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

    萧庭安在殿内许久等不到俞昭,宫墙林立,猜到她可能是迷了路,遂出殿来寻,不想她却是遇到了麻烦。

    一见到她人,心中不安也总算消散。

    萧庭安沉了口气,袍袖中的手伸出,仔细帮俞昭理顺鬓边发丝,又将她肩膀衣衫出现的褶皱抚平。

    俞昭在陌生环境里的警惕,在看见萧庭安一瞬后缓解,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头顶传来他冷静的声音,“别害怕。”

    似乎这话曾经有人对她说过,但她暂时记不得了。

    她紧紧攥着萧庭安的袖摆,即使有冷风吹,她也觉得此刻没那么冷了。

    望着依偎在萧庭安身边的俞昭,全然与方才对他的戒备模样不同,宁王咬牙,笑得狂妄,“本王当是谁呢?这不是号称年少一战成名的萧庭安嘛,本王好奇,你这军功真的是你打回来的么?”

    “还是说,军中有部将最喜萧大人这种小白脸模样,故而替你立了功绩?”

    宁王声音充满轻佻讽刺,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针对一个区区臣子,实在有失他的亲王身份。

    但既然双方泾渭分明,萧庭安是坚定的太子党,那他也不需要与他虚与委蛇。

    “萧大人一路以来可真不容易,能力也是朝中无人可比。但依本王看,你这能力,琢磨的从来都不是带兵打仗,而是如何阿谀奉承,媚上欺下吧!”

    冷风呼啸,新春时节宫内挂着的宫灯肆意摇摆,宫墙边对峙的两方各站一侧,从上空看,汉白玉砖在两人之间割下了一道巨大缝隙。

    俞昭侧身被萧庭安挡得严严实实,她娥眉蹙起,抓着他袖摆的手被他攥在手掌里。

    这个王爷仗着身份,实在是傲慢无礼,出言不逊。

    宁王将才对她言辞轻薄,纠缠不休,她只觉惊恐慌张,可这会子他连带萧庭安也污蔑,她听得真切后,更是生气。

    她皱着鼻背,抬眼小心打量萧庭安的脸色,她不怕他生气,而是怕他听了会难过。

    宽袖下,她握紧了他温暖的手掌,只见他一向清冷的面上,居然带了丝温润浅笑。

    “看来宁王殿下对小臣误解颇深。”萧庭安声音平静。

    俞昭咬着下唇,虽然他一向冷静自持,但她总觉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和她一贯见到的样子不同。因为宁王说的话,她有些替萧庭安委屈,心里泛酸。

    萧庭安也不生气,反倒气定神闲,宁王睨着他,嘴角的笑容僵住。他只是想找萧庭安的不痛快,可居然连这个,他都做不到激怒萧庭安。

    一想到这样的人是太子手下,去年剿匪还大获全胜,将匪首黄联晖抓走,宁王心中就极为不安。明明他已经让岳丈崔远明暗中通知了黄联晖具体的剿匪日期,可还是让萧庭安抓到了。

    黄联晖一落网,那么崔远明曾经雇凶杀掉御史的事就会被捅出。当年那御史屡屡进表,让梁宣帝将他逐出京城,封他哪个偏远地界去做藩王,他想到就气上心头,巴不得将那御史碎尸万段。

    不过萧庭安千算万算,算不到他的暗线已经扫罗来了情报,趁着今天,百官春假的最后一日,宫内外府衙各处都松懈的时刻,让人进牢杀掉黄联晖。

    他要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随着所有知情人的死,一起下地狱。

    不顺从他的,都得去死,思及此,宁王嘴边又有了笑意,而且容貌变得格外狰狞,言语间也是更加不屑,轻蔑。

    “本王对你误解颇深?”宁王挑眉,鹤氅下的手伸出,直指萧庭安,“你的亲娘不过就是个伺机爬床的下人,这样低贱的女子用尽心机,生出来的人想必也是血脉相承。”

    “一个下人的儿子,能一路走到今日,你还真得感谢萧哲没早早将你打死。”他早已将萧庭安的底细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宁王手指虚空,用力向萧庭安方向点了点,仰天大笑,那笑声轻蔑又刺耳。

    俞昭咬紧牙关,她听得都眸子泛了水雾。

    她紧紧盯着萧庭安的反应,他面无表情,侧脸清冷寡淡,只是宽袖下握着她的手指渐渐松开,她紧张地去抓住他的手,攥紧。

    萧庭安为朝廷兢兢业业,她是看在眼里的,可宁王却总拿他的出身贬低他。

    俞昭嗓子干涩,沉了口气,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从萧庭安身后走出,挡住了他半边身体。

    她直直地看着宁王,“既然王爷知晓庭安的出身,定然也清楚他一路走来的不易。即使在那样糟糕的情况下,庭安依旧能够凭借真才实干从军营中走出,那不是更证明他卓尔不凡吗。”

    她亲眼见过他前胸后背上那些新旧疤痕,他从来没有向她倾诉过那些伤是如何而来,她也不敢问,但是她明白,他绝不是一个贪生畏死之人。

    今日她也是从宁王口中,才重新听说了萧庭安的身世。萧庭安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浑身也总是透着沉静疏离,想必这和他的过往有关吧,也和这些总想拿过往才能压他一头的人有关。

    “庭安为了政务劳心劳力,王爷作为圣上的儿子,不体恤下属也罢,但怎能随意侮辱呢?”

    宁王长眼眯起,斜眼睨着面前这个突然话多了的女子,心中火起。

    迎着他直勾勾的视线,俞昭眼眸泛红,虽有惧意,但想到了之前在殿中,听福王讲的那些话,福王说宁王的母亲是御书房的宫女,现在却执掌凤印,暂理后宫。

    她沉了口气,酝酿道:“当然,宁王殿下出身是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所以才会对庭安的母亲轻视吧。”

    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这还是她第一次顶撞人,而且对象还是亲王。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个男子皆是一怔,视线都看着她。

    萧庭安长睫一颤,垂眼望着挡在身前,双臂还微微张开的俞昭,他脑中有片刻的茫然。

    他不是头一次听到他人的轻视,这些话他早就听惯了。

    在她面前被人这般羞辱,却是头一次。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还是有些发怔,冷风吹过耳边,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视线里只有宁王那副张狂的面容。

    一切力量都在往回收,唯独自己的手被她的小手紧紧抓住。

    萧庭安下颌绷紧,再度看向宁王时,宁王脸上已经没了嚣张,反倒咬牙眯眸地瞪着俞昭。

    几乎是瞬间,宁王气得伸手欲掌掴俞昭,俞昭还是挡在萧庭安身前。

    她手掌攥紧,双眼紧闭。

    宁王的手掌带来一阵风,不过并未落到俞昭脸上,而是被萧庭安紧紧抓住。

    萧庭安手臂平稳,攥着宁王的手腕,“宁王殿下,失态了。”

    宁王顿时变了脸,死命挪动着胳膊,却挪动不了分毫。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一目了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宁王死盯着俞昭,看着是个人畜无害的,想不到竟然这般牙尖嘴利,那些敢拿他母亲出身来贬驳他的,已经通通被他弄死了。

    良久,直到宁王压下怒火,面上重又变得平静,萧庭安才松了手,道:”臣下失礼。”

    宁王哼了一声,表情颇为嫌弃似的甩了甩手腕,从另一边绕到了萧庭安身后。

    他之所以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不带随从,单独从殿里出来,就是因为要来听暗线的汇报。

    城郊大牢内的行动开始了,宁王唇角勾起,眼里满是得意,望了眼萧庭安,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俞昭。

    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有朝一日,他登大统,就将萧庭安的三族夷平!

    擦肩而过时,宁王再度冷笑,当着萧庭安的面,眼神肆无忌惮落在了他身后只露了半边脸的俞昭身上。

    他声音轻蔑,“一群山匪玩剩下的残花败柳你还当宝贝护着?”

    宁王笑了一声,笑意嘲讽,视线低垂,只看着俞昭,语气突然变轻,但依旧轻蔑。

    他说话时还微微弯了点腰,为的就是能和她视线持平,“破烂东西。”说完又极其刺耳的轻笑了一声,又起身看了看萧庭安,后拂袖扬长而去。

    俞昭喉咙哽了哽,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皱眉看着宁王的背影远去。

    俞昭跟在萧庭安身后回大殿,他一路一言不发,落座后依旧冷着张脸。

    那副冷淡表情,任谁都不会想主动来寒暄。

    她已经看见有几个大臣将视线望来,然后又抿嘴低头地回避他了。

    福王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萧庭安的变化,凭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萧庭安一准是心里有事,才会表现成冷脸拒绝交流的模样。

    可明明他出去前,他们还聊得好好的,一回来就冷脸,福王难免猜到也许是夫妻两吵架了。

    福王侧头看向一边的俞昭,她神色淡淡,也不说话,但可没有萧庭安这么疏离。

    福王勾头向后,给俞昭一个暗示,“他为何这样?”他声音很轻。

    俞昭拧眉,她又不能说在外被福王的哥哥找麻烦了。

    她抿唇摇了摇头。

    其他欲攀关系的大臣,见萧庭安正襟危坐,但仍旧想结交,遂纷纷来端盏来敬他夫人,俞昭盛情难却,硬着头皮应付了一众人。

    福王随意抿酒,侧首打量着这一幕,唇角带着笑意,萧庭安感情是带人来给他挡酒来了。

    要知道平日里萧庭安看都不会看这些人一眼,但毕竟一朝为官,总拂了人家的面子也不好。

    周围人少了些后,俞昭脸上还是那种礼貌的笑。她松了口气,小腹胀痛不适也愈加强烈,她额角生汗,一手撑着面前的长案。

    她转头看着萧庭安,他侧脸如技艺最精湛的玉匠雕刻般,但薄唇紧抿,眼底连那点敷衍的笑意都没了。

    宁王讲的关于她的话,说实话她没甚反应,因为她根本不记得任何事,只觉宁王口中说的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人。

    但宁王关于萧庭安的侮辱,却是真实又恶毒的。

    就算忘记了对萧庭安的感情,但她好歹是他夫人,她听了都实在生气,更别说萧庭安了。

    俞昭眼眸低垂,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可他蓦地抽走了手。

    她捏了捏手指,也不再说什么。

    终于等到出宫,俞昭以为跟着萧庭安走的路是出皇宫,没想到却来到了太子寝宫。

新书推荐: 蛊女无疆 神明对我说谢谢 九泉烬棠·倾帝阙 南棠晚念朝情录 路人师姐今天也在围观主角们毁灭世界 穿进男频文里当路人甲后称霸天下 洛青 我与权宦那些年 [精灵宝钻]把他比作幽灵 欢迎光临██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