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哪个比较好呢…真是伤脑筋——”
【这种宽大的裤子你也不怕被水冲跑？】
“这种绳子系很紧的啦！”
【战士就该穿轻便的甲胄，要我看还是应该穿三角裤才帅气呢！】
“这次可不听你的…！”游戏嘀咕着拿起一件蓝底白花的四角泳裤，“就这件吧！”
眼看约定的时间逐渐临近，游戏的动作也手忙脚乱起来，匆匆把该带上的泳镜和毛巾塞进背包，没忘了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昨晚——或者说凌晨做好的便当盒。
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他赶紧把东西往包里一塞，紧接着道：“我出门了！”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闷热的风一下子包围了他，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在大地上留下没有间隙的斑纹，他一路跑过云的棋盘，看到穆特已经站在路的尽头。
“穆特！”还未跑到，他便冲动地挥了挥手，在对方发现时又感到懊恼，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孩子气了。
“中午好，游戏！”看到他的瞬间她便已露出笑容，也举起手朝他挥了挥。今日的穆特穿着一身简单的背心和短裤，戴着棒球帽，像是焊在脖子上的金饰，就算今天是去游泳也没落下，露出的古铜色皮肤在金饰的映衬下像丝绸一样发亮，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梦。
“啊啊！”他强行打断了自己多余的繁思，“呃、那，我们今天去哪里游泳？”
“童实野游泳馆。”穆特笑眯眯地回道，“我会努力当一个耐心的老师的。”
“那就请多指教了…”他抿了抿嘴，像是忍住自己马上就要说出的惊喜，独自忍着嘴角的弧度。
走在路上，穆特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里的感受，“有没有觉得童实野的风很潮湿？”
作为当地人的游戏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候，从来没有意识到差别，“是吗…比起沙漠应该是潮湿的吧？”
“今天的风也是这样呢。”她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金色堆叠的项链们细碎地流动着，“就算是大太阳，吹来的风好像也有厚度。”
“厚度？”
“是啊，要是站在高处，应该可以摸到风呢。”穆特伸出手掌在空中轻柔地挥舞，就像微风拂过水面。
“其实水也是一样的道理，空气在地球上有很多层，水在海里也有很多层，海豹流线型的身体可以让它们划开水的缝隙……啊，我是不是讲得太空泛了？”
“不会。”他目光坦率而专注，这样的直言总会让穆特感到讶异，尽管游戏一点也没察觉到这点。
他似乎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穆特接道：“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也像在陆地上游泳，或许海里的生物是这么看待我们的？”
“总之……我的意思是不用太害怕水，只要放松就能漂浮起来，今天我们的目标就是浮起来就行，要是能够借着浮板往前游动一些距离就是超额的成功了。”
穆特好像真的很认真安排了学习计划……
为了不辜负她的用心，游戏点了点头，在心底燃起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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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约好在户外泳池区域碰头，从更衣室里出来，他再三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最重要的是自然一点，绝不能扭扭捏捏的，这样可不帅气。
他背着包来到泳池旁边，环顾四周穆特还没有出来。眼前泳池里漂浮着正在学游泳的孩子，游戏不禁有些嘀咕，自己一会儿就是和这样的初学者一样学习呢……一想到自己和孩子们并排的画面，游戏就感到一阵窘迫。
不…他高估了自己…
眼前的孩子已经游出去三米远了，而且在越来越远…
把自己和小孩比真是看轻人家了。
“游戏。”这道熟悉的声音让他从低落中回过神，这一刻他有些僵硬，但还是转过身来。穆特在阳光下向他走近，水滴顺着她光洁的手臂滑落，“你做热身了吗？”
“还、还没有！”
她穿着写有“古森”字样的深蓝色标准连体泳衣，头发被全然盘在泳帽里面，就像埃及纳芙蒂蒂的雕塑。褪去了所有金饰后，反而更清晰地凸显出她健康的古铜色肌肤和匀称的线条，像一株生机勃勃的沙漠植物。果然，现实里的穆特和那个梦完全不同。这让他松了口气，却又因自己的注视而更加羞赧。
“游泳也要戴着千年积木吗？”
“呃、”他低头看着脖子上的链条，习惯戴上之后根本忘记了这件事。
【不用顾虑我，AIBO，尽情享受青春吧。】另一个游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不要调侃我，今天是认真来学习的！”
“另一个游戏也可以试试游泳？”穆特见他看戏似的轻松，随即提议道。
【我就不用了。】他只是酷酷地点头致意，转瞬躲回了千年积木。
游戏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千年积木放回岸上的背包里，确认它完好地呆在同样摘下来的蓝眼手链和手环旁边，随后拉紧了拉链。
“那我们先热身。”穆特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像一位真正的教练，“游泳前的热身很重要，防止抽筋受伤。”她率先走到泳池边干燥的区域，开始示范动作：转动手腕脚踝，伸展手臂，弓步压腿……
游戏笨拙地模仿着，目光却总忍不住瞟向泳池里那些如鱼般灵动的身影——尤其是几个看起来才七八岁、却已经能在水中自如穿梭的孩子。其中一个戴着蓝色泳帽的小孩，小腿有力地拍打着水面，像装了马达的小船，轻松地就划出去好几米远。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来，导致弓步时膝盖不自觉地弯曲过度。
“不用担心，游戏。”穆特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笑意，“我们是来玩的，顺便学个游泳。”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扶正他有些歪斜的手臂，“肩膀放松。”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做完热身，两人踏入齐腰深的浅水区。冰凉的水包裹上来，游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还记得我路上说的吗？风有厚度，水也一样。”穆特站在他对面，清澈的水波映着她的笑容，“它会温柔地托住你，别怕，放松身体是关键，特别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和肩膀，“想象自己是一片羽毛，或者像我们说的海豹，感受水的层次。”
她说着，向后一仰，身体瞬间舒展开来，像一片轻盈的叶子，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只有口鼻优雅地露在外面呼吸。“看，很简单，只要信任水。”她甚至不用戴上泳镜。
游戏看得目瞪口呆，也学着她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后倒去——“噗通！”水花四溅。他像块石头一样沉了下去，手忙脚乱地扑腾着站起，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对、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太着急了。”穆特的声音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鼓励的笑意，“我们先扶着池边试试俯身漂浮。”
这一次，游戏戴上泳镜双手抓住池边，再次尝试将头埋入水中，努力放松身体，让双腿浮起。他能感觉到水的浮力在拉扯他的身体，但脖子和腰背却像生了锈的铁板，僵硬地抗拒着。
“放松…肩膀沉下去……想象你的脊柱在拉长……”穆特的手轻轻托在了他的肚子，另一只手则稳定地托着他的膝盖，那带着力量的、温热的触感透过水流传来，“微微呼气，让水不要进入鼻子……感觉水的力量在托着你……别用力对抗它……”
在穆特的引导和支撑下，游戏终于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身体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被温柔地承托起来，漂浮在了水中！虽然只有短短两三秒，他就因为憋不住气又慌乱地站直了，但那一瞬间的轻盈感让他眼睛亮了起来。
“感觉到了吗？”穆特笑容灿烂，“刚才你浮起来了！”游戏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接着穆特递给他一块黄色浮板，并给他的腰绑上了浮条：“现在，试着把身体交给浮板，专注于呼吸和打腿。”
穆特详细讲解并展示了动作：“水中呼气，转头吸气……记住这个节奏。”
游戏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水里，开始呼气。泡泡一串串冒上来，感觉还不坏。然后他尝试转头吸气——
“咳咳咳！！咕噜噜……”水猛地灌进了鼻子和嘴巴！
“没事吧？”穆特立刻靠近，扶起了他水中的手臂，“转头太急了，或者头抬得太高了…别慌，慢慢来，呼气要彻底，转头时耳朵要贴着手臂，嘴巴要像这样——”她示范了一个慢动作的转头吸气，动作流畅得像水獭。“再来一次？我扶着你。”
在穆特耐心的指导和保护下，游戏一遍遍地练习着这看似简单却无比艰难的呼吸节奏。不知喝了多少口泳池水，鼻腔火辣辣的，喉咙也像被砂纸磨过，打腿的动作也时好时坏，要么幅度太大，水花四溅却原地不动；要么就是小腿僵硬，毫无推进力。
旁边那个戴蓝帽子的小孩又一次“嗖”地超过他，甚至好奇地看了他几眼，游戏沮丧得想把头埋进水里再也不出来。
“我……我是不是太笨了？”他抹掉脸上的水，声音带着挫败的沙哑。
“别这么说，游戏。”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呼吸是游泳最难的部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看，刚才你连续完成了两次呼吸换气，节奏很好！”
“嗯……那再练一会儿！”
虽然呼吸依旧磕磕绊绊，打腿依旧不够标准，但在穆特的鼓励和适当保持沉默的间隙下，他至少能借助浮板歪歪扭扭地往前移动一小段距离了。
“你已经达成今天的目标了，恭喜你！”穆特问，“是不是有些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游戏这时才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也因为即将要做的事而再次泛红。“嗯！等我一下！”他有些手忙脚乱地转身游向泳池扶手，在他攀上扶梯时穆特在泳池边鼓掌道。
“游戏！”看到他脸上的茫然，穆特笑道，“你刚刚游过去的，没发觉吗？”
游戏看了一眼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但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你已经学会一半的游泳了！”她的话不知是不是鼓励的成分更多，但却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他欣然点头，随后有些忐忑地走到池边，从自己放在那里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裹着防水袋的方形便当盒。
“那个……穆特！”他转过身，鼓起勇气将便当盒递向水中的少女，声音因为紧张和害羞而微微发颤，“我……我做了便当！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后面的话几乎淹没在水声和他自己的心跳声里，他低着头，不敢看穆特的表情。
“这是给我的？真的吗？”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还有些凉意的便当盒，眼中闪烁着惊讶与感动的光芒，她的喜悦是那么真诚，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你自己做的？”
她将便当盒放在泳池边缘，就像攀上围墙一样一跃从水中回到岸边，接着拿起便当盒，和游戏一起坐到长椅上。
他后知后觉地想着……总感觉好像新婚夫妇……咦？
在意识到他们并排坐下来吃手作便当的样子，比起约会更像一对新婚夫妇，这样的意识反而让他害羞又慌张。尽管穆特可能不会认为这是一场约会，更可能是一种玩伴和教学，她也不会对手作便当有多余的想法，最多认为是用心的礼物……但他的心却在奇怪的时间点忽然猛烈跳动起来。
或许他早已发觉自己的心，却一直将它压在最深处连自己也看不到的地方。
其实在此之前游戏一直有一个女生给男生送便当的既定印象，但在吃了穆特那强烈的“沙漠风味”便当之后，他意识到做饭也不是女孩子的标准——就像他自己也不是大众标准的男子汉一样。
因为自己的母亲是像“贤妻良母”一样的全职太太，让他以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这样的道理其实也是穆特提醒他的。他只是想要表达他的关心，而他最担心她吃饭睡觉，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或许他永远也成不了大众标准中的英雄，像另一个我那样的…
穆特打开了便当盒，一眼看到里面形状奇怪的曲奇。
“好厉害！”她全然真挚地夸赞道，“真了不起！你这是第一次做吗？很是一回事啊！”
“没、没这么夸张吧，你都没尝呢……”他紧张地搓了搓手心。
“比我上次做的看上去要好吃很多啊。”说着她在他的目光下拿起了一枚曲奇，可能是水分过多的关系，曲奇的轮廓有些融化，像一个微妙的荷包蛋。
“好吃——！”她眼睛顿时闪闪发光，“你简直是天才！”尽管她咬着曲奇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费劲，因为那些融化的水果硬糖有些粘牙。
“真的吗……”他疑惑地拿起一块也放进嘴里检验，毫无意外，与之前尝的味道无异，甚至经过冰箱的冷藏，变得有些发软。
“……”他显然在怀疑她夸奖的含金量。
“你不喜欢吗？”穆特眼中的疑惑也非常真挚，“你不觉得这个咖啡的气味刚刚好吗？”
“咖啡？”原来穆特是把焦味当咖啡味了…
游戏不知道该不该解释，她已经开始吃下一道菜，并且继续夸奖起来：“这个鸡蛋卷和土豆泥怎么做的！我爸要是有你一半会做饭就好了……你家一定都很会做饭吧！厨艺这种事是遗传的吗？”
“呃、土豆泥是另一个我做的。”他把包里的千年积木拿了起来，“其实那个不是土豆泥，是算炒菜吧……”
“连另一个游戏都出动了？”穆特捧着便当盒满眼感动，“我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不用感谢啦……”游戏有些无奈的笑着，却不知该怎么说。
【只是想做所以做了，你不需要回报什么。】另一个游戏从旁浮现，替游戏补充道。
“嗯……我知道了。”穆特点了点头，笑意温柔，“谢谢你们。”
她吃着便当里的食物，一边问他们做饭的心得，看上去真在向他们学习似的，两个游戏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过程，一个讲火候的经验，一个讲切菜的方法，但在曲奇这件事上一致沉默了。
穆特把便当都吃完了，还夸曲奇做得很好，不告诉她怎么做一定是他们在保留家传菜谱——或许吧，从这一代开始传的菜谱。
等休息了一会儿，穆特问另一个游戏要不要游泳，但秒消失的态度确认了他的立场。“原来决斗王也有害怕的东西啊——？”她故意在千年积木前说道，另一个游戏毫不回应，甚至能够想象到他抱胸侧身望天的样子。
“好吧，我们继续练习吧。”穆特笑眯眯地直起身，重新开始热身，“吃饱了得运动一下。”
她没有立即让游戏下水，而是开始教他在岸上练习游泳动作，等到下水则是练习蹬着墙壁进行基础的蹬边漂浮，不得不说，穆特熟练的动作确实如她所说的“像鳄鱼一样好”。
也许是便当带来的自信，也可能是逐渐习惯了水性，游戏这次的练习看上去还不错。正当游戏扶着漂浮板，绑着浮条在水中尝试蛙泳前进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水珠猝不及防地砸在了他的鼻尖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咦？”游戏茫然地抬起头。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铅灰色的云层，尽管远处还留有湛蓝色的空隙，但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泳池的水面上，瞬间激起无数密集的涟漪和跳跃的水花。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灰色的雾一下子笼罩了水面。
泳池里和岸边的人们惊呼着，纷纷跑向室内避雨，虽然过程中有兴奋的小孩会挣扎想要留下，但被劝阻“可能会是雷雨”而强行带回室内，热闹的户外泳池很快转为沉寂。
“下雨了！”他不禁回头道。
“哈哈！”穆特的笑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她在水中伸出手，像是迎接神圣的雨水——雨在埃及实在是一种少见的天气。
她忽然从水面上消失，游戏心下一紧，“穆特！”
哗地一声，她从他面前钻了出来，“吓你一跳！”她擦了擦脸，笑眯眯的说，“水底下很有趣呢！走，我们来比赛谁憋气久。”说着她捏住鼻子转瞬潜入水中。
他不得不想起那个梦，但还是深吸一口气，丢开浮板，有样学样地捏住鼻子沉了下去。
下意识闭上的眼睛在数秒后睁开，隔着泳镜他看到了水底的世界——蓝色的世界里她捂着嘴笑着，用手指了指水面。
发白的蓝色镜面被雨点击打出层层波光，只能听到水流缓慢的流动，仿佛外面的喧嚣是另一个世界。
他心想，如果这个画面让另一个我也看到就好了……
穆特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又指了指水面，随后带着他往上浮去。在接近水面的时候她按住了他，在她的帮助下他试着在水中踩水保持平衡，接着她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不断起伏的银色波澜。
那波光就在眼前不断地闪动着，他也伸出手去——那是一种微妙的界限，所有尖锐的边缘都被水温柔地磨平，在被雨打到和被水面保护之间，既有雨滴的冲击力，又有水面柔化的缓和，雨水比池水更冷，缓缓传来一些凉意。
他实在憋不住气，不得不钻出水面抓住岸边，把泳镜从脸上拿下，在雨幕中试图吸取一些空气。
“坚持了很久呢！”穆特从水底下冒出来，把一边的浮板拉过来给他，顺便把泳镜戴在头顶，仔细查看他的情况。
游戏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脸颊的发丝，看着她眼中纯粹而自由的快乐。周遭的喧嚣仿佛被雨声隔绝，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蓝色的泳池，和泳池中的少女。
只看着他的少女。
那灼烧的热意，最终化作一丝叹息。
穆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游戏……你哭了吗？”她不禁凑近了一些，“是泳镜进水了吗？”无论是湿润的睫毛还是微红的眼睛都让她有些在意，那眉头一瞬而逝的顰起似乎也像一种忧郁。
“不、没有…”他在她的手伸来之前擦了擦脸。
“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