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姮和孙清寒在顾家玩了一下午,前者和余慕打得很尽兴,后者则是在那整整亮了一下午。
落日残光时分,几个年轻人都在顾家用了晚膳,喝着盛怀安带来的葡萄酒,吃着色香俱全的美味佳肴,众人都很畅快。
唯有景姮在想沈鹤舟的那一眼。
她偷偷瞥向背脊挺直的男人,心里不停犯疑惑,到底是什么恩怨呢?
景家与柳家的过往,她还不知道,现下又来了个沈家,到底怎么了?
景姮默默在心底对自己道,今晚一定要从她父亲那得到答案。
桌上的众人都是人精,很快就发现了景姮的小动作,顾父顾母相视一笑,目光齐齐落在沈鹤舟身前。
沈鹤舟一阵头大,那日因为其父辞官的缘故,所以他并未参加晚宴,今日是他第一次见景姮,也是景姮第一次见他,这姑娘在一直偷看什么?
沈鹤舟蹙眉,心中努力探究景姮的心思。
可他这一举动,也让景姮更加确定他讨厌她,因为她和沈鹤舟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沈鹤舟讨厌的不是她,而是她们景家。
确定了答案后,景姮豁然抬头,却对上了一桌子吃瓜的目光。
是以,她心虚地转移话题道:“这……葡萄酒果真极好,比我在边境喝的还浓香醇厚,好酒,实乃好酒。”
“既是好酒,那景小姐就多喝些,回头我找个人给你送一些过去。”盛怀安爽快答道。
“不用麻……”
景姮正欲拒绝。
可盛怀安抢过话,继续道:“我近日初到兵部,事忙得很,不如明日劳烦沈大哥替我跑一趟?”
“?!”
景姮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盛怀安,这家伙果然不怀好意,让沈鹤舟送酒,莫不是想激起景沈两家的矛盾?
这可不行!!她还要回边境,她老爹可不能被沈家盯上。
虽然沈丞相已经辞官,沈鹤舟也只是一个正三品的侍郎,但……不可不防。
“不用麻烦沈大人,我闲着也是闲着,盛公子给留个地址,我自己去就是了。”
景姮赶忙拒绝,她无意碰到手边的酒杯,突如其来的作用力,让杯中的酒都溢出了些许。
见她那着急的模样,反倒引得沈鹤舟的疑心更重了几分。
冀国公做了什么事,能让自己的女儿心虚成这样?
为探究心里的疑虑,沈鹤舟便顺势应了下来,“我明日正好有空,不知盛兄现住何处?”
“哈哈哈我新买的宅子正在修缮,现在暂住迎春楼。”盛怀安笑嘻嘻地回答。
闻此,顾父顾母对盛怀安很是满意,两人相视一笑,“年纪大不中用了,我们去歇歇,你们年纪小的慢慢玩吧。”
“今日难得聚在一块,定要尽兴了再回去。”顾母跟着起身,看着众人道。
“是。”
顾父顾母本以为自己离开后,几个小辈能更自在些,可没成想,他们一走,景姮就提出了告辞:“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了。”
“啊?”
孙清寒一怔,看向一旁扶着酒杯凝眉的沈鹤舟,便顿时没了话。
她虽然不清楚这两个到底怎么了,但她能从景姮身上感受到……她对沈鹤舟的畏惧?
“是……是啊,时间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
孙清寒刚起身,便被景姮拉着往外走了。
在沈鹤舟的疑惑下,景姮的脚步陡然加快,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两人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饭桌上的三人各怀心事,顾允千在想沈鹤舟和景姮之间发生了什么,盛怀安则在心底偷偷窃喜自己腰间的东西,而沈鹤舟还在怀疑冀国公。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答案,顾允千试探地问:“沈大哥,你和景姮……怎么了?”
“景姮?”沈鹤舟摇头,眼底划过一抹莫名,“不知道,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她。”
顾允千没有回答,她也记得景姮和沈鹤舟没交集啊,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屋内两个人陷入沉思,随着盛怀安为自己倒酒的水流声划过,两人思绪陆续回笼。
沈鹤舟也重新开口道:“景姮的表现格外异常,我怀疑是她背后冀国公有问题?”
他虽然不清楚冀国公有什么问题,但景姮如此心虚,想来定不是对他们有利的事情。
可顾允千与他想得截然相反,她以为冀国公目前没有异常,至于以后……可能会有吧。
“冀国公被留在京确实怪异,但他……拿不下北原。”
便是他们的陛下在猜忌凌远年,也不可能眼睁睁放过这个名留青史的机会,毕竟大一统的功绩,是千年难得一遇的。
或许,在把北原收入囊中后,冀国公的作用才会显现。
而且冀国公是聪明人,到那时他愿不愿意掺和其中,还是两说。
看沈鹤舟认真模样,她欲言又止地道:“沈大哥,你想多了吧?”
沈鹤舟摇头,“左右现在追查商家一事由你主导,我也闲下不少,正好能抽出时间去查个清楚,冀国公府……不可不防。”
“那好,赵天佑等人现在都在京城,我用不了那么多人,回头让他给你拨些过去。”
顾允千不理解,但她支持就是了。
与顾允千确认完冀国公的事后,沈鹤舟便准备起身告辞,“那我也回去了。”
他看向盛怀安,示意他一起。
可盛怀安却像听不懂一样,继续低头吃着菜,屁股都没动一下。
沈鹤舟无奈,察觉到顾允千微微勾起的嘴角,便自己识趣的离开了。
“朝露,去让厨房再做一份金丝笋来。”
顾允千开口,支走朝露,朝露也很有眼色的带走了其他伺候的人。
“现下没人了,可以把你腰间藏着的东西拿出来了。”
顾允千似笑非笑地看着盛怀安,方才用膳时,他一直反复摩挲着腰间,她注意到了好久。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盛怀安咧嘴一笑,便将腰间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份图纸,准确的来说是一座府邸的图纸。
“我买了一处宅子,有山有水景色很好。”盛怀安指着图纸上的后门,介绍道:“最重要的是,只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从这个宅子的后门走到顾府的后门。”
“嗯?!”
顾允千大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跟住在家里有什么区别?!
见她如此,盛怀安轻声解释道:“两个宅子背对而立,中间只隔着一条数丈远的小巷,若是以后……我真的出去打仗,那你就直接搬回来住,反正隔的也不远,那边有事你再过去,到时让苏流打个软轿,你坐着软轿更方便。”
那晚老头的言外之意,他听得很清楚,如果怎么算,他都是要带兵出去的。
如此,他就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且这些日子下来,他也发现,她是喜欢待在家里的,所以这个宅子很重要。
“我本想买顾府对面的那个宅子,可惜人家不买,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盛怀安有些遗憾,按距离来算的话,顾府前面的宅子才更近些,可惜无论他怎么开价,那人都不肯买。
“我只让人把那些旧物件拆掉,怎么装还要看你喜欢。”他握着图纸的手一紧,有些忐忑地望向顾允千。
顾允千没有看向图纸,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红唇轻启,“盛怀安,谢谢你。”
短短几个字,却听得盛怀安心一荡,他忙摇头道:“该我谢谢你才是,谢谢愿意相信我。”
两人没有再谢来谢去,只相视一笑,便去讨论怎么修缮这个宅子。
另一边,从顾府跑出来的的两个女孩,也停下了脚步。
孙清寒忙着喘粗气,景姮也轻抚胸口,她不是跑的,而是被吓得。
方才的饭桌上,她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盯得她凉飕飕的。
她家到底怎么得罪沈家了,要不是她爹用回不去边境威胁她,她非得拎着沈鹤舟的领子问问,他摆着个脸子给谁看!
虽然景姮忿忿不平,但在她心里,还是回边境重要,他爹说了,只要这段时间没人注意到景家,那他们很快就能离开京城,为了这个,她忍!!
看到旁边气鼓鼓的景姮,孙清寒犹豫道:“你……你怎么了?”
“没事,我忍!”
景姮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离京前,非得去揍沈鹤舟一顿,她如果离不开了,那她天天去揍他!
见此,孙清寒没有再问,“那你以后还来顾家吗?”
景姮一愣,眼神里满是纠结,“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陪我打架的。”
她可不能因为一个人而继续憋闷下去,万一再见到沈鹤舟忍不住动手怎么办?
……忍不住再说。
景姮使劲摇头,将那个讨厌的人丢出脑袋,然后便扶着孙清寒离开了这里。
而餐桌上的讨论,也接近了尾声。
盛怀安偷偷观察她专注的模样,看着她轻颤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扫过自己的心。
又望向外面如墨的天,他不舍地道:“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顾允千抬头,“那……明日我等你。”
“好!”盛怀安猛猛点头,眸中的光闪烁,“我把这个带回去,明日拿个新的来。”
“好。”
顾允千在一旁含笑地看着他,无意扫过那密密麻麻的纸,她突然问道:“盛怀安,申老有没有更提起过蔡霖?”
盛怀安转头,见顾允千面色严峻,便正经地回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