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室。
皮头撞击主球的右中击点,黑球侧旋,落入袋中,通过滑道归位,桌面仅剩深绿桌布。南希起身,摊开双手,“结束了。”
对手却有些不服气,掌根离开桌缘,“差一点。”
南希帮他补充输球的借口:“杆开裂、球太滑、球台陡……”
对方摊开手,表示愿赌服输。
门扇开启,铰链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硬质鞋底踩踏地面。
男人将球杆放在桌面,重新摆球。
南希转身,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他是自己的下属,也是自己的堂亲。
卡尔:“队长,可以和你聊两句吗?”
南希将球杆放回架上,“下次再打。”
两人离开活动室,拎着能量饮料,找休闲座椅坐下。她递出一瓶给对面的人。
“谢谢。”
男人垂视着瓶身,睫毛长且密,在眼尾落下阴影,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青筋爬在掌背,浑然天成的美。
南希:“说说吧,什么事?”
她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在嘴里弹跳,爽得眯起眼睛,面对男人的沉默,她并不在意。
南希:“这周,你给祖母通过话了吗?”
男人点头,她看向远处,绿植爬上围栏,开出小花,“明早是例行检查,你带队,要特别注意向导住处。”
“另外,检测没有危险的物品,也按照原样运回去,按名单领取。”
“是,队长。”
工作上的事说完了,接下来是生活,“说起向导,今天怎么不去接人?”
被说中心事,他感到嘴唇干涩,抬头喝了一口,唇瓣像覆上了一层水膜,晶莹剔透的,“有别人送她。”
瓶底落到桌面,压缩又弹起,折射出七彩光斑,但却无人欣赏。
她顿时了然,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要好好珍惜。”
卡尔:“嗯。”
南希:“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嘴角放松,眨眼频率减少,回忆起她的样子,和网上说的一样美好。
她喝了一口饮料,却似饮了酒,语气微醺,“他们会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她裹个水泄不通,也难怪。”
眼见她想歪了,卡尔打断,“没有,她只标记了我,”说这话时,嘴角轻扬,“只是和别的哨兵走得比较近,特别是空战组和她的上级。”
南希:“也正常。”
上下掂量自己堂弟的样貌,虽然目前不受宠,感觉还有救,安慰道:“日久天长,人又不会跑,你慢慢来。”
卡尔:“她要参加这次演习,和空战组的人一起。”
南希:“名单已经交上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不太妙的信号,她接着劝导:“这说明她重感情、念旧情,虽然对象多了点。
“我看她很坦诚,体谅人,性格忠实。”
南希:“你又是她第一个,总归不同。别胡思乱想,想推进关系就主动点。”
堂弟像根俊俏的木头,被养得缺乏进攻性,不过倒正好和那位向导一个画风,就是恐怕以后斗不过别的哨兵。
南希:“银行账户关联了吧。”
卡尔点头,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南希:“她对外承认你了吗?”
没有,目前他靠近对方,都是山昊的安排,对方从来没主动找过他,他亦不敢擅自打扰。
南希一只手靠在桌上,搭在脸颊,露出结实的胳膊,肩宽肌阔,撑得T恤绷紧,“你就这样,整天等,要是哪天,他想踢你出局怎么办?”
“你不能只当他的跑腿工具人。”
“我是接她上下班。”想强调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向导。
南希:“是啊,那你们关系有什么进展?”
见对方又摇头,给机会不中用,无奈摇头,“她喜欢什么?”
“她喜欢鸟,喜欢飞在空中的感觉。”
他们确实飞不起来,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南希:“家里面有直升机,下周调来,你邀请人家一起看日出、晚霞或者城市夜景,懂了吗?记得提前预约航线。”
“好,堂姐,谢谢。”
“不谢,”她突然想起,刚联结的哨兵会对向导成瘾,需要安抚,见不到对方会难受,严重的还有结合热。
但他两天天见面,不存在这个问题。
这么一想,小丑竟是我自己,顿时看他不顺眼了,挥手让他离开。
男人起身,光脑响起,铃声特别,低头愣愣地看着来电,抬起眼看向堂姐,又低下头。
她瞬间明白,低声说:“接吧。”凑过来,电话接通,“喂,你好,我是卡尔。”
两小时前。
徐珊珊坐在车上,拨弄光脑,宿舍群突然弹出消息,是一条语音,点开语音条,女声在车内回响,男人视线瞥来一瞬。
吴可:“营地附近有家刚开业的烤肉店,评分不错,我抢到了团券,要不要聚餐?”
下方有一串链接,点进去看,确实不远,菜品、评价都不错。
克拉拉:可以。
红蓝警灯交替闪烁,前方查岗,减速靠边。山昊转头,见她手悬在空中,正在输入,主动开口:“向导?”
“我室友,”她瞥见车载导航,距离目的地不远了,但还是参加,“她们叫吴可和克拉拉,精神体分别是野兔和夜光藻。”
在哪听过这个名字,见她一脸雀跃,“想去的话,把地址发我。”
“好。”
她迅速回复:我也来!
“她们在哪支队伍?你们演习时可以合作。”
徐珊珊还没想过这一茬,“待会我问问。”
车载导航更改路线,行道树不断往身后远去,即将抵达目的地。
“我待会来接你?”
她拒绝道:“这么近,走回去就行了。”
车门解锁,安全带从卡扣脱离,她迫不及待地下车,闪光打在影子上,转身回看。
山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她恍然大悟:“包!”在后座提出背包,里面还有换洗的衣物、小零食等。
女人站在人行道上,仰头看向门面牌,寻找店铺标志。
山昊:“训练的时候别逞强,练伤身体得不偿失。”
“我知道了,长官拜拜!”
终于找到入口,她挥了挥手,径直走向电梯口,滑门合紧。
发动机引擎启动,汽车驶远。
她来得不慢,但克拉拉更快,已经调好蘸汁坐在桌前。新鲜肉片乘在盘中,一碟碟地摆在桌面,烤网下木炭底部红热。饭局的组织者迟迟未到。
她去甜品区打了一杯酸梅汁,“你来得好早。”
克拉拉:“我早上就回来了。”
“那么早?”
“队里太吵。”
短暂闲聊后,克拉拉端起盘子,用不锈钢夹将五花肉放上烤架,“先烤吧。”
吴可姗姗来迟,明亮的声线打破沉闷气氛,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她瞅着有点像那天的问路人。
将他打发走后,吴可走近,“各位,好久不见,过得如何?”
克拉拉:“昨天刚见过。”
不解风情,吴可砸了咂嘴,贴身坐着,看向徐珊珊,“你休息得怎么样,下周开始,每天早晚三公里。”
……
一个令人心塞的消息,酸溜溜的果汁也压不下内心的苦涩,她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吴可:“哈哈,相信你一定可以!”
克拉拉:“你跑姿不对,很伤膝盖。”
对面的人被淹的花一样垂下头,一蹶不振,吴可抬眼,“我跑姿也不对,克拉拉你有空教教我?”
银发女人伸出一根手指,皮肤白皙得像玉石,指腹发粉,仿佛光能从中透过,小臂肌肉却很明显。
吴可:“我教学费就是啦。”转头看过来,“你要不要一起来。”
徐珊珊点头,她求之不得,“我参加。”
板蟹、扇贝、鲍鱼、大虾,但某位海鲜热爱者,今天却视若无睹,一筷子都不碰,吴可内心琢磨肯定出了点事。
克拉拉嘴角下撇,安静进餐,注意到她脖子后有缝合痕迹。两人相熟,她再清楚不过。
新朋友爱吃虾,吴可捡起烤好的虾仁放进她的盘中,自言自语道:“哨兵太粘人有点烦。”
她瞥见一旁停下的筷子,“徐珊珊,你说是吧。”
“是有点,”最近回消息也有点累,体力耗尽,色欲全无,两人没话硬聊,只能敷衍两句。
徐珊珊:“之后的演习,我们可以合作啊,我这边是跟空战组,你们在哪支队伍?”
克拉拉抬头,吴可接话:“我绑定的是鼬队,一般在地表,克拉拉是海洋组,和我们不在一块。”
她的筷子指向盘上的鱿鱼须,“就是这个。”软体动物。
吴可:“空战组在空中,初期不起冲突,直到缩圈,才被迫加入战斗。地面、浅海的竞争比较激烈。”
吴可嚼了一口贝肉,无所谓道:“遇上了当然可以合作,但初始地图挺大的,不知道会被投放在哪。”
三支队伍实力都不差,往年没有向导参与,也能拿奖。
克拉拉:“你们队捕猎本能太强了。”
吴可:“是啊,精力旺盛、凶猛好战,各个都跟装了发条一样,停不下来,没架硬打。”
他们代谢高,每天摄入量有体重的百分之十,吃得多拉得多,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怪不得频出任务,不然都养不活自己。
想起那些混世魔王,克拉拉顿时觉得自己的队伍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克拉拉:“他们老找我聊天,很烦。”
门铃总响,被迫中断训练,那点灵光好像也随之消散了,她感到不满。
“把他们的访问权限关了。”
克拉拉:“关了。”
徐珊珊:“访问权限是什么?”
两人抬头看来,吴可略带吃惊地问:“你不会还是个菜鸟吧?你那天那么多人,一个都没看上?”
“啊?”
“你性冷淡?”
“啊?!”
吴可“啧”了一声,“她没经验,下次带她去长长见识。”
灰白色瞳孔里只有食物,克拉拉:你们去,我没空。”
“喂喂,”总感觉被小瞧了,她必须纠正,“我是有哨兵的!”
吴可:“嗯嗯,”一副任你辩解的模样,接着解释访问权限,“在系统绑定关系后,有许多便利,比如关联账户、访问权限,他们可以无需预约,靠近向导住处。”
“简单来说,就是给别人一把钥匙。”
徐珊珊:“这样岂不是能随时进自己房间?缺乏隐私。”
食指左右晃动,吴可:“非也非也,进门还需要本人同意,访问权限的意思是,他靠近不会被警告驱逐。一般哨兵不能离太近。”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区别好像不大。
晚饭结账,她和吴可平摊,作为拜师费。点开银行账户,心疼地看余额,却发现不对劲,“啊?”
“怎么了?”
余额末尾的一连串零,是不是哪个单位转账转错了,要不要报警?
徐珊珊:“钱越花越多了。”
吴可:“还有这种好事?”
吴可隔空说:“点进详情看。”
面容识别后,详细信息展开,果然有副卡,下面是卡尔的账户,可以让他支付。这是?
吴可凑过来,看了一眼,“你还真有哨兵。本来打算下周带你去酒吧玩。”
徐珊珊摇头拒绝:“我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再说,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这话把吴可逗乐了,克拉拉也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吴可:“清吧,就安静喝酒的那种。当然,你要是想看人跳舞,我也知道一个好地方。”
她展示屏幕,照片的布光、构图非常精妙,完美展示□□。徐珊珊一时间看痴了,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更是把吴可逗乐了。
“哈哈哈,你,别流鼻血了,”吴可看向银发女人,对方也显露情绪,被蠢萌的反应逗乐了,“她没玩过。”
“别笑了,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徐珊珊就不明白了,保守有错吗?
三人走出烤肉店。她吃得多,吴可次之,克拉拉很坚决的一筷子肉一筷子菜,一点甜水不沾。
走在路上,吴可突然说:“其实你使用他们,可以给他们安全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想来的话,给我发消息,是我朋友开的店。”
她闷声应下,其实心里想着另一件事,关于她和卡尔的既成事实,说要负责,到底怎么负责?
回到宿舍,趁在光脑收缴前,她拨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