一击掌,“现在距离我过生日也就只剩下了半个月了,张罗寿宴还真是来不及了。”

    “是给大人过寿的。”杨大人笑着说,“当然也是回来和皇上汇报的。”

    “这次去北地,皇上给了武成侯和咱家两件事,一个是看看为什么又有了乱民甚至战事,一个就是追查文通太子后人的下落。”杨文秀笑着看着简东山,简东山浅褐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看来有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情。

    “看来杨大人是有了进展了。”简东山笑道,“此番回来和皇上报功,也让皇上舒心舒心?”

    “最近皇上不舒心吗?”杨文秀笑道。

    “皇上心怀天下,当然也忧心天下。”简东山含混不清地说,“即然杨公公来了,喝杯茶再走吧。”

    杨文秀笑了笑,“我也只能喝杯茶了,”他微笑着说,“我今日里已经见过皇上了,他叫我尽快回北地去,也好帮着些武成侯。”

    “我只是来送寿礼的。”他笑道,“本来还以为是因为我带回来了杨师古做的好事害得皇上龙体不宁呢,原来今日里皇上就不太安泰啊。”

    简东山眨了眨眼睛。

    “杨师古?”他微微偏了偏头,“杨大人不是劳苦功高,很得圣心吗?”

    “前些日子还被皇上派到两江道去了。”简东山说道。

    “那也可能是我还没有找到文通太子的下落的缘故。”杨文秀露出了一个狐狸一样的笑,以手附额,“所以我可不敢再半分耽搁了,赶紧回去上工,至少态度要有不是吗?”

    “我都有点羡慕简侍卫了。”杨文秀笑道,“陛下对简侍卫很满意,武成侯似乎也厚赏了简侍卫呢。”

    简东山笑了笑,“那我就不耽搁您了。”

    两人进到前厅里,落了座。

    简东山让简明接过了杨文秀仆人拿来的礼盒,两人就这么明着验看了。

    杨文秀送的是一盒珍珠,这珍珠颇有名堂,对着光能晕出七彩的幻霓来,据说唯有北地沙漠湖中的蚌才能产出这种明珠,和东方江湖与海中的相比,别有一番韵味,还并着一对白璧,只有天宫山脚下的矿脉里能有这种细腻如脂膏的玉石。

    “这可真是太重了。”简东山连忙客套道。

    “简大人身居高位,寿礼自然是马虎不得道。”杨文秀说道,“更何况平川城物产丰富,在那边这都是不值什么钱财的。”

    两人聊了一会,杨文秀说今日怎么也要出城走到最近的驿馆才行,就告了辞,简东山垂下了眼睛,看着这珍珠,拈了一颗起来,漫不经心地看着。

    “简明,”他轻声说,“那杨师古干了什么破事啊?”

    “据说两年前,他那场所谓的大捷,其实是把城外的胡人百姓骗进城内互市,然后用他们的人头杀良冒功的。”简明低声答道。

    简东山笑了一下,这样啊,他在心里想着,那皇上的确会生气了。

    不过皇上当然不是为了死难的无辜平民生气,而是为杨师古做事如此不漂亮生气。

    也许杜毓文和杨文秀也发现了,杨师古被派到平川城治理北地,最大的任务就是把北地的军队从为了收复失地的规模缩减下来,皇上不想用闲饭养活闲人,如果能成功缩编,定然能剩下一大笔银钱。

    杨师古当然做的很好,不如说做的太好了,他对老兵的残忍无情自古少有,几乎恨不得让他们欠军中一笔钱再走,更不要说安家费了,而且削减的几乎可以说是大刀阔斧,以至于朝中出了不少这样如果敌军再犯,我们能不能守住武成侯好容易得来的战果的声音。

    杨师古于是策划了这次大捷,来堵这些人的嘴。

    当时是很成功的,但是现在眼看着要压不住了,皇上当然会不高兴了。

    简东山几乎忍不住笑了起来,皇上当然不会有耐心替下属擦屁股的,如果杨师古两江的差事,也不那么完美的话。

    那肯定够他受的,简东山想,至于怎么不完美,当然需要自己略微做一点事了。

    只是略微一点而已,简东山对自己说,他一边笑着一边拆着杜毓文给他的寿礼。

    杜毓文的礼物,是一把刀,当然是北地的风格,简东山知道他们的刀也算是某种特产名品,漂亮的雪花槟铁,牦牛皮的刀鞘,上面还缀了不少珠玉,很漂亮很适合摆放的一把刀。

    这算是给我递刀的意思吗,简东山笑着想,也许吧,总而言之,这位武成侯现在愿意来联络自己了,看来是想和自己做朋友了。

    “文通太子后人还没有找到,的确会让皇上的心情雪上加霜了。”简明说道。

    “很难找到吧。”简东山出了口气,出神地看着那把刀,“更何况在那种地方找。”

    “我若是文通太子后人的话,肯定不会去胡人那里,所以这肯定是假消息。”简东山说道。

    也许可以顺便让皇帝疼一疼,简东山想,如果自己能把杨师古这件事闹得足够大,不止可以牵连那位首辅大人,还能逼皇上给那些老兵发些补偿。

    杜毓文肯定喜欢这个,他想,之后和他搞好关系就容易多了。

    他还是很需要杜毓文这个朋友的,简东山将刀收回了刀鞘,“说起来杜大人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六月六日。”简明答道。

    “这不是过了吗?”简东山惊叫了一声,“他摆寿这不是把我给漏了吗?”

    “杜大人今年生日没有摆寿。”简明回答道,“一个是杜大人当时病着,再一个是杜大人近年来多病,所以先生也说过寿不吉利,就不要提的最好。”

    “那真是可惜。”简东山咕哝道,“我从小就最喜欢过寿。”

    “主要是爱吃那口面。”简东山补充道。

    简明点了点头。

    “他身体还是不好吗?”简东山询问道。

    “经常病倒。”简明说,他有几分难过的低下了头,“很难想象他的身子竟然被作践到那个地步。”

    简东山收敛了笑容。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继续询问简明,他只是拉着年轻的侍卫进了内院说是要给他好好接风洗尘。

    杨文秀坐在车上,他离京的这大半年的时间,宫中倒是没什么大事,没有新皇子诞生,也没有旧人死去,四个妃位依旧坚如磐石,皇后好像依旧执掌中宫,现在唯一可能打破这潭死水的唯有两位公主的婚事了。

    皇长子如今二十一岁,早已婚娶,但是失了圣宠多年,也没有父子和好的迹象,如今不过虚占着这皇太子的位置,皇次子十九岁,都是废后所出,一并养在皇后的名下,皇后亲生的不过是今年十六岁的宝华公主。

    皇三子如今也是十六岁,是宫人所出,养在庄妃名下,这样看来,皇上登基的第二年可是三喜临门,一下子有了宝华公主,皇三子和珈善公主三个孩子,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再往下,除了守一公主,之后一连夭折了好几个孩子,去年淑妃所出的皇六子成了如今宫中的四个皇子之一。

    不过皇上如今还是壮年,说是什么定局为时尚早。

    那么十六岁的宝华公主和十四岁的守一公主,这两年都该定亲了,杨文秀想,京城中的青年才俊应该都很兴奋吧,公主的孩子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连带着他们也成了皇亲国戚。

    杨文秀突然想起了一个女人。

    当然不是什么尊贵的女人,不如说,是反义词的一个女人。

    赵宫人,皇三子的母亲,她只是一个洗脚婢,所以从来没有人觉得大位可能有皇三子的份。

    而她就算是诞下了皇子,依旧只是个宫人,甚至皇上都不召她洗脚了,杨文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洗衣服,枯瘦的手臂拎着他都有点废力的大木桶,他当时看得心里怜悯,嘱咐人说赵宫人年纪也不小了,派活计的时候捡些轻松的给她。

    他们说这是皇上命令的,从前庄妃也说过把她调到自己宫里去做活,结果皇上不许。还发了雷霆,砸了庄妃一个杯子。

    “您也不用可怜她。”浣衣局掌事太监说,“她怀上皇三子的时候,正好是废后用计怀上那个公主的那一年,听说她也是用了些魅惑之术,本以为一步登天,结果正好撞到了逆鳞。”

    “据说听闻她怀孕,皇上根本没有去看,结果她还是不知深浅进退地把孩子生了下来,从此我们才有了若是伺候不好皇上的宫人,事后赏一碗堕胎药的规矩。”

    杨文秀笑了一声,用了手段,她一个弱女子难不成还能把皇上绑在床上,把那话强行掰起来吗,如此说得倒让他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情。

    “但是皇三子也大了。”他暧昧不清地说,那太监马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再次遇到赵宫人的时候,分给她的衣物果然少了许多。

    杨文秀远远地看了一会,这赵宫人的身上还存着几分美人的影子,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是个飒爽豪杰的美女,就算在浣衣局做了这些年的苦工,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但是腰杆依旧是又硬又直的,整个人脚下生根,站得很稳,力气也大得很。

    让他忍不住想起儿时在他贫穷的故乡随处可见的那些女人。

    她们虽然都受了很多苦,但是她们往往身子出人意料的结实。

    所以,这位赵宫人,也会长命百岁的,杨文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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