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是有潜伏期的。
喻语迟在周日下午昏昏欲睡之际,察觉自己发烧。
梁姨外出采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跪坐在抱枕上,双手拉开客厅电视下的长柜,找到体温枪,马不停蹄往额头一伸。
38.6°c
红色文字的提醒晃晃入眼,喻语迟撑额叹气,拿起手机告诉梁姨自己发烧,希望对方采购完帮忙买退热贴回来。
梁姨问喻语迟测气温了没,喻语迟就拍了体温计上的度数给她看,然后她就接到一通电话。
梁姨的语气焦急:“喻喻你收拾一下,我现在就回去,我们上医院开点药吃。”
喻语迟手借力在长柜起身,“不用这么麻烦,我贴退烧贴就行。”
“等会发烧一直不退怎么办,还是去医院妥当。
“我现在就和我老伴说今晚不回了,我住客卧陪你一晚。”
喻语迟霎时一怔。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病魔。
但好在身边还有梁姨可找。
早前在即瓷时候,只要有将要感冒的迹象,阿婆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小姨,告知喻语迟的大概情况,好让小姨对症下药。
喻语迟讨厌中药味,当时闻到便胃反酸眉蹙起的中药,现在回想起,倒真是“苦尽甘来”。
喻语迟一直没出声,梁姨在电流那头以为是信号中断,一直在“喂喂喂?”
“我能听到。”喻语迟声音有气无力的。
梁姨严肃发话:“你现在就去换身衣服,我们去医院。”
喻语迟刚想说“不用”,通话就被无情挂断。
-
时间太过匆忙,来不及预约坐诊医师,梁姨就直接拉喻语迟到急诊挂号。
果不其然,是病毒性流感。
医生安排喻语迟打两瓶点滴。
急诊处熙熙攘攘的,过道挤满人。
梁姨便一手托着点滴瓶,一手拉着喻语迟的胳膊借力给她,眼睛一顿乱撇,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在入门处找到一个位置。
“你坐着,我再瞅瞅有没有架子可以挂点滴瓶。”梁姨站在喻语迟身旁,单手叉腰。
喻语迟头很晕,没作声。
梁姨拦住路过的护士,问:“护士护士,能不能帮忙拿个挂点滴的架子来?”
护士环顾四周,“稍等下阿姨,我去找找还有没有没被使用的。”
“好嘞好嘞,麻烦了。”
喻语迟昏昏欲睡,索性靠着椅背合眼。
等她睁眼,点滴瓶总算有合适的落脚处,梁姨则坐在她旁边,垂头玩手机。
喻语迟喉咙卡痰,下意识轻咳。
“醒了啊。”梁姨放下手机,在自己织的袋子里抽出矿泉水,“喝点润喉。”
喻语迟正欲伸手接过道谢,却接了空,她一脸疑惑和梁姨对视。
梁姨站离座位,一把将袋子放在座位上,“我去自助饮水机给你倒点温水,你现在不能喝冷的。”
“太麻烦了。”喻语迟迟钝摇头,发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就几步路的事,我当锻炼身体了。”
喻语迟半眯眼,看着梁姨的背影逐渐离开。
医院里的味道不好闻,急诊闹哄哄的,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梁姨却浑身都有劲,拉着她注册医院账号,帮她挂号,陪她等医生就诊,排队拿药......
甚至自己不知道梁姨到底拿着点滴瓶多久才可以放下,手臂是否会发酸,毕竟梁姨说她现在抱她孙女时间过长,隔天手臂必定酸痛,梁姨笑呵呵调侃这是幸福酸痛。
-
回到家,喻语迟便和班主任请周一一天假。
吃完药贴着退热贴,她蒙头就睡。
这一觉并不安稳,喻语迟浑身燥热,意识的清醒和混沌同去同来。
她感知到梁姨这一-夜时不时轻声推门,蹑手蹑脚给她测体温,还用毛巾帮她擦额头的薄汗。
起床时,已经是中午。
喻语迟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洗漱,收拾完到床头柜拿手机,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她便插上充电。
打开门,首先闻到了粥的香气。
喻语迟倒了杯温水,端着水杯头歪靠在厨房门。
梁姨转过身看她,“不再躺会?粥煮好我再叫醒你。”
喻语迟脸颊很红,快要滴出血的模样,说明病毒还没完全被消灭。
“不用了,我睡饱了。”喻语迟没动身,垂眸抿了几口水润喉。
“我看看烧退了没?”梁姨打开水龙头洗手,往围裙上擦干。
喻语迟这时候乖得很,略微低头好让梁姨动作。
梁姨收回手,“应该不烧了,吃完饭再测会体温,比较保险。”
"嗯嗯。"喻语迟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心思全扑在锅上,“什么时候能吃饭?”
“饿了?”
“肚子一直叫呢!”
“还有几分钟,忍着。”
喻语迟瘪瘪嘴,“好吧。”
“去坐会,别在这当门神了。”
“我等粥呢。”
“在这等只会越发饿。你再去到点水喝。”
“好哦。”
喻语迟刚转身又转回去,她的眼睛亮澄澄。
“梁姨,谢谢你。”
我孤身一人在他乡,
假若没有遇见您,
我现在会产生,
比生病更难耐的情绪。
-
周二喻语迟正常上课,只不过和平时多了口罩覆脸。
早读完的下课,程悠树在教室外窗户旁探头探脑,看到喻语迟的身影,才进教室。
“喻!语!迟!”程悠树“趾高气昂”站在课桌前,“你回校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昨天手机一开机,喻语迟就收到程悠树的消息,问她怎么没来上课,喻语迟如实相告。
喻语迟大病初愈,声音依旧沙哑:“你小声点,有同学在休息。”
上课时,总会有不少双手盘在课桌上,头埋进手臂补觉。
喻语迟也尝试过,只不过醒来后手脚麻痹,她就不再尝试了。
程悠树经她提醒,捂着自己嘴巴,一股脑坐到荀宜珍的位置。
“你同桌今天没来上课?”
“对。”
“看来学校说中午要给教学楼消毒是明智选择,总算不把钱花在买大石墩上了。”程悠树语气阴阳怪气的,“可算有一次把我们学生当人了!”
喻语迟被逗乐,“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避监控。”
“怕啥,我说的都是事实。”程悠树朝监控翻白眼,“我每次去食堂路上看到那几个大石墩就来气。”
喻语迟笑得太用力,没忍住咳了几声。
程悠树忙手搭她后背,轻拍几下。
“没事吧?”
喻语迟咳得脸通红,没法开口,摇着头。
“喝点水喝点水。”程悠树打开喻语迟的水杯。
喻语迟咬着吸管喝了几口,“谢谢。”
“哎呀有啥好谢的。”程悠树看到喻语迟水杯童趣的设计和花花绿绿的图案,挑着眉,“第一次看到你的少女心。”
喻语迟手指拨弄着水杯上的吊绳,“觉得顺眼买的。”
程悠树又挑了下眉,“中午学校消毒,那味肯定不好闻。
“中午我们去穆屹宸小楼吃吧。
“他那小楼就在糖水铺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你都没去过他那小楼呢!超爽的!”
喻语迟很想回答其实她去过一次了,但还是按捺住。
“算了吧,我打算中午去孔子楼。”
孔子楼有三层,第一层是专门留给学生自习的,只不过得提前去占位置,二三层则是图书馆。
“那位置很难抢到的。”程悠树劝说不停,“我等会叫阿姨给你煮粥,食堂的餐食多油呢!你吃完饭还可以去房间午休会,穆屹宸那我们几个人都有房间的。”
“太麻烦了。”喻语迟不为所动。
“哪里会!”程悠树手肘撑在课桌,眼巴巴的看着喻语迟。
“好。”
下一个课间,荀宜珍的座位又来了人。
这次是班长从嘉如。
从嘉如捧着三四本笔记本,“这里面有昨天上课的笔记,我都整理好的。”
喻语迟有种无功不受禄的异样,只不过面上自然,“谢谢你班长。”
“照顾同学是应该的。”
从嘉如没有要走的迹象,喻语迟没忍住询问:“班长,你知道我同桌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吗?也是得流感了!”
扪心自问,荀宜珍平常学习帮助自己不少,喻语迟觉得还是关心一下比较妥当。
从嘉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喻语迟没有发觉。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从嘉如加快语速,“你也知道她内向得很,我们哪知道她那么多事情。”
喻语迟见她这样回答,便不再询问下去。
“嗯嗯谢谢你。”
“没关系的。”从嘉如离开座位,“我们这周末班上一部分女生要去密室玩,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喻语迟不想在不熟的氛围机械笑,“我周末要去奶奶家。”
喻语迟已经快两个星期没去老宅看望迟家爷爷奶奶的,她本来就准备这周末去一趟,现在成了很好的托词。
“下次有机会一定去。”喻语迟朝从嘉如微笑。
“好呀,下次你可不能拒绝我了。”
-
“前面大铁门进去就是小楼了。”程悠树给喻语迟指路。
喻语迟说了实话,“我来过一次。”
“啥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之前放假嘴馋,买完糖水就遇到穆屹宸了。”
程悠树疑惑没减反增,“他邀请你去小楼?你居然没拒绝。”
喻语迟咽着口水才说:“那次还有迟青厌在。”
“难怪呢。”程悠树推开大铁门,“好呀!你们孤立我!”
“真的是凑巧碰上的。”
“汪!”
迟青厌和十三在小花圃边打闹。
迟青厌举着骨头状的玩具,十三在他腿边蹦跳。
喻语迟下意识后退。
程悠树小跑上前,双手抱着萨摩耶,“好十三,我们不理他,我带你进去,你和我玩。”
迟青厌看见喻语迟脸上戴着口罩,“你感冒了?”
“喻喻你也别搭理他,叫他为难我们可爱的十三。”程悠树回头和喻语迟对视,“我们进去吧。”
喻语迟压着鼻根上的口罩,“你带着十三先进去,我稍后再进。”
迟青厌抱臂立在阳光下,瞥了喻语迟一眼,对着程悠树的背影喊:“你等会把十三栓上,有人怕狗。”
程悠树没仔细听,“迟狗你事儿真多!”
喻语迟和迟青厌慢几步到客厅。
“穆屹宸和嵇扬识还没下课吗?”
“他们的项目进国赛了,放学被老师喊过去交代有的没的。”迟青厌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开口。
喻语迟坐在他旁边,看他熟练按遥控器上的键位。
“你会打游戏不?”
“不会,你自己玩就行。”
迟青厌蹙眉,“你怎么声音沙哑成这样?”
喻语迟抱着抱枕看墙上的画,“感冒就是这样。”
“你自己去常温壶倒点水喝,就在吧台上。”迟青厌拿起手柄,“我可没空给你倒水。”
喻语迟没搭理他,继续看画,觉得视线受阻,她干脆站在电视一侧观赏。
“这幅画没价值,有什么好看的?”
清泉般的声音传入耳畔,喻语迟回神,目光撞进穆屹宸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她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我...随便看看。”
穆屹宸没再提画,转而说:“可以吃饭了。”
刚才他和嵇扬识进门前,就碰到送餐的佣人,他俩直接截胡。
“好的。”喻语迟退开一步,“我去洗手间一下。”
-
白粥索然无味,喻语迟看着程悠树碗里是蟹黄面,咽了咽口水。
“喻语迟收回你猥-琐的目光。”迟青厌食指中指曲在眼前,仿佛在告诉喻语迟我一直盯着你呢。
喻语迟往嘴里喂了一勺白粥,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程悠树为好朋友不平:“迟狗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这是在帮你护食。”
喻语迟出声:“你怎么不用喝白粥?”
“我喝那玩意干嘛?”
“你不是大病初愈?”
“小爷我底子好,现在已经痊愈了,哪像你。”
喻语迟说话时扁桃体作痛,便不再出声。她可不想因为逞一时嘴快而疼痛,这是不明智的选择,何况是和迟青厌这个小学鸡互啄。
“我记得厨房有咸鸭蛋,你要不要配粥试试?”穆屹宸放下筷子问喻语迟。
“好呀好呀。”喻语迟狂点头。
迟青厌嘴上依旧不饶她,“就这出息。”
不多时,穆屹宸端来一个小瓷盘放在喻语迟碗边,瓷盘上的蛋黄流出油水。
喻语迟感觉自己下一秒就留口水。
嵇扬识也看到蛋黄的品相,“快尝尝看,应该不比蟹黄面差。”
穆屹宸接话,“这是我爷爷闲来无事,找了红土自己搞的。”
“穆爷爷也太厉害了吧。”程悠树望眼欲穿。
喻语迟看她这样,建议:“要不一人一半?”
“你吃吧。”
喻语迟实话实说,“我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不了那么多。”
“那就恭敬不如——”程悠树正欲站起身,看到迟青厌的动作,瞪眼大叫,“咸猪手干嘛呢!”
迟青厌大言不惭:“我也想吃。”
“滚蛋吧你!”
穆屹宸见程悠树气呼呼的,忙说:“厨房还有。”他从迟青厌手里抢过那半个咸鸭蛋,放回喻语迟盘上。
他看着喻语迟说:“你自己吃就行。”
穆屹宸桌下的脚踢着迟青厌,“想吃自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