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盛怀安提着一份刚买的糖油糕点,慢悠悠地回到了库部司。
见他这幅模样,苏喜立刻委屈的上前,“公子……”
盛怀安轻笑,打趣道:“怎么?本公子的饭都给你吃了,你还没吃饱?!”
他故作震惊,面上表情很是夸张,“罢了罢了,谁叫我人好呢,刚买的点心也给你吧。”
苏喜又委屈巴巴地唤了一声,“公子……”
盛怀安没在逗他,递去手里没拆过的糕点,“可别说公子我不给你饭吃。”
接过浸透油纸的点心,感受手里的余温,苏喜嘿嘿一笑,拿着点心便要躲去一旁,却盛怀安拽了回来,“等会儿去……”
盛怀安凑近苏喜的耳边,小声吩咐着,眼底涌现一抹暗光。
风在窗外扬起,越过人们的衣角,吹到了周王府。
“贱人!”
只见周王抬手,那带着扳指的右手狠狠朝虞芷柔脸上扫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虞芷柔瞳孔微缩,凭借身体的本能,猛地朝着一边躲避。
掌风掠过她的发丝,在空中掀起一道弧线,成功躲开了这一巴掌。
虞芷柔的动作十分灵活,比习过武的周王还要快上三分,完全不像在后宫长大的人,也完全不像之前那个性子跋扈的草原公主。
可惜怒气上头的周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漏洞,扬起声音怒骂道:“若非太子和老三娶了妻,你以为本王会心甘情愿娶你吗?”
然,他对面的人丝毫没有退却,只淡淡地驳道:“若非有其他的选择,我也不会嫁你。”
虞芷柔眼神森冷地看向周王,方才那一巴掌,他分明没有收力,若是她真没注意挨下了,定然会肿成猪头。
想到此处,虞芷柔再也积压不住心中的气,她讥讽的开口,“殿下以为自己多优秀吗?你父皇若当真看中你,便不会将我塞进这周王府。
被他国公主占了正妃之位,你觉得,你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不知这些日子,王爷可有跟那至尊之位好好告别吗?”
“你……你……”
周王气极,他颤抖地指向眼前这个女人,胸膛剧烈起伏。
将这些日子的不平,通通推到虞芷柔身上,丝毫不提库房内堆积成山的赏赐,和前些日子接到的差事。
他脑海里只有对正妃之位了惋惜,以及今早吏部尚书话里话外的……威胁……
周王突然冷静下来,他注意到她眼中的嘲讽,轻声嗤笑道:“其他选择?你一个弃子,有资格吗?
一个苟延馋喘的国家,靠着和亲求和平的国家,你有什么资格,好好珍惜你这王妃之位吧,说不准哪天,它就没了。”
周王斜睨这虞芷柔,半垂的眼皮,勾起的冷笑,像是打量一个肮脏的东西般。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再理会虞芷柔,转身便屋外走去。
不过当他即将跨出门口时,停下了脚步,他侧着身子,满脸嘲弄,“还有,别总妄想压嫣儿一头,也别总不要脸的往本王跟前凑,本王嫌你脏。”
话落,周王便直奔乔嫣的院子而去。
他昨日宿在书房,并不知道虞芷柔和乔嫣发生的事情,若非今早乔嫣父亲告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此事。
想到那个扶风弱柳的女人,居然哭了一整夜,周王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而房间的虞芷柔,在听到周王的最后一个字时,便僵硬住了,脏……是啊,她被那个废物弄脏了,被那群该死的家伙,弄脏了……
那一个字,抽干了虞芷柔所有力气,抽去了虞芷柔背脊所有筋骨。
她踉跄地扶着桌角,颤颤巍巍地坐下,指甲随着她的动作一起陷进肉里,掌心连带着她的眼睛一起逐渐变红。
没了房门的阻挡,屋子里灌满了风,这些风肆意地在她身上冲刷,似是在提醒着她,那晚醒来后的屈辱……
“该死……他们都该死……”
虞芷柔轻颤着身体,豆大的泪珠里全是恨意,眼中的痛苦瞬间被无尽的怒火取代。
此刻,一颗名为复仇的种子,在她的心里发了芽。
风席卷而过,又重新吹回了盛怀安的身边。
“盛大人,今日还没回去?”
散值路过的李牧,看向屋内正低头努力的盛怀安,打趣道。
往日,他从未散值时见过这位,怎么今日这么努力?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李牧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盛大人,这可不像你往日的作风啊?”
他不知他家大人是何打量,居然会把一批劣质军械送到库部司,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那种。
虽然这批军械差点进了军械库,但那一眼就有问题的东西,根本过不了蔡霖的眼啊。
李牧心里直打鼓,他不停瞥向盛怀安桌上的东西,试图从中找到些许证据,好回去告知自家大人。
“李大人说笑了,我这不过是核对一下数目而已,省得明日被蔡大人返工,徒增麻烦罢了。”盛怀安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道。
见李牧脸上挂着不信,盛怀安贴心地把手中账册递过去,让他看个干干净净。
“原来如此。”李牧松了一口气,“那大人忙,下官就先告辞了。”
“李大人请便。”盛怀安笑着回答。
很快,李牧没了身影,盛怀安也丢下毛笔,开始翻弄起典册来。
随着库部司的逐渐变黑,盛怀安也放下手中典册。
他越过窗子,望向空中明月,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天黑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天上明月高高挂,它占据了大半黑夜,在库部司的地界中,仅有一束烛光还在与月光抗争。
不过那烛光,很快便也熄灭了。
“蔡大人!”
在偌大的黑暗中,以为仅剩自己一人的蔡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招呼声。
他猛地转身,看向那个格外突兀的人,“盛大人?”
盛怀安从暗色里走出,笑着打招呼,“蔡大人辛苦,忙到这般晚才回去啊?”
蔡霖点头,他不禁蹙起了眉头,“盛大人,今日也同样辛苦。”
盛怀安不知,蔡霖口中的辛苦,是说他忙到现在,还是在暗指他中午跑去顾府。
若是之前,他肯定倾向于前者,可在中午与顾允千进行一番交谈后,他觉得……该是后者。
“还好还好哈哈哈……”
盛怀安不在乎的挥挥手,然后便跟在蔡霖身后,他不发一言,好像真的是意外碰到蔡霖,不得不与他一起往外走般。
出了宫门,蔡霖的侍卫一脸苦色的迎了上来,“大人,马车的车轴突然断了,我方才已经让人传信回府,但新的马车还没到……”
看着侍卫的模样不似作假,蔡霖轻摇头,“无妨,等一会儿就是了。”
蔡霖垂眸,瞥向身后不远处的人,陷入深思……
他就说,他今日怎么会在库部司待得那么晚,原来另有所图啊。
也是,毕竟顾恒,向来不好骗。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马车里等待他的,却不是顾恒。
不远处,苏喜好像发现什么新奇物件般,突然朗声道:“公子,蔡大人的马车好像坏了?”
“嗯?”盛怀安明显一愣,然后大步走向蔡霖,用着和苏喜同样大的声音,道:“蔡大人的车坏了?”
蔡霖点头。
盛怀安继续表演,“那不如蔡大人同我一起吧,正好我回迎春楼,很顺路。”
蔡霖继续点头,“那就麻烦盛大人了。”
他看着那一唱一和的主仆俩,有些无语地撇嘴,但终是没有说什么。
可在踏上那宽敞的马车后,他却愣住了。
蔡霖狐疑地看向侧手位的顾允千,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仍问道:“你是谁?”
车内一身男装打扮的顾允千俯身,自我介绍道:“久仰蔡大人威名,在下顾允千。”
“你是顾恒家的女娃娃?”得了准确的答案,蔡霖轻笑。
他总算明白这两人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怪不得盛怀安今日罕见加班,怪不得他的马车会突然坏掉……
原来盛怀安并没有把军械的事告知顾恒,而是告诉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
盛怀安跟上车,极其自然地坐在顾允千身边,三人默契地将主位空出来,选择相对而坐。
蔡霖反复打量对面两人,良久后方道:“你们两个将老夫骗来此处,有何事?”
“自然是为大人给的消息而来。”顾允千微微勾唇,眼底自信毕露。
她猜到蔡霖告知盛怀安军械之事,是为了调她爹过来,她也知道蔡霖现在并不信她,但没关系,她会用行动向他证明,她也可以处理好此事。
只见,顾允千贴心地开口,“蔡大人请放心,家父此刻正在太子府与朝臣议事,不会有人怀疑大人与顾家有牵扯。”
“如此……”蔡霖没了声音,而是笑着看向顾允千,道:“甚好。”
两人之间进行着一来一往的交锋,而马车内的第三个人也默默地向顾允千贴紧,看似是给予她支持,可实则……他只是想离她近一点而已……
顾允千没理身边人的举动,而是径直问道:“我知蔡大人不想涉及其中,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立场,所以,大人可愿信我?”
然对面的人,却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