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宴

    俞昭眼眸红彤彤的盯着萧庭安,唇瓣紧抿着才能让她哭不出来。

    宫宴那日,不论是进宫时遇到的大臣,还是后来被宁王辱骂,他看人都没甚么温度,大多时候笑意都不达眼底。

    唯独他们后来去了东宫,见到太子妃时,他眸里就像压抑了什么,他也没抬头看人家,但是却站在那,低首听人家讲话,很耐心,丝毫不像宴会时对外界的漠视。

    再结合秀瑶说的话,她几乎就能确定萧庭安对太子妃的感情不一般。

    其实就算她没了记忆,但从这些日子和萧庭安的相处的来看,她依旧能感受到一个答案。

    她很喜欢萧庭安,但他一点都不喜欢她。

    “你其实心底里的女子从来就不是我,对吗?”俞昭眼眸抬起,直直地望着萧庭安,只见他偏过头,背身从她面前离开,重又回到了书案前的桌边。

    虽然他没说话,但他的沉默也是一种回应。

    俞昭眼睫紧闭,眼泪从睫羽缝隙间挤出,下巴连着脖颈处一片粉红,她死命咬住唇瓣,才能让自己不要在他面前哭得狼狈。

    她为何会喜欢上一个心上人是别人的男子,她为何会嫁给他,俞昭头痛欲裂,头颅处的伤口早就变为疤痕,现下仍然隐隐作痛。

    她失忆前到底喜欢萧庭安什么,才让她梦里面都是他的身影。

    不论以前对他的情谊如何,她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再在他面前轻贱自己了。

    俞昭平复了心情,衣袖抹干净脸颊上的泪水,确定自己不会再哭了,就从椅上起身。

    走到门前时,她回首,视线落在桌上那盘糕点上,“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花了好些天的时间才学会的。”

    俞昭出门,但想到了什么,脚步又折了回来,正巧碰见萧庭安捏了一块山药糕。

    书案上,烛光摇晃,映着俞昭返回的身影,萧庭安迅即抬头,视线和她通红的眸子对上,但此刻她平静了许多。

    “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俞昭嗓音嘶哑,喉咙似吞下刀片般难受,说完人影就消失在了门后。

    萧庭安望着那扇门,视线久久没有挪动,忽的,他握拳猛砸了下桌案,突出的骨节瞬间破皮通红,但那点刺痛远压不下心中的烦闷,他仰在圈椅里,捏着眉心。

    之前他曾经带过俞昭去东宫,那时他与李诗筠讲话,俞昭视而不见,也从不过问,他只当她心里有李敬弈。

    可现下她表现的种种,无不说明她在意了,这也的确和他当初迎她回来的设想一样,不过这挺烦的。事实证明他很讨厌别人管他,尤其当从俞昭嘴里听到太子妃时。他如何对人,那是他的事。

    甚至有一瞬,他怀疑俞昭的失忆是装的,其实她根本就记得以前的事,只不过她是个心机极深的人,不露神色,想在暗中麻痹他,操控他。

    宁王禁足,崔远明等人被抄家审讯,京中官员人人自危,生怕牵扯到自己,他负责一部分的审讯,还要提防是否会有人供出俞泳年。

    俞泳年的算盘打的是真好,前些年既和宁王的人往来,去年又给自己想好退路,把俞昭嫁给他。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

    萧庭安拧眉思忖了会,简单洗漱后,在矮塌上入睡,翌日醒来后,府里小厮送来早饭。

    那小厮平日里负责书房的扫洒,也正是他将萧庭安回府的消息告诉了俞昭。

    为萧庭安布菜时,小厮多嘴:“二少夫人真的很关心少爷,她在膳房跟着点心师傅学了好些日如何做糕点,就是为了能给少爷品尝呢。”

    萧庭安望了他一眼,没说话,只不过伸手动筷子先去夹了昨夜俞昭送来的山药糕。

    山药糕已经凉透,发硬,咀嚼中有一丝甜味。

    小厮笑着,怀里抱着食盒,“少爷昨日回府是为了和少夫人一起过生辰吧,少爷少夫人可真是天作之合。”

    生辰?萧庭安拿筷子的手一顿,眉挑起一边,那小厮看后,连忙说:“是因为俞老爷来府里给二少夫人送贺礼,小的才知道原来昨日是二少夫人生辰的。”

    萧庭安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小厮将一切收走离去后,他扶额在案边。

    脑中浮现她昨日哭的凄凄惨惨的脸,泛着水雾的眸子盈满了委屈。他下意识以为她是为了俞泳年那些破事来的,全然忘记了昨日是她的生辰。

    但她全程也没提过,反倒是提了太子妃。

    萧庭安一声冷笑,她难过是她自己的原因,她不该管他是什么脸色,和什么人相见。

    他给了俞家想要的便利,也帮俞家收拾了一堆烂摊子,但是她还想控制自己,想叫他耐心哄她,门都没有。

    更何况,她可完全没意识到他给她家带来了多少好处,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过年前后他一直奔波在外,现下审讯也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歇息,但他不打算再去西院,一连多日,都住在书房里。

    直到楚司煵家的孩子办满月酒,他才出门。

    楚司煵的府邸今日格外热闹,萧庭安身后的祁奉将带来的贺礼交由楚府管家,是一套文房四宝,象牙笔,松烟墨,冰翼纸,以及澄泥砚。

    楚司煵脸上盈着笑意,自是亲自来迎接,“你能来,还真是稀客啊。”

    萧庭安敛眉,从福王那得知楚司煵过年期间也不安分,流连于烟花之地,即使有了孩子也不收敛。

    “序儿呢?”楚司煵回头唤人,一丫鬟抱着锦被前来,楚司煵脸上的笑别提有多开心了,“庭安,这是我儿子,给你抱抱沾沾喜气。”

    萧庭安眉心微拧,本想拒绝,但那小娃娃已经到了跟前,他也就顺势接过了。

    孩子非常小,也看不出模样,静悄悄的,咬着手指,倒是挺乖。

    丫鬟将小孩抱走后,楚司煵望着萧庭安身后,只跟着他的亲随。

    楚司煵问:“俞昭没和你一起来么?”

    他前阵子还听说,他们如胶似漆,过得可好了。

    见萧庭安脸色变冷,楚司煵笑得更欢,“你们指定是吵架了。”

    “不过没事,今日我府里大喜,也正好冲冲你这一身的冷气。”楚司煵哈哈大笑,搂过萧庭安肩膀,将他往内厅带。

    前来道贺的宾客众多,楚司煵将好友们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厅内,只他们一桌。

    酒过三巡,楚司煵竟让人唤来月楼的舞姬,舞女们身段皆是窈窕婀娜,纤腰露出了一段雪白,腰间银铃随着旋转轻晃。

    福王不可思议,“你夫人居然允许你在府里看这个?”

    楚司煵笑了,“我早戒了,自从序儿出生,我就再也不往外跑了。今日这表演,是我与夫人说了,特意为在座诸位好友准备的。”

    福王摇摇头,“你夫人真是个能忍的,换了其他女子说不定府里都要闹翻天了。”说着他又看向其他人,“是吧。”

    在座娶妻了的纷纷点头。

    楚司煵竖起手指晃了晃,“一般女子拈酸吃醋,但我夫人可不一般,我以前做了那么多事,她都一言不发,丝毫不在意。”

    “直到前阵子一个宠姬向我发脾气,叫我一心一意对她,我突然觉得没劲,这才意识到了我夫人能忍我这么久,是真不容易。”

    福王嘴角扯了扯,心里称奇。

    众人相谈甚欢,只聊了些许朝事,大部分都在聊玩乐,一边的萧庭安听得直皱眉,觉得他们乌烟瘴气。

    他在家十来日,除了头天夜里俞昭找来,余下的她真像她说的那样,再也不主动来找他。

    他只当她是一时气话,或是她在赌,赌自己会去找她。

    反正他不会再惯着她,他脸色很冷,和这里的喜庆格格不入。

    席间也有人说:“其实女子吃醋也正常,都是因为喜欢才吃醋的,希望她们心上人能一心一意对她们,要是不吃醋,没甚么反应,就说明不在意。”

    “确实。”

    萧庭安蓦地眼睫抬起,望向说话的人。

    那人继续说:“而且女子一旦绝情起来,也挺可怕的。平日里我夫人小家碧玉,温柔贤淑,可我上次醉酒倒在床榻下,她就任由我睡在地上,我醒了之后都着凉了。”

    旁边男子笑起来,“你夫人是故意的吧。”

    丝竹之声悦耳,席间言谈欢笑声不断,也有人注意到了萧庭安一直在闷头饮酒。

    近日京城中除了宁王党羽屡被革职的消息,坊间还有这样的传闻,说是萧庭安为了报当初妻子流落在外受辱的仇,故而才发疯般查找证据针对宁王等人。

    至于后者的消息,福王和楚司煵也听说了,甚至于俞昭被劫走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话本子都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出来,还有说书人在各大茶馆大肆宣讲。

    虽然宁王禁足在府里,他们也都能猜到是宁王派人放出的消息,为的就是故意折辱萧庭安。

    萧庭安面色冷峻,众人也都理解,而且关于俞昭的谣言,连萧庭安都没说什么,他们也自然不会去信。

    福王见萧庭安闷闷不乐,端着酒盏在他杯盏边碰了一下,“以后等你和嫂夫人的孩子出世,本王一定送一个镶白玉的金锁给他。”

    他压低了声音,“比送给楚司煵的要好上十倍。”

    萧庭安扯了扯唇角,看了眼福王,“等殿下的世子出生,微臣也送。”

    福王挑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都没成婚,哪来的世子。

    …

    另一边,萧府西院内,在俞昭几日精心呵护下,她去年种的花种长出了深青色的小苗,这日,她正浇水,弯着的腰突然疼痛,紧接着裙裾湿濡。

    青禾发现俞昭的异状后吓了一跳,明明十来日前葵水刚净,怎的又出了血。

    在俞昭的请求下,青禾从府外找来了女医,女医不是别人,正是跟着董大夫学医术的李玥。

    李玥坐在俞昭床边为她把脉,眉心越拧越紧。

    俞昭面颊苍白,手心发凉,望着李玥,“李玥妹妹,我还好么?”

    李玥对上俞昭的视线后,瞬间神情沮丧。

    她咽了下嗓子,良久才说:“俞昭姐姐,你今后可能很难再有身孕了。”

    俞昭望着帐幔,不知是无措,还是伤感。她对身孕什么的,没有明确认知,只是短时间身下再度出血,她全身都难受极了,四肢冰凉,像是掉进冰窖般。

    李玥垂下眼,其实她和哥哥一早将她救上来时,她就发现俞昭下身不正常的出血,他们将俞昭送入县城医馆后,从大夫那听到俞昭是小产了,只不过那时她头颅上的伤更难处理。

    将俞昭送回萧府后,他们怕引起事端,并未向萧家人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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