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想去的披萨店,同艾德琳印象中及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看来,人的确无法想象认知以外的事物。
在这家提供披萨快餐的儿童主题餐厅里,莱拉兴致勃勃地看着儿童专属菜单,一旁穿着卡通人物制服的服务员大为惊讶地夸赞着,“宝贝,你好棒,居然能看得懂菜单?”
莱拉非常满意于这份夸赞,她愉快地给自己点好了“冰雪公主”主题套餐。
“你们呢?”服务员更为好奇地看向全身上下写满别扭和紧张的年轻男女。说真的,若不是这个小女孩脸上的愉悦太过于浓重,她都要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他们从哪里诱拐来的。
“狮子王套餐,然后——”艾德琳看着盯着餐厅另一侧游乐区走神的墨菲,替他做好了决定,“两份,谢谢。”
等待的间隙,莱拉看到隔壁桌的一家人,同样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同样扎着两条马尾辫。不同在于,那个小女孩正被她的妈妈搂在怀里。小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妈妈开心地笑着,然后亲吻了她的脸颊。
莱拉渴望着看向艾德琳——
可惜,艾德琳不为所动。
莱拉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墨菲,墨菲倒是心领神会。他特意站起,走过来俯身吻了艾德琳。
这下,莱拉内心的小火焰汹涌燃烧,连“冰雪公主”套餐里的冰激凌都无法消融。
***
由于只有一间卫生间,艾德琳让奔波一天的墨菲先去洗漱。而在看到艾德琳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了换洗衣服和牙刷后,墨菲心里反倒是生起了愧疚,他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地察觉到艾德琳的反常,自责自己为什么让艾德琳独自消化这些压力。
在墨菲洗漱时,艾德琳先带着莱拉去隔壁走流程。
莱拉老老实实地给贺兰道歉,“贺兰舅舅,我下次不乱走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手机会没有电。还有,他为什么要用我的洗手间?为什么他要住在这里,能不能今天晚上让他和你睡?”
贺兰迅速地接受了莱拉的道歉,更迅速地将莱拉和艾德琳轰出门外。
重新回到家里后,艾德琳坐在沙发上同华国的舒家联系,莱拉则不得不开始写检查。
等墨菲洗漱好吹干头发出来时,莱拉才勉强写了小半页纸。
艾德琳不惯着她,自己也不着急洗漱,给墨菲倒了杯水,“今天吃药的时间耽误了吗?下次记得随身带着。”
莱拉偷偷看着墨菲打开一个小盒子,数出好几颗不同颜色大小的药粒,一把塞进嘴里再喝上一口水吞下。
她问,“苦吗?”
墨菲耸了耸肩,“不苦。”
莱拉觉得这个人可真是讨厌,明明药都是苦的,非要在艾德琳的面前装着。她叹了口气——怎么办啊,自己只是个小孩子,好像赢不过他。
艾德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发现,自从同自己回到芝加哥,并正式拥有了一间卧室后,莱拉就再也没有在自己面前掩饰过情绪。她似乎在通过这样的坦诚,获取自己的信任。又或许,是自己在逐渐给到她安全感?
此刻,艾德琳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好像并没有一份标准答案,来告诉她该如何为人父母养育小孩。
***
艾德琳的确很有耐心,她看完莱拉磨磨蹭蹭终于写完的检查,更正了其中几个拼写错误后,将检查书还了回去。
她虽然对卫生极为挑剔,但她并没有约束莱拉该怎么收拾自己的房间,该怎么整理自己的东西,甚至进入莱拉的卧室时,都会遵循莱拉的意见。
当然,艾德琳不忘提醒莱拉,自己始终拥有这个家里的“最终解释权”。
等莱拉洗好澡乖乖睡觉,艾德琳才匆匆洗漱。她有些累了,便偷懒裹着半干的头发回到了书房,也就是如今她的卧室。
书房本不算小,原本是一墙的书架,一张书桌和一把单人沙发椅。艾德琳原本在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这样她可以躺在地上看书放空。
只是把卧室留给莱拉后,她在里面放了一张床垫。而现在看来,这张床垫睡上两个人可能有些局促。
“我帮你擦头发。”墨菲打着哈欠,拉着她坐下,帮她擦头发,“等你的时候,我顺便把文件签了。”
艾德琳看着摊在书桌上的那份保密协议,她心里是复杂的。她拿过文件,看着每一处需要签字地方工整地签名。她问,“这么好的机会,不和我谈谈条件,就这么签字了?”
“可以谈条件吗?那是不是,可以重新签一次?”
***
情、欲、最浓时,墨菲忽然停下,他慌乱地伸手够着什么。
黑暗中,他的吻忽然落在艾德琳的耳垂上,然后他将一只耳钉戴在上面——这是他给艾德琳的第一件首饰,无论以后会有多少件,这一只钻石耳钉,是开始。
艾德琳实在不想动弹,说起话来也带着黏糊,像是被咬下的一口蒸软了的白年糕。她问,“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比如,万一,她是我亲生的呢?”
墨菲笑着,他的一只手拨开艾德琳散在他胸口处的长发,“我们两个曾经坐在同一节生物课教室里,艾德琳,你说,你怎么突破一些人类遗传极限,生出这样纯粹金发碧眼的女孩?更何况,我并不知道该怎么问你,这道问题超纲了。不过,这样也好。”
“好什么?”艾德琳困惑地撑起身子看向墨菲。
“终于又有一件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做,并且处于同一进度。”墨菲帮她盖好被子,重新搂着她,“好像挺难得,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非常抗拒我的爸妈,我想,当年我怎么对我爸妈的,莱拉以后或许就会这样对我。”
“你想得太远了,用莱拉的话说,到时候是不是你、有没有你还值得研究呢。”艾德琳开着玩笑,趴在墨菲的耳边又说了许多莱拉的趣事,比如她怎么从卡尔那里骗来小鹦鹉的好感,让卡尔和自己的鹦鹉冷战了好几天。又比如,她怎么哄得黛比陪她一起穿裙子,要知道黛比进入青春期后可一点儿都不愿意穿裙子了。
说着说着,她从莱拉说到回芝加哥后工作的事情,说着说着,她看着墨菲的眼睛,“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
小朋友总是有些特权的,尤其是还不需要去上学的小朋友,比如,可以睡个懒觉。
莱拉刷牙的时候才发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不见了。她问艾德琳,“你把他赶走了?”
“刷完牙再说话。”艾德琳指着卫生间,“要认真刷牙。”
早餐是一份燕麦粥,一块小牛排的一份沙拉菜,莱拉的胃口很好,连带着往常不愿意多吃的沙拉也实现了光盘。
艾德琳又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同她解释,“墨菲在处理搬家的事情,他今天要等搬家公司的人,你有兴趣吗?有兴趣的话我中午休息的时候可以带你去看看。”
“那中午以外的时间呢?是不是可以跟着你呀?”莱拉其实也不太喜欢喝牛奶,但艾德琳说了,这对她的身体好。
艾德琳用纸巾擦着她嘴角的奶渍,“莱拉,我的公司里有很多女性,她们中的很多人也有孩子,我不能一方面要求她们在工作的时间专心工作,一方面又把自己的孩子带着,这对她们来说并不公平。”
“好吧,但是菲奥娜阿姨和我说,每两周可以有一天是带小孩工作日,那天我能去吗?”实际上,莱拉的日程本里早就标记好了这一天。
“当然可以。”艾德琳把餐盘收拾进水池,她聘用了两位家政人员,一位负责打扫卫生,另一位则是莱拉的保姆。
正在收拾公文包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艾德琳忽然接到了罗西探员的电话,随后,她一天的行程被彻底地打乱。
电话里罗西的声音有些焦躁,他说,“艾德琳,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正在赶来芝加哥的路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去警局,他们逮捕了摩根。”
***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摩根每年都会回来替她的母亲庆祝生日。不巧的是,去年冬天母亲过生日的时候他正忙着一件棘手的案子,然后一件跟着一件,一直耽误到现在。
这一周,恰好是他姐姐的生日,他得了空便想着帮母亲重新庆祝一次生日。
但谁也不曾想到,在准备吹灭蜡烛的时候,芝加哥警方踹坏了大门,闯进来将摩根带走,而罪名却是——
“你的意思,摩根探员,德里克·摩根探员,联邦调查局BAU行动小组的资深探员德里克·摩根,是个连环杀手?”艾德琳不可置信地站在警局里,她忍着愤怒冷着脸质问面前的探员,“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理解,但是,这是他的律师莫尔斯先生。”
是的,刚下飞机的莫尔斯先生被一个电话叫到了芝加哥警局,然后意外地发现,做到公私分明,的确不容易。
“艾德琳,不,陈小姐,让我来就好。”莫尔斯先生走上前,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探长。要知道,他可是通过刑事诉讼辩护起家的。
有钱和有律师的情况下,艾德琳很快就捞出了摩根。
现场每一个人的脸色都糟糕透了,莫尔斯先生只能劝说更容易听进话的摩根,“摩根探员,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我们先离开,陈小姐也说了,BAU小组正在来的路上。”
临出门时,那位亲自逮捕摩根,又亲自解开摩根手铐的探员,愤愤不平。他看着艾德琳说,“早就听闻芝加哥有你这一号人物,更听闻你同哥谭的韦恩集团走得很近。或许布鲁斯·韦恩可以在哥谭为所欲为,但是陈小姐,这里是芝加哥。”
“正义归正义,你的确值得尊重,但是,正义不是你抓错人的理由。”艾德琳尊重但无法喜欢面前这位狂妄的探员,她提醒对方,“我这个人很护短,他不是你们随意构陷的对象。”
***
一路上,车上的三个人都不愿意开口说话。
莫尔斯先生沉默着,他见过许许多多的当事人,见过形形色色的所谓位高权重之人。所以,刚刚在警局艾德琳所展现出的气场——艾德琳也好,陈小姐也好,她一定有着更隐秘的经历。
艾德琳沉默着,她知道,很有可能自己能做的部分已经结束了。如今,她无非只能出钱出人,甚至垫付的保释金在案件结束后便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到自己的账户中。
至于调查案件——恐怕现在自己已经不被允许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圈进BAU案件时霍齐对自己说的话。霍齐说,在她高中毕业前不能够接触任何BAU案件。可惜,她哪一件都没做到,既没能在高中待到毕业,又一次次地深陷各类案件之中。
摩根也在沉默着,他竟然被指控抹杀多个青少年,而最近的那位受害者,自己前一天才见过。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抚受到惊吓的母亲和姐姐,更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年在自己回到芝加哥探亲后,便会出现一位受害者。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会是诱因?
车刚刚停下,摩根太太就等在了门口。摩根这才留意到,自己家被砸坏的门已经重新装好,他看向艾德琳,“谢谢,记得把账单发给我。”
“我还准备事情解决后,让警局赔钱呢。”艾德琳陪着下车,变魔术一样地从后备厢里取出一份果篮,“我们华国人,是不能空手上门做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